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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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深處,太液池上水波蕩漾,波光粼粼,沿岸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遠處群山翠微,重重疊疊,別有一番景致。
趙錦繁乘船自岸邊隨水飄向池中央的中心亭。
北狄國師慕真正站在中心亭最高處,自上而下眺望各處美景,見趙錦繁的船靠近,笑問:“陛下也如此好興致前來賞景?”
他的長相與那位花粉不耐躲在殿中的北狄王正相反,那位麵相略凶,他看上去卻十分儒雅沉穩。
趙錦繁的船靠在中心亭邊上,她自船上下來,緩步走向慕真所在的最高處。
“賞景是其次。”她頓了頓道,“朕是特意來見北狄王你的。”
慕真聞言一愣,隨即失笑:“陛下別是弄錯了,北狄王正在殿中。”
趙錦繁道:“殿中那位不是,你是。”
慕真目光一凜:“什麽時候發現的?”
趙錦繁道:“從你說開口說第一個字開始。”
慕真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哦?”
趙錦繁道:“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吾乃北狄國師慕真’,素聞北狄尊卑等級分明,你身為臣子,你們王上就在身邊,你不稱自己為‘臣’,卻稱自己為‘吾’,未免太過傲慢。”
慕真:“就因為這個?”
“又聞北狄王年輕有為,在北狄威望甚高,不似朕一般身邊有位權傾朝野的仲父,行事處處受掣肘。可你身邊那位北狄王,寡言少語不說,做事前處處看你眼色,似乎與傳聞中的樣子並不相符。”
趙錦繁看向他身後的兩名護衛。
“朕曾在一本詳寫北狄風土人情的書上見過,北狄武士分為九等,隻有上三等的武士才配用劍,腰間蹀躞帶上鑲有三角紅瑪瑙的是王上的隨身親衛。”
“你身後二位,腰帶上雖纏了布條以做遮擋,但左邊那位走路習慣在腰間用力,施力間扯動了布條,稍稍從裏頭露了點寶石光輝。”
“這二位親衛不在殿中護著‘王上’,反而跟著‘國師’你,不奇怪嗎?”
慕真笑道:“大周陛下真是細致入微,與傳聞中似乎很是不同。不過也能想見,一個在如此殘酷的儲位之爭裏幸存下來,坐上帝位的人,不是真正沒用的傻子,就是絕頂聰明之人。陛下顯然是後者。”
趙錦繁回道:“承蒙誇讚。”
慕真問:“陛下難道不好奇,本王為何要扮作他人?”
趙錦繁微笑:“抱歉,王上你的長相還沒有好到能讓朕對你好奇的地步。隻要王上的言行不危及大周社稷,奚隨君便。”
慕真:“……”這前半句是在罵他長得難看吧?
“明人不說暗話,不知陛下今日來見本王所謂何事?”
趙錦繁:“有樣東西想讓你瞧瞧。”
北狄王緩緩抬眼,見眼前的大周皇帝從袖間取出幾封信來。
方才還笑意盈盈的北狄王看到信上的字跡,目光忽然一沉。
幾百裏外,成州。
幾人騎快馬一刻不停穿行在蜿蜒曲折山路中,行至深夜,幾人在山腳驛站暫做停留。
懷刃在馬廄喂完馬,走回客間。
夜裏山間,天色如潑墨一般,信鴿們拍打著翅膀劃過夜空。
懷刃推開客房門,月下窗前,有一人靜坐在旁,正閉目修養。
他的手邊停著一群訓練有素,日行千裏的白羽信鴿。
懷刃走上前,解下綁在鴿子腿上的信。
“您昨日都給沈相寫了什麽信,怎麽他今日回了那麽多封給您。”
懷刃朝他看去,見他正閉目修養。
他們在蒼行山中路最深處尋見他的時候,他正站在廢墟之上,疾風吹散他的墨發,雨霧之中,額間血水混著細密雨絲順著他修長脖頸滑落。
他手掌間,夾雜著火藥的草木灰隨風消散。
風聲呼嘯,他在低笑,極為興奮的,仿佛又在一眼能望盡的無趣人生中找到了新的樂趣——一個夠狠,帶勁,令人無法輕易擊潰的對手。
“新手段?”
“有點意思。”
懷刃:“啊?”
看起來他知道想弄死他的那個人是誰。那個人也不是第一次想弄死他的樣子。
他在這次刺殺中受了傷,本不該急行,不過他似乎對回京有極深的執念。
他向來意誌力驚人,這點傷拖不垮他的腳步。不過兩三日就已行至成州。
他的眼睛受了些許輕傷,暫不能看清細小事物。
懷刃拿起十餘張寫得密密麻麻信紙:“需要我給您念?”
他點頭。
懷刃清了清嗓子念道:“尚膳房王四上告,入春換季,陛下近日胃口不佳,飲食多為,酸杏、青李、醋魚、酸梅湯、涼拌酸辣雞絲……之類開胃的食物,喜食酸而不食油膩之物。”
這一堆酸不拉唧的東西念的懷刃嘴裏起了好一陣口水。
“想不到陛下口味還挺特別的。”
懷刃繼續念道:“禦藥局徐太醫容秉,陛下自墜馬後身體狀況一直不佳,近期常服用補氣益血的湯藥。”
這道也算合情合理,有病吃藥,看上去沒什麽問題。
“紫宸殿章嬤嬤說,自您離京後,陛下比從前懶怠些許,時常犯困小憩,實在沒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國不可一日無您,您就是那天上月,引領著陛下,引領著大周,走向繁榮昌盛……”
此處省略馬屁三百字。
“下麵這張來自尚衣局陳女官,稱陛下最近身量漸長,穿衣尺碼比從前大了些許。”
這也無可厚非,誰還沒有長胖的時候呢?
懷刃翻了翻剩下幾張信紙,上麵寫的全是陛下,陛下,陛下……
“您知道這些東西做什麽?”
對方沒回答,隻是讓他:“繼續念。”
懷刃應是,繼續念了關於陛下在大殿接見各國來使時,應對自如,竭盡全力維護大周顏麵,在百官心中聲勢威望漸長之事。
“您不在京中,陛下似乎如魚得水,過得很是不錯。”
懷刃如是總結道,緊接著打開另一張信紙。
“這張是沈相親自寫給您的。”
“他言道,陛下不近女色,隻好男風。前與少將軍相約同飲酒共賞月,後又當著臣的麵承認喜歡言書監,遊走在各色男子之間,遊刃有餘。君上不必憂心陛下會生出幾個阻礙您登頂的小皇子。”
懷刃邊讀邊點頭認可:“沈相所言極是,君上無需擔心……”
說話間懷刃抬頭看了眼窗前之人,語調一頓,試探著問:“我還要繼續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