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6:好戲開場,最後登場的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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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鈴閣變得驟然安靜。
    原本嘰嘰喳喳活躍個不停的宇文暄,突兀的沉默了下去。
    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位大楚陵王殿下的身上。
    眾人臉上神色各異。
    前大楚殿前都指揮使的嶽秀澤,眉頭微微皺起。
    他本就是跟著南楚使團一道來的金陵城,不過是隱藏身份蟄伏暗中,那日宇文暄‘遇刺’不久後,嶽秀澤便迅速趕到事發地點,親眼看見了模樣極其可憐的陵王殿下。
    大梁那位陸侯爺,為了‘保護’陵王,使得後者被打掉了七八顆牙齒。
    宇文暄一番胡言亂語,詭詞巧辯,謝玉心中本全是不滿。
    但柳秋霜簡單的一番話,就幫助他成功解了圍。
    謝侯灑然一笑:“陵王殿下的傷養好了嗎?雖說緬夷刺客已經伏誅,但本侯這一品侯府可算不得多麽安全,若是再讓刺客傷到陵王殿下,鬧到禦前,本侯可是要承擔我朝陛下的怒火。”
    宇文暄笑容依舊,隻是臉上那抹陰翳神情更甚。
    他不再多言。
    謝玉接著看向嶽秀澤,聲音低沉道:“本侯府中不歡迎嶽兄這般的來客,如嶽兄就此離去,本侯對嶽兄擅闖之事既往不咎,否則不要怪本侯不客氣。”
    陸澤珠玉在前。
    此刻謝玉表現的極其強勢。
    身邊卓鼎風緩緩起身,這位天泉山莊的莊主,竟是直接向眾人展示著他那雙沒有絲毫力氣的雙手,卓鼎風神色平靜道:“嶽兄,在下如今的手提筷子都會抖,更何況是提劍呢?”
    嶽秀澤眸中閃現出一抹讓人看不懂的悲哀之色。
    “卓兄。”
    “廟堂是廟堂,江湖是江湖。”
    “廟堂人插手江湖,諸如那位武威侯,能夠隻手翻雲覆雨;但江湖人沾惹進廟堂事,可沒有那般容易脫身。”
    卓鼎風臉色依舊平靜,隻是那雙眸子裏卻有亮光在閃爍。
    廳內的夏冬聽到嶽秀澤這般話語,眼睛眯起看向了大堂中央的謝玉。
    這些南楚人今夜貿然穿入寧國侯府,明顯是知曉今夜的侯府會發生一些事情,掌鏡史若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在大廳裏掃視一圈,心裏那些雜亂思緒如野草般肆意生長起來。
    南楚人。
    江左盟梅長蘇。
    遠在西境的陸澤。
    這些人貌似都知曉今夜會有事情發生。
    夜間春風吹拂著暖意進入霖鈴閣,夏冬卻感覺心裏稍稍有些寒冷。
    身為懸鏡司的掌鏡史,從去年開始,夏冬便發現金陵城裏有些事情漸漸脫離了掌控,譽王跟太子爭鬥的結局卻是兩敗俱傷,今年除夕血案震驚金陵,後麵邊境又起戰事。
    今夜的寧國侯府又會發生事情呢?
    謝玉給卓鼎風遞過眼神,後者點了點頭,緩聲道:“嶽兄,今夜我有些乏了,要回去歇息,還望你能夠帶著陵王殿下離開。”
    正轉身移步時,突然有一個聲音高聲道:“請等一等!”
    說話的還是宇文暄。
    陵王殿下靜靜道:“既然嶽叔未能如願挑戰,現在該輪到我出場了啊。”
    謝玉怒道:“宇文暄,你當真是欺我寧國侯府無人是嗎?”
    “哪裏哪裏,我可不敢再隨意招惹你們金陵城權貴,賊喊捉賊的本事我可比不上,我隻是覺得,後麵發生的事情很有意思,卓莊主還是留下來看看熱鬧比較好。”
    梅長蘇在此時沒頭沒腦地插了一句嘴,道:“景睿,我送你的護心丹給你爹服一粒吧。”
    蕭景睿極其疑惑。
    我爹哪有傷啊?
    梅長蘇輕聲說道:“江湖人最大的不幸就是不能跟同級別的高手痛快比鬥一番,你爹爹雖武藝盡散,但其心傷遠打過手傷,吃粒護心丹能夠穩固氣血,夜色漫長,卓莊主還得好生珍重才是。”
    蕭景睿快速去取藥。
    不由分說的便服侍卓爹爹將那珍貴不已的護心丹服下。
    梅長蘇見景睿這般信從自己說的話,心底不由黯然。
    宇文暄在一旁也不著急,靜靜地看他們忙完,方才回身拉了拉旁邊一人,輕推著她的肩膀:“念念,你不就是為了他才來的金陵嗎?去吧。”
    少女穿著楚地的曲裾長裙,帶了一頂垂紗女帽。
    從來到寧國侯府直到現在,名為宇文念的少女便一直安靜的待在最後麵,不發一言。
    此時,在被推到蕭景睿麵前後,宇文念仍然默默無聲,隻見其頭稍稍揚起,這位念念姑娘正在仔細的凝望著蕭景睿的臉頰。
    氣氛有些微妙且尷尬。
    言豫津沒忍住咳嗽一聲:“景睿,這不會是你失散多年的的妹妹吧?”
    在言豫津提醒下,眾人這才端量起來蕭景睿跟宇文念兩個人的臉龐,眉眼跟鼻梁竟是出奇的相似,仔細看下來之後好像還真的就跟親兄妹一樣。
    宇文暄接下來的話,令場上氛圍再度變幻。
    “這是在下的堂妹,大楚嫻玳郡主宇文念,是我叔父晟王宇文霖之女。”
    宇文霖。
    在座的年輕一輩裏對這個名字都感覺陌生。
    但不代表所有人都陌生。
    主座上突然傳來異響,大家回頭看時,隻見蒞陽長公主雙目緊閉的側倒在了座位上,身邊侍女慌慌張張的上前攙扶,冷汗自蒞陽長公主的額頭上流下,她愣愣的看著蕭景睿,神色淒傷。
    宇文暄的聲音並沒有被這一幕所幹擾,依然殘忍地在廳上回蕩。
    陵王殿下終於是能夠在大梁皇城裏麵揚眉吐氣,他來到大廳中央,對著主座上的蒞陽長公主躬身見禮:“叔父二十五前在貴國為質子時多蒙長公主照看,舍妹這次來,也有代父向公主拜謝之意。念念,去跟長公主殿下叩頭。”
    二十五年前
    今夜恰恰便是蕭景睿二十五歲的生日宴。
    蕭景睿沒有理會主座上的母親,沒有理會叩首後來到自己身邊的宇文念,沒有理會言豫津那擔憂的目光,他隻感覺此刻的視野裏隻有一片模糊,看不清所有。
    撕裂、崩潰、迷失、惘然到最後隻剩下了不知所措。
    小時候的蕭景睿曾急切的想要知曉他究竟是謝家的孩子,還是卓家的孩子。
    因為別人都隻有一個父親跟一個母親,但他不一樣,他卻有兩個。
    後麵的蕭景睿漸漸接受這個現實,兩對父母跟兩家那一群兄弟姐妹,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但是,冷酷的現實卻在今天襲來。
    上蒼終於告訴了他答案。
    這是一個令蕭景睿心如刀絞的答案。
    他是當今大梁皇帝的外甥,被冠以皇族蕭姓的殊榮,但是蕭景睿沒有想到,在自己的身體裏竟然還流淌著一半南楚人的血脈,那是霓凰郡主跟雲南王府十萬鐵騎廝殺對峙的國度。
    蒞陽長公主散亂的鬢發被冷汗粘在頰邊,眼下一片青白之色,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
    “景睿,景睿!”
    “我的孩子,快到娘親這裏來。”
    麵對母親的呼喊,蕭景睿的腳卻好像陷入到了泥沼當中,挪不動一絲一毫。
    這種時候,冷笑聲忽然在廳內響起,接著又是瘋癲的狂笑。
    眾人緩緩移動目光,隻見落座末席的宮羽姑娘癲笑著從座位上起身,言豫津見狀連忙來到她身邊,低聲道:“宮羽姑娘,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今日晚宴,奇怪且荒誕,怎麽連宮羽姑娘都跟瘋了一樣?
    跟他所認識的那個溫婉女子判若兩人。
    言豫津心裏焦急。
    真正的熱鬧終於拉開大幕。
    隨著宮羽出場,她直接爆出來了當年謝玉令人刺殺蕭景睿的陳年往事。
    “謝侯。”
    “你當年派我父親刺殺長公主即將出世的嬰兒,沒想到隻殺掉了卓家孩子。”
    謝玉臉色大變。
    宮羽的話,宛如晴空霹靂,一下子震懵了廳上幾乎所有人。
    謝玉沒有說話,直接便拔劍刺向看似柔弱無比的宮羽,言豫津眼睛瞪大,隻見宮羽纖腰微擺,極厲害的輕功造詣引得見多識廣的夏冬都驚歎不已:“好生飄渺的輕功!”
    卓鼎風跟卓夫人同時來到宮羽麵前,兩人麵色急躁:“你說清楚,誰殺了我的孩子?”
    局勢再亂。
    謝玉麵沉如水,眼中殺意大盛。
    本以為卓鼎風跟卓青遙被陸澤廢掉手筋,除夕刺殺內監的那樁血案無論如何找不到線索。
    但謝玉卻忘記了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沒有物證。
    還有人證。
    “謝玉。”
    “她說的是真的嗎?”
    卓夫人手中長劍出鞘,劍吟聲起,天泉劍意竟是流淌自若。
    嶽秀澤見狀,讚歎道:“好精純的劍意!”
    謝玉閉上眼睛。
    卓謝兩家今夜就此失和,隻怕是在所難免。
    哪怕兩家這些年親如一家,可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謝玉可不能保證卓鼎風不會背叛。
    這位親家公,實在是知曉他太多太多的事情。
    “府兵何在?”
    “速調強弩手來援,射殺妖女以及卓氏同黨!”
    “謝兄。”卓鼎風聽到謝玉這番話,隻感覺心寒入骨,他顫聲問道:“你想幹什麽?”
    謝玉冷冷看著他:“卓兄,你們已經被妖女蠱惑,亂了心智,休怪我無情。”
    謝侯爺久等的強弩手並未來,等到的卻是府裏弓弦被人全部割斷。
    飛流開心的登場。
    “梅長蘇,你以為沒有強攻勁弩,本侯就留不下想要留的人嗎?”
    “更大的風浪我也見過,今日這場麵,對我謝玉來說還算不得什麽大場麵。”
    謝玉怒極之後,反而平靜了下來。
    梅長蘇淡笑著看向了謝侯爺,眼眸裏映襯著廳內燭光,似是兩團烈火在燃燒。
    “謝侯當然什麽事都敢做,但蘇某比不得侯爺,一向膽小怕事,所以今天敢上侯爺的門,事先總還是做了一點準備。”
    “譽王殿下已整了府兵在門外靜候。”
    “若是蘇某沒有按時出去,恐怕譽王殿下會親來營救。”
    謝玉冷哼一聲:“為了你這個小小謀士,譽王還敢率府兵擅闖寧國侯府?”
    “為了我當然不值得,可隻要能夠扳倒你,想來譽王會冒這個險。”
    謝玉眉頭皺起,隨手召來個部下,低聲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即消失,領命而去。
    梅長蘇看向宮羽:“既然這時候沒打起來,那不如再聽聽宮羽姑娘的故事吧。”
    故事繼續。
    廳內眾人臉色均是複雜莫名。
    隻有宇文暄饒有興趣的在看著今日這場大熱鬧。
    陵王殿下沒由來的想起來了遠在西境的陸澤,臉上憤恨之色轉瞬即逝,他宇文暄這些年養尊處優,哪怕來到大梁皇都都是以大楚使團正使的身份,備受尊敬,何嚐受過那種屈辱。
    “陸澤”
    “今日你不在,你家老娘敢來寧國侯府裏湊熱鬧。”
    “真不怕出點什麽意外。”
    柳秋霜在蒞陽長公主身旁,替代侍女小心照顧著她。
    直到今日的柳秋霜才知曉在蒞陽身上都發生了什麽事情,聯想起來之前情絲繞的事情,柳秋霜看著麵如死灰般的好友,眼眸裏透著說不出來的心疼:“沒事的,今天不會出事的。”
    宮羽那邊故事講完。
    卓鼎風嘴唇一片烏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卓家人瞬間慌作一團。
    卓莊主眼神幽暗若鬼火般的望向謝玉,望向他曾經無比信任的親家,淒笑道:“謝玉,這些年是我看錯了你,害了我卓家。”
    謝玉麵無表情。
    “卓兄,我沒有騙你。”
    “我許你卓氏日後的殊榮,至少沒有在事成之後打算賴掉!”
    謝侯爺看向梅長蘇,竟是笑了出來:“蘇先生,本侯靜下心來,聽了這個還不錯的故事,你猜是為什麽?”
    梅長蘇細細一想,眉尖不由跳了跳:“你調了巡防營的官兵來?”
    “哈哈哈哈,譽王府兵有什麽戰力,如何能夠跟本侯親手調教的巡防營相提並論。”
    夏冬插嘴其中,冷笑說道:“謝玉,你已經不再節製巡防營,竟敢私自調動官兵?”
    “夏冬大人說笑,本侯不過是差人送信過去,府邸外有賊人盜寇,讓官兵過來查看,又不進入本侯府邸,你憑什麽說我私自調用?”
    馬蹄聲陣陣。
    謝玉聽在耳朵裏,極其安心。
    但緊接著,馬蹄聲竟是越來越清楚。
    黑影浮動,火把下是整隊的巡防營兵馬。
    謝玉臉色大變。
    巡防營怎麽擅自進入了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