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年的這趟出差十分順利。
    預料中的艱難拉扯不存在。
    對方的爽快更是出人意料。
    合作就此達成。
    可陸瑾年的心情卻並沒有預料中的好。
    工作上沒有楊嚴，一句話要說好幾遍，新提上來的總助才能完全領會他的意思。
    而從前，他一個眼神，楊嚴就知道什麽意思了。
    生活上更是一團糟。
    行李箱是林朝朝收拾的。
    用的是他發給她的收納備忘錄。
    而那備忘錄，是從前桑晚記下來的。
    出差一周要備幾件襯衣幾雙襪子，哪條領帶對應哪套西服，袖扣用哪一對，桑晚羅列的一清二楚。
    等到了酒店，楊嚴會按照桑晚打出來的單子分門別類的放好。
    拉開櫃門，一目了然。
    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亂的。
    早起打開衣櫃，那些明明排列整齊卻毫無章法的襯衫西裝，隻一眼就能讓他心底冒火。
    短短幾天，他被迫成為了服裝搭配師。
    每天不但要為商務洽談勞心費神，還要去想怎麽搭配正式一點，怎麽搭配親和一點。
    而這些，從前都是完全不用他費心的。
    更鬱悶的是，林朝朝打來的每一個電話，隻除了開頭那一句“老公你今天順利嗎”，再之後，就是有意無意的試探。
    試探他晚上有沒有約會，有沒有金發碧眼的異域床伴。
    抑或者，今天有沒有空去專櫃幫她選某個心儀的包包。
    而桑晚，從來不會這樣。
    她隻在意他的會談是不是順利，他的一日三餐有沒有按時，胃有沒有不舒服。
    除此之外，隻會抓著兒子的小手跟他說：爸爸，我想你了！
    童稚的聲音。
    溫柔的眼神。
    全都是她對他的思念和牽掛。
    讓他知道，他的一切奔波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可這一次，陸瑾年甚至不知道他這麽辛苦是為了什麽。
    明明副總來也能拿下這個合作的。
    他可以遠程把控，結果是一樣的。
    可像是在躲避什麽，他連猶豫都沒有就來了。
    結果，想逃的根本逃不開，反而更煩躁了。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陸瑾年時睡時醒。
    飛機顛簸著落地，窗外是帝都明媚的天空。
    手機接連響起。
    蘇寶慧聲音輕快，“瑾年，我在打牌，你轉點錢給我。”
    陸知意難掩喜悅，“哥，你提前回來了啊？那我要的包包，你幫我買了嗎？”
    林朝朝含情脈脈，“老公，你幾點到家？”
    車子駛出機場，陸瑾年徑直吩咐司機，“去公司。”
    忙完已是八點多，陸瑾年離開時，在電梯裏遇到了唐嘉怡。
    楊嚴提交上來的秘書能力排位表裏，唐嘉怡排第一。
    可林朝朝意見很大，非說楊嚴是故意的。
    還撒著嬌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存了讓唐嘉怡取代她的心。
    無奈，他換了排位第二的那個男總助。
    可事實證明，同樣是男人，新總助和楊嚴之間的差距，有十萬八千裏那麽多。
    “陸總……”
    專屬電梯抵達，唐嘉怡目送陸瑾年走進電梯，一點兒要跟上來的意思都沒有，“生日快樂！”
    陸瑾年一怔，“謝謝！”
    電梯勻速下行。
    陸瑾年摸出手機，目光一頓。
    今天確實是他的生日。
    可是，他忘了。
    蘇寶慧、陸知意，還有林朝朝……
    所有人都忘了。
    就仿佛，這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可往年不是這樣的。
    堪堪零點，桑晚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亮了。
    清醒著的也好，睡意迷蒙著也罷。
    桑晚偎進他懷裏，親親他的唇，“老公，生日快樂！”
    他會回親回去。
    親著親著，臥室裏的溫度就跟著升了起來。
    天亮醒來，身體、心情，無一處不舒服。
    早起有桑晚親手煮的長壽麵，還有陸小沐奶聲奶氣的“爸爸生日快樂”。
    一整天，整個秘書處跟過年了似的，所有人見了他都會送上不重樣的祝福。
    晚飯會去蘇寶慧那兒吃。
    可一定是桑晚張羅的。
    大餐。
    蛋糕。
    生日歌。
    他最愛的人，和最愛他的人，都在身邊。
    一頓飯結束，他再去赴朋友們的約，在眾人一輪又一輪的吹捧中將生日這天的開心推到最高點。
    還不到30歲，年紀輕輕。
    有蒸蒸日上的陸氏，事業有成。
    有貌美賢惠的妻子，和乖巧可愛的兒子，家庭和睦。
    他就是他們口中的人生贏家。
    可是一轉眼，他從人生贏家，變成了孤家寡人。
    今天，是他和桑晚離婚的第多少天？
    40天？50天？
    原以為自己早就不記得了。
    可此刻回想起來，陸瑾年竟能清晰的回憶起他看到離婚協議書那天的日期。
    從桑晚拎著行李箱走出陸家別墅算起，已經49天了。
    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陸瑾年發現，他好像，有點……後悔了。
    嘎吱！
    車子停下，陸瑾年猛地回過神來。
    目光所及處，是燈光若隱若現的陸家別墅。
    到家了！
    呼了口氣，把剛剛冒出心頭的那絲莫名情緒壓下去。
    陸瑾年下車，進門。
    客廳裏一片安靜。
    兒童房裏一片整齊，陸小沐不在。
    餐桌上空空如也。
    隻樓梯上的燈亮著，似是在無聲的指引他上樓去主臥。
    陸瑾年按了下痛起來的胃，鬆了鬆領帶，抬腳上樓。
    臥室的大床上，穿著成套白色蕾絲的林朝朝花仙子一樣側躺著。
    都說小別勝新婚。
    雖然她和陸瑾年還沒有新婚，但是，不妨礙她給他一個新婚夜的美妙體驗。
    腳步聲近了。
    停在臥室門口。
    門被推開，林朝朝像是被驚醒了似的回頭看過去。
    卻沒從陸瑾年眼睛裏看到預料中的驚喜。
    “老公……”
    四目相對，沒有幹柴烈火的熱情，隻有冉冉升起的尷尬。
    僵持幾瞬，林朝朝起身上前，“累壞了吧？我幫你……”
    按摩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被陸瑾年拽住手腕，生生拖開。
    “小沐呢？”
    “今天周五，我想你媽肯定想孫子了，就送他去你媽那兒了。我還讓王姐跟著去了。”
    “你吃飯了嗎？”
    “吃了啊……”
    “我沒吃。……還有，你記得今天什麽日子嗎？”
    短暫的怔忡後。
    林朝朝像是想起來了，眼裏的慌亂一閃而過。
    陸瑾年看的分明，心底怒火更甚。
    林朝朝踮起腳去親他，“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特意給你準備了驚喜啊！”
    “老公……”
    衝他耳朵裏吹了口氣，林朝朝伸手去解他的西裝外套。
    卻被陸瑾年狠狠推開。
    臥室沒開燈，飄窗上，茶幾上，床頭櫃上……無數蠟燭搖曳出朦朧夢幻的燈光。
    穿著白色蕾絲的林朝朝跌坐在地毯上，表情楚楚可憐。
    陸瑾年視若無睹。
    “瑾年……”
    林朝朝焦急的喚聲裏。
    陸瑾年轉身就走。
    車子駛出別墅區，陸瑾年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吩咐司機，“去晚心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