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發現自己想簡單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被安排做一些文案工作。”，宋有康眯著眼睛，思緒飄回了多年以前，“法院的一個副院長，負責帶我們這些新人。”
    “直到我開始出庭……”，宋有康的臉上浮起笑容，大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我是真長見識了！”
    “可能有人一輩子都沒有上過法庭，根本想象不到，那樣莊嚴的地方能夠發生一些什麽事……”
    “我給大家舉幾個例子吧~！”
    “有個案子，夫妻鬧離婚，男方說女方出軌了。”
    “法庭要求提交證據，男方提供了女方和一個男的親密合照……”
    “結果你猜怎麽著？那個男的你們也認識，那居然是人稱東方喵王的碗裏紅！”
    “哈哈哈……負責的法官當場就傻眼了。”，宋有康的笑聲回蕩在房間裏，“原來女方是碗裏紅的腦殘粉，那張照片是她花錢p的。”
    “有一次，也是離婚案件。”，宋有康繼續說著，“小三都被叫來了，結果啊差點沒法收場……”
    “原配和小三，當場就幹起來了！”
    “沒辦法，大家隻能去勸架啊……”
    “我也上去了，結果臉都被撓出血了。把我氣得不行啊……”
    “那也沒用，我生氣，她們比我更生氣呢，我隻好自認倒黴。”
    “最誇張的，是有一次一個民事糾紛的案件……”
    “原告和被告是上下樓鄰居，原告說被告家下水管破裂，導致影響樓下他們家了……”
    “在求證環節，原告直接拎了一個塑料袋出來，咚的一聲扔給法官。”
    “哈哈哈……”，法官宋有康自己先抱著肚子笑開了，“對不起，忍，忍不住……”
    “當時負責的法官，是我們民庭的老李，一個實在人……”
    “他嘴裏說著什麽證據，登記過沒有……然後就伸手打開了！”
    “打開那瞬間，那味兒……全法庭的人當場就受不了嘞~！”
    “一坨人類的糞便！說是從樓上掉下來的！”
    “哈哈哈……嘻嘻嘻~！”
    大家好像被點了笑穴，全都忍不住笑了，但是發出最大笑聲的，竟然是小醜！
    小醜捂著肚子狂笑，先是哈哈哈，慢慢音調變得尖銳起來，變成了嘻嘻嘻，最後雙腳跳起來，在那裏蹦跳著狂笑！
    畫風太詭異，大家全都笑不出來了，一個個傻傻地看著小醜……
    就連法官宋有康也停止了懺悔陳述，楞在那裏不知道是否該繼續。
    左唐冷哼一聲，冷眼看著小醜，這個小醜並非沒有七情六欲的石頭，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了。
    他剛才一直在思考，一會兒輪到自己的時候，應該怎麽做懺悔陳述……
    雖然他心中已經有破局的思路了，但他還是在糾結，自己是否要如實分享。
    到目前為止，法官宋有康說的，應該還都是實話。
    他先是講了自己的心路曆程，說明自己為什麽要當法官。
    分享的這些工作經曆，也無關大雅，他根本不需要撒謊。
    甚至，左唐懷疑宋有康故意講一些搞笑的事情，是在刻意營造一種輕鬆的氣氛……
    人們都喜歡輕鬆幽默，順帶著也會對宋有康更有好感，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沉重的氛圍內。
    如果真是這樣，那宋有康的心機，恐怕比邢天戈更深。
    「有意思啊……」
    左唐輕輕敲著桌麵，腦子裏麵好像有兩根線，接上去了……
    “咳咳……”，小醜咳嗽兩聲，清了一下嗓子，“懺悔請嚴肅點，繼續吧。”
    “哦。”，宋有康點點頭，想要開口卻發現思路被打斷了。
    他愣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總之，當法官，比我想象的複雜多了……”
    “每一個案件，都牽扯到一些家庭，裏麵全都是七情六欲，人情冷暖啊~！”
    “漸漸地，院子開始讓我審理一些小案子。”
    “我都完成得很好，並不是我聰明，而是我做事總是很謹慎，哪怕再小的案件我也查找典籍，確保做到有法可依，依法辦事。”
    “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我有遠大的抱負，絕不能在小事情上翻船。”
    “這一點和做醫生的有點像，如果你問醫生，我的病將會怎樣啊？”
    “醫生肯定會有理有據地分析，然後給你個模棱兩可的說法……”
    “雖然法官每次都要給出判決意見，而醫生每次都含糊不說死，但是其本質都是一樣，那就是要保護自己的職業安全。”
    大家聽了以後細品，發現果然是這樣的。
    醫生從來不會說一定好或一定不好，總是說懷疑你有什麽病……
    而法官，隻要沒有明法規定，哪怕知道你很慘，他也隻能遺憾地說，愛莫能助……
    這就是職業的限製，法官，也並不是萬能的。
    “但是，真正讓我懷疑人生的，並不是這些……”
    “而是兩個我避不過的坎，一個是貪汙，一個是站隊。”
    “總是有人為了逃避罪責，來做各種努力，你防不勝防……”
    “我甚至被賄賂者堵在小區門口，連家都不敢回過。”
    “我堅持我的信念，絕不收受賄賂！”
    “但是，當我看到，同事們在幹這些事的時候，你們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我們是執法者唄！”，宋有康大聲喊著，用一隻手掌的掌背，敲著另一隻手的掌心，“這是知法犯法！”
    “哎……”，宋有康歎了一口氣，眼神變得黯淡，不再閃爍明亮的光芒。
    “我曾經通過內部渠道，跟領導反應過情況……”
    “結果卻被教育批評了。”
    “我一度想過辭職，但是，如果我也不幹了，不是又少一個為大家伸張正義的人了嗎？”
    科學家邢天戈聽到這裏，冷冷地哼了一聲。
    宋有康看了邢天戈一眼，並沒有太在意，繼續著他的懺悔陳述。
    “我深思熟慮之後，隻要隱忍做事，對有的東西，我隻好裝作看不見。”
    “大丈夫，達則兼濟天下。我能力有限，沒那麽達，我就求獨善其身。”
    “可即便這麽低的要求，卻還是很難！”
    “即便是我們那樣的單位，內部也是有山頭的。”
    “拉幫結派，這在我們傳統文化中，是有曆史的啊……”
    “古人做官，門生故吏同進退，曆朝曆代都有黨爭之禍。”
    “我麵臨著站隊問題，要想繼續發展，你不站隊可不行。”
    “比如說a領導和b領導爭權，你願意支持誰？”
    “雙方都會結成陣營，推崇盟友，打擊異己，彼此有攻有守……”
    “大家都會遵守著部門、單位的遊戲規則進行，平日裏一片和氣，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沒有必勝的把握，誰都不會輕易對敵對陣營的人下手。”
    “所以，站隊後，你就會獲得一定程度的保護。”
    “而如果你兩邊都不加入，嗬嗬，你就是死的最快的那一個！”
    “沒事的時候，可能利用你敲打對手，隔山震虎……”
    “有事的時候，你就是最好的「背鍋俠」啊！你連「娘」都沒有，不打你打誰？!”
    宋有康講到這裏，許多人都麵露思索之色，他好像是在影射房間內的現狀。
    目前宋有康和邢天戈就是兩個「山頭」，大家也麵臨著站隊的壓力。
    加入呢，怕這個「山頭」會倒，但如果兩邊都不加入，一定是最危險的。
    左唐輕輕點著桌麵，他就是那個兩邊都不想加入的人。
    “選a？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選b
    ？一樣也不安全。”
    “不選？死路一條！”
    “無奈之下，我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