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回京小賺五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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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三十八年五月初。林十三回到了京城。
    他先將黑熊送到了西苑熊房,又去了錦衣衛本衙複命。
    陸炳翻了翻他帶回來的賬冊,誇讚道:“你辦差還從未失過手。前途無量之類的場麵話我就不說了。”
    “朱希孝、陸繹、劉守有也已回京。皆查清了各自負責地方的糧餉之弊。”
    “有了你們交上來的這些賬冊,錦衣衛可以向皇爺交差了。”
    林十三跪地叩首:“稟陸都督。屬下為查清弊案,不得已跟貪員粱伍德、呂行虛與委蛇。認了他們做義子。”
    “屬下跟他們斷無勾連,隻是為麻痹他們而已。”
    陸炳道:“無妨。嗬,你真是成氣候了。三品大員、五品命官都忙不迭認你做義父。”
    “罷了,你不是給趙文華弄了兩壇子好酒嘛?快給他送去,讓他領你的人情。”
    林十三聽命,離開錦衣衛,帶著兩壇子百花仙酒來到了趙文華府上。
    趙文華一見林十三,親熱的喊道:“林老弟,你可算回來了。我托你尋的百花仙酒可帶回來了?”
    林十三道:“咳。可別提了,為替趙部堂尋這兩壇子酒,我差點讓險山的黑熊精吃到肚子裏去。這差事可太凶險了。”
    “我雇傭了三十二個女真獵手幫我尋酒,折了十七人。那黑熊精簡直就是嗜血如命的惡鬼!”
    其實女真獵手無人死傷。林十三是故意這樣說,在趙文華麵前賣好邀功。
    趙文華連連點頭:“啊呀,真是辛苦林老弟了.酒呢?”
    林十三拍了拍手,手下們將兩壇子百花仙酒抬了上來。
    林十三道:“趙部堂,您之前允諾的那五萬兩銀子.”
    趙文華笑道:“林老弟,親兄弟明算賬。我是允諾了你五萬兩銀子。”
    “可你就算花幾百兩買張古玩字畫,還要請行家幫著驗驗貨呢不是?何況五萬兩。”
    “我得找人來驗驗貨,看是不是真真正正的百花仙酒。”
    林十三頷首:“嗯,應該的。”
    趙文華吩咐管家:“去,把章裕酒行的張掌櫃請來。”
    管家領命而去。
    林十三道:“這趟去遼東辦差,多虧了山東布政司駐遼參政粱伍德、遼東管糧郎中呂行。”
    “這二人夠意思。幫了我不少忙,還跟我認了幹親。”
    趙文華笑道:“他們給我寫信說過這事。五十多歲的人認二十四歲的後生當義父,這倆人為了升遷也是豁上了。”
    二人喝著茶,邊閑聊邊等人來驗酒。
    趙文華隨口說道:“前任薊遼總督王忬交由三法司會審定罪。他兒子青州兵備副使王世貞進了京,四處求人。磕頭磕得額頭都腫了。”
    “但沒用!誰讓他兒子寫書嘲諷嚴閣老、小閣老?三法司已審明定刑,灤河兵敗的幾個主將斬立決。王忬斬監候。”
    林十三驚訝:“王忬不是兵部楊博的人嘛?楊博沒保他?”
    趙文華道:“保又如何?自三不沾趙貞吉從大理寺外調南直隸,三法司就成了咱嚴家的三法司。”
    “判王忬個斬監候,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林十三愕然。他心中盤算:如今六部之中,吏部、戶部、刑部、工部是嚴黨把持。
    三法司之中,刑部、大理寺和半個都察院都控製在嚴黨手中。
    管著官員上奏的通政司幾近嚴黨的私衙。
    兩京十三省的六位總督,有三位都是嚴黨。十五位巡撫有七位是嚴黨。
    鹽政、銅政、漕運這些個肥缺,幾乎全在嚴黨手裏。
    權傾朝野二字,嚴家名副其實。
    怪不得皇爺授意陸都督,要在邊關糧餉的事情上對嚴黨動手呢。
    嚴嵩本來是皇爺找的替身。替他老人家整人、殺人、斂財、打壓舊文官勢力。
    如今替身成了一顆枝繁葉茂的遮天大樹,即便不將它連根拔起,也得修剪修剪枝葉。
    兩刻之後,章裕酒行的張掌櫃來到了二人麵前,給二人行了禮。
    趙文華道:“上次跟你說過的百花仙酒已經運進了京。你驗酒的家什帶齊嘛?”
    張掌櫃道:“帶齊了。自從上回您跟我說了這事,我便預備好了驗百花仙酒的家什。”
    趙文華指了指酒壇:“驗吧。”
    張掌櫃拿出一個酒舀,分別從兩個酒壇中取出一些酒,倒進兩個鬆木杯中。
    他用鹽水漱了口,先品嚐了一番。隨後道:“香型、口感與古籍記載一致。喝了還有渾身通暢之感。”
    趙文華問:“這就驗完了?”
    張掌櫃搖頭:“還需滴尿認酒。”
    林十三好奇:“聽說過滴血認親,沒聽說過滴尿認酒的。怎麽個認法?”
    張掌櫃拿出一個瓷瓶:“這瓷瓶中是前幾日剛取的熊尿。百花仙酒與熊尿一樣,都是淡黃色。”
    “在一碗清水中滴入一滴酒,一滴熊尿。若二者相融,那便是實打實的百花仙酒。”
    張掌櫃說完,用棉花從兩壇酒中各取一滴酒,滴入兩碗清水之中。
    隨後又用棉花取了兩滴熊尿,滴入清水之中。
    不消片刻,酒、尿竟相融一處。
    張掌櫃朝著趙文華一拱手:“稟趙部堂。這兩壇子是如假包換的百花仙酒。世所罕見呐!簡直就是酒中異寶。”
    趙文華頷首:“辛苦你了。你去賬房領五十兩銀子。”
    張掌櫃千恩萬謝的走了。
    趙文華笑道:“林老弟,你稍等片刻。我去內室給你取酬勞。”
    不多時,趙文華去而複返,將一遝銀票遞給了林十三。
    這一遝銀票全是五千兩一張的。
    “啊嗬呸!”林十三往右手拇指上狠狠淬了口吐沫,起勁的點起了銀票。銀票都快被他拈出了火星子。
    點完銀票,林十三笑道:“沒錯沒錯,五萬兩一兩不差。趙部堂果然是守信君子。”
    “能跟趙部堂這樣的君子結交,我這輩子沒白活啊,沒白活!”
    趙文華卻泛起了嘀咕:“林老弟。驗百花仙酒的法子是滴尿認酒。它跟熊尿的顏色又一樣。你說這酒該不會是.”
    林十三連忙打斷了趙文華:“趙部堂,不要瞎猜了。若這酒是黑熊精用那玩意兒釀的,你還獻不獻給嚴閣老了?”
    “好家夥,嚴閣老八十大壽,您獻那玩意兒釀的酒?”
    “若不獻,您這五萬兩銀子豈不是白花了?”
    “橫豎古籍又沒記載百花仙酒到底是用什麽配百花發酵釀成。不管誰問,它都是用險山裏萬年泉眼的山泉水釀的!”
    趙文華點頭:“對對對。百花仙酒是險山裏萬年泉眼的山泉水釀的。”
    “今夜我做東,給你接風。我派人去給小閣老和老羅送請帖。”
    林十三道:“成。我先回趟家,見見老父親和妻妾、兒子。等晚間我再來叨擾。”
    當天夜裏,趙文華府上大排宴宴。林十三和嚴世蕃、羅龍文、趙文華一番鬧騰自不必說。
    裕王府邸。
    裕王和徐階、高拱、張居正圍爐煮茶。李妃在一旁侍立。
    茶桌對麵站著朱希孝,朱希孝的身邊放著四份賬冊。
    裕王喝了口茶,問:“宣府、大同、薊州、遼東的軍貪賬冊,是陸炳讓你交給孤的?”
    朱希孝拱手:“回殿下,正是。”
    裕王轉頭望向徐階:“次輔,你說陸炳這是什麽意思?”
    徐階竟裝起了糊塗:“這個嘛,老臣得好好想一想。”
    李妃插話:“殿下,這四份賬冊不是陸炳交給您的。而是父皇交給您的。”
    “陸炳是父皇的袖中匕。他在朝堂上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父皇授意。”
    “當初陸炳與嚴嵩聯手,扳倒夏言,那事亦不是陸炳所願,而是父皇授意。”
    “今日這四份賬冊,是嚴黨在九邊的一個大把柄。嚴黨妄想通過控製邊軍糧餉,實現自己掌握九邊的野心。”
    “父皇聖明燭照,豈能讓嚴黨得逞?”
    張居正一向是李妃的擁躉:“李妃娘娘這話說的分外透徹。”
    高拱附和:“是這麽回事。”
    裕王問:“父皇將嚴黨的把柄交給孤是什麽意思?”
    李妃道:“世人皆知,徐次輔是您的心腹之人。父皇是想讓徐次輔找一個言官裏的門生故舊,把這件事捅出來。”
    “父皇也好順水推舟,準了言官參劾,剪除嚴黨在邊關的勢力。”
    張居正道:“娘娘高見!”
    高拱心中暗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啊。我今後絕不能讓她成為大明的武則天。
    老狐狸徐階沉默不言,不表態。
    裕王道:“既如此,徐先生,就勞煩你尋一門生故舊,上參劾奏疏吧。”
    徐階拱手:“老臣謹遵王命。”
    朱希孝道:“稟殿下。除了四份賬冊之外,陸都督還送上了另一份賬冊。”
    裕王問:“哦?什麽賬冊?”
    朱希孝道:“錦衣衛北鎮撫司副千戶林十三之父林有牛,承攬邊軍棉甲生意。以區區三千兩製劣等棉甲萬件”
    裕王皺眉:“父皇打算借徐次輔的手處置林十三?”
    李妃的弟弟李高跟林十三好的穿一條褲子,睡同一個女人。李妃自然要替林十三說話。
    李妃道:“並非處置。臣妾猜測,林十三是父皇派入嚴黨內部的暗樁。但與嚴黨虛與委蛇久了,嚴黨難免生疑。”
    “授意言官參劾林十三,恐是父皇在幫林十三打掩護。”
    裕王疑惑:“可有賬冊在此,等於有實證。這一參,林十三就死定了。父皇怎會自掘暗樁?這說不通。”
    徐階亦道:“殿下所言極是,沒道理啊。”
    張居正卻道:“臣大膽揣度聖意。皇上認為,若林十三沒能力替自己擺脫這點小麻煩,那他就不配做皇帝重用的近臣。”
    “我聽說過林十三的一些事。此人表麵上溜須拍馬、舌燦蓮花、玩物喪誌。實則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且精明的很。”
    “論精明,太液池裏的千年金龜跟他比都要黯然失色。”
    “且林十三這人並不貪財。又或者說,他不貪不義之財。”
    “棉甲的事,他定留有後招。”
    裕王頷首:“好。徐次輔,你立即找言官,彈劾嚴黨在邊關的黨羽,捎帶彈劾林十三。”
    兩日後,徐階的學生,戶科給事中魏元吉上奏,參劾九邊管糧官員侵冒不職。
    這份被參的名單上,有原薊州巡撫馬九德;保定巡撫艾希淳;山東布政司駐遼參議粱伍德;諸邊管糧郎中高光、呂行、劉崇文、馬濂、董策、曹麟、王守誌、王匯征、張邦彥、劉魯生等等。
    挨參的嚴黨邊關管糧官共計四十三位。
    另外,魏元吉還參劾北鎮撫司副千戶林十三擅攬邊軍棉甲造辦,以劣充好,坑害邊軍。牟利達兩萬九千兩之巨。
    嘉靖帝下旨,繞開了三法司,命六科廊的十幾名言官會審諸貪員。
    會審時,林十三第一個被審問。因其餘官員都在九邊,尚未押送進京。
    在主審官魏元吉眼裏:林十三是個十足的佞臣、讒臣、弄臣。最鐵杆的嚴黨,還是閹黨的非閹骨幹。
    若能扳倒他,我魏元吉就能揚名立萬。不說成為六科廊第一的給事中,起碼也是前三。
    林十三被押到了會審大堂上。
    魏元吉一拍驚堂木:“跪下!”
    林十三一挽大袖:“老子是朝廷的從五品武官,禦前近臣,五次擔任欽差。論官職比你官兒大。憑什麽給你跪下?你該給我跪下。”
    魏元吉暴怒道:“就憑你貪贓枉法,坑害邊軍,圖謀不軌!”
    林十三冷笑一聲:“魏給事好會扣帽子。這三頂大帽子壓下來,夠我林十三死十回的。”
    “可我要提醒魏給事,刑名之事講究證據。不是你說我有罪我便有罪。”
    魏元吉道:“你要證據!好!將林十三之父林有牛於昌隆祥訂做一萬件棉甲的細賬、給付憑據、收條呈上來。”
    一名書吏將證據呈上。
    魏元吉道:“林十三,你爹花了區區三千兩,在昌隆祥訂做了一萬件劣質棉甲。物證俱在,你還要抵賴嘛?”
    林十三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沒錯,有這事兒。”
    魏元吉道:“承認就好!按《大明律》,該定你.”
    林十三打斷了魏元吉:“慢著。我爹是從昌隆祥訂做了一萬件棉甲。可並不等同於這一萬件棉甲送往了九邊,穿到了邊軍袍澤身上!”
    “我爹不懂行情,隻給了他們三千兩。他們交貨後,我爹見棉甲低劣無比。故一把火將其全燒了。”
    “他又花了三萬兩,在通州城的瑞福號訂做了一萬件貨真價實的上等棉甲。”
    “給九邊交的貨,便是這批上等棉甲。不信你可以去查問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