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任林做了半輩子地地道道的莊稼漢，終於在孫羿的半蒙半糊下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組電影鏡頭。
    孫羿拿著剛剛拍完的鏡頭給他看。
    “咋樣，姨夫，還行吧，是不是也沒什麽可怕的？”
    看著畫麵中的自己，武任林麵紅如火，眼角的褶子都擰在了一起，不住地撓著頭發，咧嘴笑道:“還，還成。“
    看這個樣子，還有點喜歡上拍電影的感覺了。
    李瑞軍望著孫羿，多多少少有點崇拜。
    這陣子為了說服他這個親姨夫演電影，他可是煞費苦心，什麽轍都想過，可都效果一般，他本也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兩人坐在一起半天也悶不出一個屁，最後還是用自己親外甥的身份強行讓武任林答應的。
    沒想到，這孫老師一來，一個現場體驗就給解決了。
    其實說到底，還是李瑞軍經驗不足，跟演員打交道的機會太少，無論是專業演員還是素人演員，都需要導演來調教，也就是所謂的掌控力，當然，這玩意也不是特別難，拍個幾部片子，就學會了。
    “姨夫，接下來呢，讓你瑞軍帶著你走走戲，哦，也就是練習拍攝時的走位，這個在專業演員中叫做鏡頭感，但咱們這次就不用了，笨方法來，每場戲咱們都提前練習幾遍，記下來就好了。”
    孫羿不光在跟武任林講，也是在給李瑞軍安排任務。
    像演員走位這種東西，隻要有了分鏡頭腳本，導演專業出身的都能給你規劃出來。
    武任林看著孫羿跟外甥倆在那安排自己，盡管一句話裏有大半都聽不懂，但也還是不好意思打斷去問。
    他相信自己外甥，還有孫羿這個京城來的大導演。
    有了剛剛第一次的體驗，也覺得這玩意沒什麽可怕的，再說，前幾天外甥也告訴他了，年前年後拍4個月的時間，能給十萬塊。
    這個錢，他得不吃不喝幹兩年。
    午飯時分，鞏麗帶著助理找上門來了，還是早上那一身農村婦女的打扮，挎著個盛滿苞米粒的小筐。
    “來來來，姨夫，我給伱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跟你一起演對手戲的鞏麗老師。”孫羿放下碗筷，起身介紹道。
    “誰？”
    武任林的家在隔壁村子，並不住在這，所以他不知道鞏麗來了，這會兒聽見鞏麗的名字，眼珠子瞪得像個雞蛋，等看見鞏麗進屋後，更是張著嘴巴不知道說什麽好。
    要知道，在農村，鞏麗的名氣可比孫羿大多了。
    李瑞軍剛把劇組帶來那天，介紹到孫羿時，除了村子裏幾個比他還小的小年輕，沒一個人知道孫羿是哪號人物，對他的尊重也隻停留在李瑞軍老板兼老師的身份上。
    村民心目中對於導演的代表性人物，還停留在張藝某，馮曉剛身上，連陳大導都是所知甚少。
    張藝某是因為奧運會和十幾年來的不斷宣傳，馮曉剛呢，則是因為他之前拍的電影，實在太接地氣，沒有老百姓不知道的。
    至於吟詩小達人和孫羿，在這邊基本沒什麽人關注了。
    而演員，那不用說，鞏麗，劉小慶，趙燕子，就這三位，勉勉強強還能帶上個金鎖，連周訊都差點意思。
    具體原因就不需要多說了，一個《還珠格格》、一個老牌演員，還就是伴隨張藝某打出的國際影後。
    這也就是為什麽鞏麗隻來了短短兩天，直接就能融入村頭的婦女大隊。
    看這院外還不忘跟她打招呼的婦女，差不多已經是骨幹成員了。
    跟武任林的窘迫相比，鞏麗放鬆的很多，她知道如何應付這種場合，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飯桌旁邊，對著武任林介紹道：
    “武師傅，你好，我是鞏麗，這部電影是我們倆一起合作，演一對夫妻。”
    “鞏老師好。”
    武任林跟著自己外甥叫起了鞏麗老師。
    鞏麗爽朗一笑，擺擺手繼續說道：“不用這麽客氣，也不用緊張，你就當咱倆是一個村的，按照戲裏來，你叫我桂英就行。”
    “哦，哦，成。”
    麵對鞏麗這樣的明星大腕，武任林一時間放不開是很正常的，接觸時間久了就沒什麽問題了。
    孫羿把上午拍攝的鏡頭拿給鞏麗看，看著武任林毫無做作無比自然的表演，鞏麗的眼睛是愈發明亮，最後由衷地感慨道：“在真正的勞動人民麵前，演員的一切演技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好的表演，是需要對手演員互相承接的。
    武任林這個素人演員，用他獨有的生活演技，給鞏麗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用金庸老先生的話來形容一下，那就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已經到了無招勝有招的程度。
    這一點也再次激起了她對表演的欲望。
    “小羿啊，你這部戲的拍攝時間，能不能再往後挪一挪，我想用一個月的時間好好的找找感覺，武師傅簡直不是在演，就是故事中的馬有鐵，我也不能砸了招牌不是。”
    鞏麗用著商討的語氣，但明亮的眼神中卻充滿鬥誌。
    在她看來，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讓她如此動心的好本子，好對手了。
    你都這麽說了，不行也得行啊。
    哪個導演能反駁演員的這種要求，更不要說還是加量不加價。
    “嗯，行。”
    孫羿馬上就同意了。
    接下來，孫羿跟李瑞軍協調了一下，鞏麗直接住在她家裏，讓她的助理去住鄰居家，同時姨夫這部也要搬過來。
    同吃同住，利用一個月的時間熟悉起來，並且培養默契。
    好在李瑞軍家還是前幾年新蓋的瓦房，地方還夠，除了武任林這個西北漢子臉上有些臊得慌外，鞏麗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在她看來，隻要能有好戲，這些邊邊角角的都不是事兒。
    雖然這次參加孫羿的電影，最開始的初衷有那麽點堵氣的味道，但現在，她覺得這會是一部偉大的作品，值得她百分百的投入。
    不過，這樣一來，孫羿這個導演就不能一直待著這邊了。
    一個月的時間實在太長，他這回是真的待不起。
    接下來幾天，給武任林完完整整的講解了一篇劇本，並且帶著他跟鞏麗試著了磨合了幾場戲。
    雖然他依然還有些放不開，但是至少能按照孫羿的要求把整段戲演下來。
    這個進步就很大了，跟鞏麗需要一步步的體驗進入角色不同，武任林的難點在於觀念的轉變，在於信心的建立和對拍攝的熟悉上，具體的演技，他壓根不需要，角色本來就是他自己。
    看著武任林的練習進入了正軌，孫羿把接下來的任務交給了李瑞軍，然後找到劉軍，勘察了另一處拍攝場地，也就是電影中夏季場景的拍攝地。
    這個選景必須在南方，張掖這裏可以拍攝春冬，秋天處理一下也可以，至於夏天是絕對不行的，沒有那種綠，除非用道具再加特效，但這樣一來，很難跟全片的畫色統一，效果會打折扣。
    現實題材的影片還是不要上特效，以自然風光為好。
    孫羿不是個吹毛求疵的導演，但他也不想因為一點拍攝經費來糊弄觀眾，一切盡量做到盡善盡美。
    兜兜轉轉了一圈，已經是11月底了，得馬上返回京城，不然媳婦都回來了。
    在孫羿處理《隱入塵煙》這部電影的時候，娛樂圈還是發生了不少大事的。
    最近的一件，就是剛剛落下帷幕的第46屆彎彎金馬獎了。
    本屆金馬獎有驚喜、有紀錄、有哀愁、也有失落，單從整體上來看，還算是成功，也是新世紀以來，彎彎電影跟內地電影相互交融集大成的一屆，獲獎人員跟作品幾乎各占半壁江山。
    對孫羿，本屆金馬獎組委會也有過邀請，他的《觸不可及》也入圍了最佳影片跟最佳導演的候選名單。
    之前在戛納有過一麵之緣的李按導演還專門給他打了電話，請他出席。
    但孫羿猶豫再三，還是婉拒了。
    加拿大，卡爾加裏國際滑雪度假區。
    “那你為什麽不去啊？”
    那是金馬獎誒，華語三金，說不去就不去呀。
    劉藝菲剛剛沐浴完畢，捧著手機，渾身上下僅披著一條毯子，慵懶地靠在壁爐前，熊熊的火光照得小臉紅彤彤的，正歪著頭，一臉的疑惑。
    話筒公放中傳出孫羿略顯無奈的聲音。
    “沒有時間呐，你去過彎彎，應該知道的，那可不像港島，說去就去了。雖然沒那麽繁瑣，但一來一回也得用上二三天。”
    “本來鞏麗老師這邊就已經打亂了我的時間表，公司這部還有《長空之翼》的宣傳，我忙的腳打後腦勺，連答應我親愛的媳婦探班的事都放了鴿子了，哪裏還有時間去那邊溜達。”
    “咯咯咯，貧嘴活該，就應該累死你，這時候知道我是親愛的媳婦了，早幹嘛去了？”
    劉藝菲笑靨如花，直把懷中的手機當成了孫羿，好一陣責怪。
    孫羿一陣幹笑。
    “主要吧，我覺得這屆金馬獎雖然有我提名，但是最後獲獎八成跟我沒什麽關係，沒必要去做個陪跑。”
    “你怎麽知道就不能得獎？”劉藝菲追問了一句。
    “別問，問就是導演的第六感。”
    “切，給你能的。”
    說起來有些功利，但從孫羿的角度來講，他又不想旅遊，而且不像演員明星那般對自身名氣跟曝光度有需求。
    他仔細分析了一下本屆入選的提名影片，真心覺得自己希望不大，再加上組委會那般也沒有個明確的說法，所以犯不著折騰這麽一趟。
    有些時候，電影的獎項並不僅僅是電影。
    “那最後呢，你得獎了嗎？”劉藝菲問起了結果，她這個月來一直都悶在《盜夢空間》的劇組拍戲，對國內圈裏的消息，基本都沒怎麽關注。
    雖然拍攝並不辛苦，也按時下班，但她每天都要反複練習自己的戲份，所以並沒有那麽多休閑時光，每天僅有的這點睡前時間，也都給了孫羿。
    電話這邊，孫羿哈哈一笑。
    “那必須是機智如我啊，說沒得就沒得。”
    “哎呀，你還能笑得出來，沒得獎這麽開心嘛，一點也不上進，我怎麽找了你這麽個老公。”
    劉藝菲哭笑不得，一臉嫌棄的對著手機吐槽著，隨後心裏又免不得生出一股好奇跟不忿，想知道到底什麽樣子的電影和導演能打敗自己老公呢？
    在她眼裏，哥哥可是最厲害的。
    “哪部電影得獎了？”
    “《不能沒有你》同時獲得了最佳影片跟最佳導演，一部彎彎本地的現實題材電影，鏡頭對準的是社會的邊緣人群。”
    “具體講的什麽呀？”劉藝菲沒有放過的意思，還在追問。
    “嗯”孫羿在電話中略微回想了一下，隨後回答說：
    “一位貧民父親，帶著自己親生卻不“合法”的7歲女兒獨自生活，為了解決女兒上學的身份問題，求助政府，卻被各個部門的官僚四處推諉，到處碰壁，最終不得以，用父女跳橋自殺的方式，來抗議社會的不公和人性的冷漠。”
    “嘖，一般來講，像這種根據真實事件改編，揭露社會陰暗麵的電影，先天的就備受各大獎項青睞，而且，不得不說，在眼下這個影迷的眼淚還沒被各種套路騙幹的年代，這部電影拍的還是挺感人的，能拿獎也算說的過去。“
    “什麽叫親生但不合法？”小妮子的腦洞很清奇，關注點說變就變。
    “就是黑戶，打個比方，假如咱倆現在生個孩子，那她就是親生，但不合法，明白了？“
    聽到這話，劉藝菲的俏臉迅速浮起一抹嫣紅，襯著壁爐裏的火光，更顯得嬌豔一片，忍不住咬著嘴唇啐道：
    “誰誰要跟你生孩子，想得美!”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一張白嫩的手掌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了小肚子。
    我當媽媽?
    呸，呸!
    怎麽能便宜這個大豬蹄子，至少
    至少也得先領證。
    我的孩子，不能當黑戶。
    孫羿在電話中哈哈大笑，還沒臉沒皮地說道：“我一向想的很美。”說完，不等小妮子反駁，立馬轉換話題。
    這都是套路。
    “對了，媳婦兒，你知道嗎，劉天王戀情曝光了。”
    女人果然是內含八卦基因的，剛剛還在聯想小衣服，小襪子的劉藝菲瞬間把念頭拋之腦後，張著嘴巴連忙問道：
    “什麽時候，跟誰呀？”
    劉得華親口承認了他與朱麗倩兩人這一段被隱瞞了24年的戀情，並向粉絲鄭重道歉，這件事算得上是整個娛樂圈09年年底最大的瓜了。
    孫羿給小妮子簡單講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劉藝菲聽後，竟然共情起來，發自內心的感慨道：
    “華嫂真辛苦，祝願他們兩人白頭偕老。”
    其實，她是想到了自己跟孫羿之間的戀情。
    是不是說，當初要是沒有華宜針對自己的抹黑，哥哥就不會挺身而出，然後他們兩人的戀情也會如這般隱瞞很久呢。
    要是這麽說，還得感謝華宜。
    也不對，以哥哥的性子，根本不在乎什麽影響不影響的，說不定還會跟人炫耀。
    一想到這，劉藝菲腦海中不由自主就出現了畫麵。
    孫羿一臉得意地咧著嘴掐著腰，大笑著說，“看，我把神仙姐姐拿下了，牛逼不！”
    劉藝菲頓時覺得心中有氣，好像把他拉過來打一頓，可心底上又湧現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美滋滋的感覺。
    可能這就是冤家吧。
    劉藝菲如此想到。
    就在她無限遐想的時候，電話那邊的孫羿打了個哈欠，問道：
    “媳婦兒，你哪天回來啊，幾點的飛機，我去接你。”
    這時劉藝菲才反應回來，國內跟她這裏是有時差的，國內那邊應該是淩晨3點，哥哥大半夜起床，已經陪自己聊了快一小時了。
    連忙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把回國的日子告訴了他。
    “好啦，你趕緊去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嗯嗯，那媳婦晚安。”孫羿這時已經有點迷糊了，真心頂不住了。
    劉藝菲甜甜一笑，然後對著手機輕輕一吻，帶著甜美的梨渦，嬌聲回道：
    “老公晚安，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