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中，顏毓擔心宋到年輕氣盛，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不厭其煩為他講解了很多事。
    如果宋到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眼神清澈愚蠢的年輕人，或許會衝動的表示誰怕誰？
    可他畢竟是個閱曆豐富的老靈魂。
    很清楚顏毓說的都是實話。
    加上對方在打來電話之前，他自己也正在思考這件事。
    從最初馬申和崔落單純看不起他，到如今更多人開始有目的的對他發起攻擊。
    像他這種樂壇小白，不出名還好，一旦起來了，確實容易被人打壓甚至是算計。
    娛樂圈的水又深又渾，作為重要版圖之一的樂壇一點都不遑多讓。
    所以找個公司依靠的確是最好選擇。
    運作好了，收入也不是單打獨鬥能比的。
    但就像顏毓說的那樣，就算找合作公司，也得是那種既能給他寬鬆條件，又有背景的。
    這就太難了。
    兩個字——憑啥？
    資本逐利。
    別說對待新人，即使是成名的二三線明星，合約也大多很苛刻。
    當下已經算是好的了，倒退三十年，拿槍逼著拍戲，寄子彈威脅寫歌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因為擋路或是得罪人被弄死的都有。
    於是他問顏毓，有沒有什麽合適的推薦。
    “業內新人約，頂尖娛樂公司通常是八二，對你沒聽錯，公司八，藝人二，很多時候詞曲人的費用都要從這兩成裏麵出。”
    “道理你應該懂，壓榨什麽的不去說，公司培養一個藝人需要花費巨資去打造，成本很驚人。”
    “但在他們的運作之下，你的收入也可以實現輕鬆翻倍，甚至幾十倍的都有！”
    “你雖然是新人，但因為有很強創作能力，隻要讓對方知道水擊三千是你，再把那首一個人的天荒地老拿出來證明自身實力，應該有機會談到淨收益的七三。”
    “再多就很難了！”
    “娛樂圈的規則都是這樣，你再怎麽厲害，在沒有真正大火之前，很難有議價權。”
    宋到感覺顏毓既然主動提及，應該不會無的放矢，很可能已經有適合的推薦目標。
    於是問道：“毓姐有什麽推薦沒？”
    那邊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說一家公司的情況，你琢磨下，反正不管去哪，我都支持你！”
    顏毓在那邊認真說道。
    “看透”跟“傷心”還不足以讓她這樣重視這個學弟，是一個人的天荒地老，真正讓她意識到宋到的才華。
    “行，你說。”
    都鋪墊這麽半天了，我倒要看看，你推薦的是哪家？
    “菲揚樂章聽說過嗎？”顏毓不再賣關子。
    “沒聽過。”宋到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顏毓有些無語：“菲揚樂章就是孔曦簽約的公司呀，老板是為你發聲的天後林菲！”
    “啊？”宋到有點尷尬了。
    甭管是因為什麽，林菲確實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在網上挺他的重量級人物。
    結果他卻對人一無所知。
    “啊什麽啊，菲姐還想給水擊三千封個紅包表示感謝來著，我跟孔曦因為你的叮囑，沒說那是你的筆名，一直推說三千老師挺忙。”
    “有紅包啊？怎麽不早說？”
    “不是，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麽？你丫鑽錢眼裏了是嗎？”顏毓忍不住吐槽。
    “您說，您接著說。”
    這姐姐能花那麽多錢開錄音棚，顯然是個不缺錢的人，哪能理解窮人的苦？
    “菲揚樂章不算大公司，但很專業，昨天我問過菲姐，如果三千老師願意和你們長期合作，可不可以去你那，她當即表示了歡迎。”
    “毓姐好人啊！”宋到誇獎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顏毓哼了一聲，“菲姐人很好，沒那麽看重利益，加上你跟孔曦已有合作，也算是有良好的開端。”
    “嗯，就是不知道菲姐能開出什麽條件？”宋到問了一句。
    顏毓有些無語。
    她算看出來了，自己這位學弟大概是被前女友刺激得太狠了。
    盡管催生出大量創作靈感，但同樣，四年花掉百萬的後遺症也有點大。
    以至於現在不管對方是誰，隻要談到錢，必然是錙銖必較，寸步不讓。
    “我沒跟她談這麽細，如果你覺得沒問題，回頭自己去跟她談就好。”
    顏毓說道：“反正呢，你別看菲姐在網絡上被攻擊得這麽慘，其實當年是她自己煩了累了才選擇退圈，很多人並不清楚她能量有多大。”
    “她是京大畢業的，老師同學都厲害著呢，人脈圈遠非娛樂圈那點。”
    “這麽說吧，菲姐想要複出，隨時可以。”
    “你如果簽她那，資源肯定比現在好太多，然後你的星路不敢說一路坦途不被阻擊，至少手段會正常很多，你懂我意思吧？”
    宋到嗯了一聲。
    顏毓所謂的正常很多，就是大家會回到一個相對公平的賽道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些人開始動用各種手段強行壓製他。
    網絡上的攻擊抹黑隻不過是其中之一。
    還有線下的各種針對。
    比如評獎。
    按照宋到今年火爆程度，無論企鵝還是其他官方舉辦的評獎活動中，是有機會拿到年度熱歌或者新人獎之類的獎項的。
    但背後沒有強大靠山，這些想都不要想！
    你什麽身份？
    不罵你就不錯了，還想拿獎？
    什麽原創獎、詞曲獎、熱度獎、最受歡迎獎，統統都跟你無關！
    再比如企鵝平台。
    宋到作為獨立音樂人，現在的合約很好，跟企鵝合作也很愉快。
    可一旦那些頂級娛樂公司介入，事情立馬就會變得不一樣。
    人家可能隻需要跟高層喝頓酒，屬於他的各種待遇就會原地消失。
    他是能給平台帶來收益，但跟那些大公司每年砸進去的錢比起來，屁都不是。
    這種情況下，還想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通過係統傳播地球音樂？
    搞不好一盆髒水潑過來，到時候全行業全平台直接封殺。
    連網紅都當不了！
    還傳播個der？
    這種事看似荒謬離譜，現實卻時有發生。
    但凡跟利益掛鉤，一切都不稀奇。
    “既然你沒問題，那我就回複菲姐，替你們約個時間見麵聊聊？”
    “那就麻煩毓姐了。”宋到說道。
    “小意思，隻要你多去我那錄歌，姐姐就不算白忙活。”顏毓笑著說了句，掛斷了電話。
    實際她哪裏是想要賺錢？
    就是饞宋到的歌罷了！
    她家不缺錢。
    工作室一年光租金就三十多萬。
    這還是因為沒在繁華鬧市區，房東又是她爸的朋友，價格給的很便宜。
    裝修和設備才是真的貴！
    聲學部分裝修就花了兩百多萬。
    普通裝修一百多萬。
    加上雜七雜八的東西，一共砸進去小四百！
    然後是錄音設備，麥克風一支兩萬多，當時一口氣買了十支。
    聲卡十幾萬，調音台四十多萬，錄音機十幾萬，監聽音箱十幾萬，監聽耳機七八萬……
    林林種種，把這錄音棚弄好，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七八百！
    幾乎花空了她從小到大積累的小金庫。
    父母那邊提出嚴正抗議，表示接下來不會再提供任何資助，有能耐自己賺去。
    當然了，如果她能帶個男朋友回家，那一切都還有的商量。
    顏毓怎麽可能會妥協？
    仗著自己專業能力強，身兼樂手、錄音師、混音師和製作人等角色。
    硬是一個人把錄音棚給撐起來，實在忙不過來就叫兩個朋友幫忙。
    仗著不弱的人脈，人生潦草工作室開業之後生意一直不錯。
    不考慮投資成本，養活自己綽綽有餘。
    所以對賺錢，她向來沒多大興趣。
    之所以建議宋到簽到林菲公司。
    一方麵是這位學弟真的很有才。
    林菲也通過孔曦表達出想要跟水擊三千合作的意願。
    作為閨蜜，這忙得幫。
    另一方麵，是她自身對音樂的喜愛。
    很想讓當下這死氣沉沉的歌壇，能多些宋到這樣有才華的人參與。
    得有利益，也得有人保駕護航，才會有更多人願意做這件事。
    最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是林菲歌迷！
    兩人雖然很熟，是好閨蜜，經常一起約著健身做美容，喝下午茶。
    但林菲始終不清楚這件事。
    顏毓之所以從來不提，是不想去揭林菲心裏的傷疤。
    她太希望菲姐能夠複出唱歌了。
    宋到的創作能力，讓她看到一點希望。
    她知道林菲讓孔曦找她聯絡水擊三千的心思，擔心遇到當年那些老色批，所以不想直接接觸。
    可宋到不是老色批。
    不但不老，還是個年輕英俊的大帥哥！
    有才華還養眼，誰不稀罕啊？
    這樣的人成為合作夥伴，熟悉後有了靈感，給菲姐量身打造一首歌……很正常，也很合理對吧？
    就不信菲姐遇到真正的好歌，還能忍得住？
    所以在給林菲打電話的時候，顏毓故意沒提水擊三千就是宋到，準備給她個驚喜。
    “三千老師真的同意來我這？”
    林菲很高興，不過也有一點顧慮：“顏顏你說實話，他不是我熟悉那些人吧？”
    “你肯定沒當麵見過！”顏毓說道。
    “那就好。”林菲鬆了口氣。
    她真怕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為了接近她，采用這種迂回方式。
    不過她也相信顏毓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但有一點，三千老師這人比較財迷！”想到宋到那黑心的八二合同，顏毓還是提醒了一句。
    “財迷？”林菲疑惑道：“我聽說他跟曦曦是五五分成，這還好吧？”
    盡管對一個沒什麽名氣的詞曲人來說，跟一個已經紅了的歌手五五分稍微有點多。
    但對林菲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
    畢竟她也同樣大方的很。
    “那是之前，我這麽說吧，他是個很有才華的創作者，對自己也很自信。
    剛在我這錄了首歌，必火那種。
    自己不想唱，隻錄了個小樣出來，打算回頭給別人唱。
    然後讓我幫忙弄一份合約，你知道是什麽條件嗎？”
    顏毓在這邊巴拉巴拉，在沒有泄露歌曲信息的情況下，說了一下那份合約的分成比例。
    “敢要八成？那是挺自信，不過你說他錄製那首歌必火？”林菲道。
    “嗯，必火！”顏毓很肯定的道。
    能火到什麽程度很難說，但火是一定的，身為一個專業的音樂人，這種判斷力她是具備的。
    林菲也相信她的判斷。
    在那邊笑了笑，十分大氣的說道：“你也知道我開公司不全是為了賺錢，他要真那麽有本事，多給他分些又能怎樣？”
    “你可以考慮階梯合約。”顏毓提醒。
    這種按照成績分成的合約，對娛樂公司來說很常見。
    有本事你就多拿，倒掛都行，沒本事就老老實實接受新人約。
    “太麻煩了，也沒必要，你幫我約下，明天去你那見個麵，要真像你說的那麽厲害，我跟他五五分成都行！”
    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林菲大氣的很。
    而且她的菲揚樂章在業內本身就是個奇葩。
    人家簽新人都是八二，更狠的連九一加長年限這種近乎賣身契的合同都有。
    為了紅，太多人趨之若鶩。
    娛樂圈這巨大的名利場，從來不缺人。
    而林菲簽新人，上來就是七三。
    孔曦這種好苗子更是毫不猶豫地給出六四。
    如今聽說創作出【一直很安靜】的水擊三千有意過來，竟然直接開出五五這種正常情況下，金牌詞曲人都未必一定能拿到的待遇。
    說真的，同樣不在乎錢的顏毓都很佩服。
    她好歹是清楚宋到創作才華的。
    林菲隻知道一首【一直很安靜】。
    “菲姐大氣！”她忍不住說道。
    “不是我大氣顏顏。
    我這麽多年始終被人詬病，沒人比我更清楚那種滋味有多難受。
    隻要他確實有實力，寫的歌能捧紅我公司裏麵的人，多拿點是應該的。
    他要真能給我捧個一線巨星出來，別說分成，給他公司股份都行！”
    跟林菲聊完之後，顏毓給宋到發了條信息，沒提林菲說的那些話。
    這種事最好是兩人見麵溝通。
    她把時間定在明天下午四點，上午有個錄音，下午聊完之後，可以一起吃個飯。
    也有陣子沒跟菲姐聚了。
    她相信林菲看見宋到，絕對會大吃一驚！
    那場麵，肯定挺好玩兒的。
    ……
    宋到在跟顏毓聊完之後沒多久，就收到孔曦發來的消息。
    “哇，學長，你是要來我們公司嗎？剛菲姐說明天要跟三千老師見麵？”
    “還不一定呢，先談談看。”
    “學長要是能來那就太好了，好期待！”
    這時又收到一個名為康鵬的人發來的消息。
    是他同寢室友。
    跟原主關係處得不錯。
    “兄弟，在家悶了這麽多天，歌也出了兩首，差不多該出來放放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