第九百三十四章 妙慧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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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嘩啦!”
    正午的曦光灑在光潔的桌案上,一排木簡整整齊齊,一字排開,老人坐在庭院中,抬著眼睛望著,笑道:
    “真人怎地想到我這處來了?”
    一旁的李周巍抿茶,神色有些低沉,在李玄宣這一處院子裏,他才顯現出幾分憂慮:
    “黎客樓的新曲兒,老大人可聽過了?”
    李玄宣年紀大了,無論麵對李曦明也好,李周巍也罷,都喜歡叫這一句真人,不像是親疏遠近,更像是叫個安心,眼下聽了這話,搖頭道:
    “自從暝兒閉關,《恨逝水》這一曲我是不去聽的,是怕心中牽掛,又要多想,不過這一次聽說很不同,唱詞改了,又幾分新意。”
    老人雖然精神不大好,可地位在此,知道的東西絕對不少,隻這一點,歎道:
    “聽說真人去了黎客樓,想必是有客人在…”
    李周巍放下杯,低眉道:
    “是見了北方來的人,他們其實不太在意我,隻是順道看看成色,聽了一曲便走了。”
    “想想也自然,我是意外之喜,不管即可,能有幫助最好,反正也不會有什麽害處,隻是被陰司登了名錄,不太好帶走,那便放任自流。”
    李玄宣捏起杯來,神色有黯淡:
    “反倒是另一邊不好交代。”
    李周巍明白老人說的是龍屬,雖然麟與龍有舊情,龍屬壽命又長,有些惠澤到身上,可隨著他實力不斷提高,等到有一天真的可以衝擊果位了,恐怕與龍屬的隔閡與猜忌也會不斷加劇…
    ‘青諭遣也說了,龍屬並沒有真正支持李乾元的意思,龍屬這幾千年來,從頭到尾都在一心一意追求真龍之道,也隻希望能夠推遲他隕落的過程,多多消耗落霞精力而已…如果真的想助他脫困,還需壓製我,不讓我修為增長太快,再盡量讓李乾元有接觸到我的機會才是,無論龍屬是不敢還是不想,如今屢屢助我的樣子,明顯是有其他的安排。’
    ‘我本身就是果位動搖的結果,也是落霞丟出去的一子明棋,落霞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對方太高明,龍屬也左右為難。’
    ‘至於四耳白衣男子…怕是狐狸無疑了。’
    多耳本就是大黎山狐族道統的外在體現,再結合位置與另一位的反應,這答案並不難猜。
    ‘第一點…龍屬…或者是東方烈雲的陳述不假,可立場鮮明,狐族的話語更中立一些…落霞的意思——至少表麵的意思是,這明陽果位,不是李乾元坐即可…’
    ‘甚至,在落霞的意思中,如若不是他們壓製著,李乾元的轉世之身恐怕還有殺我而成道之意,這不但符合明陽之道,也是他最有可能的破局之意。’
    他的神色漸漸流露出思索:
    ‘既然如此…當時逼我離開湖上,到東海閉關,可是一家所為之?整個真君轉世的時間,正好卡死在我在東海的日子裏…必然叫轉世之人見不得我…倒也是早早安排好了。’
    隻是那位落霞山的大真人的態度著實有意思,讓李周巍心中推測起來:
    ‘一言不發,一場戲唱罷了…倒像是他自己的舉動,南下路過此地,覺得我與落霞明明利益一致,雖然不屑如何差遣我,卻有幾分脾性,見不得他人如何傳閑話,借角兒的嘴把立場表明了。’
    可落霞再如何不屑也好,因為道途和原則幹擾局勢也罷,本身有資格,李周巍卻沒有表態的權利、甚至沒有選擇的權利。
    ‘龍屬麵上是反對的,甚至願意最後提供金性給我,可南方還有陰司沒有表態,天下的各位真君又如何看?在落霞的口裏,陰司似乎隻是想收集金性,可誰能知道是不是在各處埋子收網呢!’
    他目送對方離開,明白落霞山穩坐釣魚台,不大關注,龍屬陰司則各有心思,甚至北方的諸釋、海上的勢力,同樣有心思,此間不止是他個人的命運漂泊不定:
    ‘恐怕走到了最後,也要一個能讓絕大多數勢力滿意的結果,李氏才有未來可言…’
    他思慮深沉,端著杯不語,李玄宣在一旁看得明白,良久才道:
    “四曦當年便是我李氏砥柱,曦明更是佼佼者,渾俗和光,自有其度量,你是我家百年之麒麟,他將家中的大權交給你,凡事你決定了,就是一族之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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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李曦明將【華陽王鉞】交過來,李周巍便有了明悟,此刻雙目含光,輕聲道:
    “明煌受先輩效信,唯恐思慮不周全,恐怕南北之爭仍有殺劫,直衝我家而來,叫晚輩砥礪神通,增進修為,神通圓滿為止。”
    ……
    愧渡殿。
    真火熊熊,光彩變化,金色火焰照耀著緇色的爐壁,使得上紫下黑的色彩越發濃鬱,壁上形態怪異的烏鴉、鴟鴞一一明亮,口吐黑光,玄妙漸現。
    【鵂玄渡景爐】的五足微微顫動,一同放出光彩,神通法力逐漸回縮,凝聚出一點點流光,那光華溫潤如玉、捏著神通的手迅速掐了個訣,收束火焰。
    一時間溪水聲動響,片片灰黑之光從爐口之中竄出,被神通束縛,一一落入那掌心,化為一枚枚圓滾滾,紋山水坎坷紋路的靈丹。
    “丹成了!”
    李曦明緩緩吐氣,顯得很是酣暢淋漓。
    煉丹一事,太難的煉起來麻煩,耗心費神,太簡單又無聊無趣,【虺水懸道散】難度中規中矩,【鵂玄渡景爐】又極為好用,可不是煉了個爽?此刻把玉盒一開,便見裏頭躺了足足兩排丹丸。
    “足足十七枚!”
    【鵂玄渡景爐】不愧是紫府靈爐,『並鵂』一道又與『坎水』相合,這一爐下去足足出了八枚,無疑是他一爐出過最多的紫府丹藥,若不是自身道統不合,恐怕能達到史無前例的十枚!
    雖然煉丹一事,丹數多少也與丹方有關,如【玄確經心藥】稱藥,本就是急救而用,出爐正常就三五枚,更多的技藝在於提升藥力,【虺水懸道散】也有丹方上的助益:
    ‘常言道,散者,散化用治痼疾,成丹五六,以備常用。【散】所成的丹數本就會多一分,可再怎麽樣也不過一兩枚的差距,八枚是極為厲害的成績了!’
    try{ggauto();} catch(ex){}  這兩爐合起來就是十六枚,加上先前餘的一枚丹藥,一共十七枚,交付定陽子的十五枚是綽綽有餘,再將一旁的藥盒拿來一看,那漆黑的、閃著細密鱗片光彩的【滄州虺鱗】正躺在其中。
    ‘【滄州虺鱗】到手!’
    望著【鵂玄渡景爐】,一時間甚至有些遺憾:
    ‘好用是好用,隻可惜不是我家的。’
    李曦明手裏的靈資可不多,【衝離寶葉】一去,就剩下【頸下羽】和【尚饗銀】了,如今添這一味靈資,很寶貝地收起來,忖道:
    ‘送過去十五枚,還能留個一二枚,怎麽也是枚靈丹,關鍵時刻有用途。’
    再看看劉長迭給的玉佩,三五天前就被喚醒了,散發著淡淡光暈,顯然是早已經找到了人,不能再耽擱,於是收功起身,從殿中出去,兩側寂然無人,一身道衣的後紼真人卻到了近前,笑道:
    “見著雲氣聳動,便知是丹成,不曾想還有幾分坎水的味道,真是好丹術!”
    李曦明謙虛幾聲,答道:
    “前輩謬讚了,是暖了暖爐,試了試丹火、寶地的氣機,真是一等一的地方,叫我好羨慕。”
    後紼謙虛了兩聲,李曦明卻道:
    “我要給那友人煉丹,還須去接一助力來,正巧讓前輩見一見。”
    “但去無妨。”
    太陽道統如今虛弱,後紼自然樂得多結交些人物,撫須點頭,李曦明便告辭騰空,一路踏太虛到了分蒯島,尋著玉符中的聯係而去。
    很快,他越過分蒯島,在一座臨近的海麵上停靠,一直潛到海中,一尊銀色的閣樓正立在礁上,飛閣流丹,雕梁畫棟,魚蝦穿行,看著很是華麗。
    他神通一掃,便知道這隻是個築基法器,卻有幾分神奇,是臨時放出來的行宮,沒有多少別的功效,專門打造出來以享樂為主,暗笑起來:
    ‘畢竟是陣法師,又在南疆混了那麽久,很是闊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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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落入樓中,劉長迭正盤膝而坐,氣息波動不止,似乎方才鬥過法、用過神通,見了他來,立即睜眼,笑道:
    “曦明來了!”
    李曦明斂了笑,抬眉道:
    “這是…”
    劉長迭擺手示意無妨,伸出手來,笑著指了指桌案,並見案上已經放好了一枚金鐵之匣,色彩暗沉,他笑道:
    “先前曦明用了【衝離寶葉】,我說過要替你補上,這就特地為你取過來了,還請看看,價值應該仿佛!”
    李曦明自然記得這事,也知道劉長迭不是說說而已,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略有些驚異,推遲一二,被對方三兩句堵了,隻好笑著謝過,上前啟匣。
    這匣不過巴掌大小,其中流雲重重,呈現乳白之色,如同裝了一碗羊乳,微微泛著波濤,李曦明神通在眉心,輕而易舉地看破此煙,見著正中心浮著一條黃白色的木須,長約一寸,分枝細密,寬不過一分,纖細柔弱。
    這匣中應當還有一層靈陣,即使他打開了匣,這一匣靈煙也沒有輕易散去,劉長迭笑道:
    “此物是【妙慧須】,乃是『集木』一道的資糧,生在西海的【小廣玉山】上,見地則遁,不可覓也…是用真炁築基靈物【鎖心雲】來裝載,還要佐以陣法,否則一疏忽還會讓它跑了去,我一友人當初在山上得了幾份,贈給我為資糧,如今轉贈給道友。”
    他微微一笑,有些尷尬地道:
    “這東西能治氣海巨闕,還能除『邃炁』,如果用神通催化了,投在土中,能夠發樹木,引鳥雀,用途偏頗些……『集木』如今不顯,所知道的用途也是書上一兩句,興許你還了解些。”
    也難怪他尷尬,這東西著實有些不上不下,都是紫府了,誰能為氣海去用靈物呢?不過他話鋒一轉,道:
    “西海畢竟遠,是古代府水之主所在之地,沒有神通難以飛躍,等到了弱水之淵,即使有神通,也大有不便,故而很少有紫府在那裏折騰,這東西算不上珍貴,可勝在一個稀少。”
    李曦明連連點頭,歎道:
    “前輩高義!”
    說實話,【妙慧須】這等偏門之物,肯定是比不上如日中天的『離火』之道靈資、對李曦明來說各方麵都有用途的【衝離寶葉】的,可為了得到離火必有犧牲,一份【衝離寶葉】根本算不上什麽,也就劉長迭厚道,還要和他談什麽補償,哪能有異議呢?
    他自家手裏也不寬裕,感慨了一聲,道謝收下,便見劉長迭道:
    “青衍道友在此地尋找靈物…已經好些日子了,我先請他回來…”
    他看著很感慨,轉頭向李曦明道:
    “他也是個勞碌命,『青宣』一道的真君很早隕落在北方,化作了山,聽說隕落之時狀態有異,至今不興,什麽靈物也好,什麽靈氣也罷,常常都要那座山上才能出來,其他的地方少之又少…”
    “偏偏『青宣』有些奇特,很多術法也好,神通也罷,都急需那些青宣資糧,怎麽敢去北方呢?這麽多年來,東奔西跑,聽說隻在江南拿了點東西,後來連江南都沒有了,更加奔波。”
    ‘江南…『青宣』有名氣的也就袁家了…’
    李曦明默默思量,心中突然震了震:
    ‘看來堂堂的蕈林原袁家,寶庫恐怕早就被這妖物當做自家後花園逛過了好幾次了!’
    ‘既然這妖物如此,天底下其他修青宣的恐怕也差不到哪去…袁護遠說袁家當年用光了先祖留下的靈物…到底是用光還是不翼而飛,尚未可知,青宣的靈氣紫府自然看不上眼,可那些閉關的先祖,意外夭折的天才…又有幾個葬身肚中!’
    ‘袁家的中落不是偶然…如今人丁依舊興旺,已經是江南有人為了【堰羊寺宮】的傳承而為之,隻要袁家修『青宣』一日,便有一日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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