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9:白主生,夜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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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三邊坡的法律難以約束這裏的罪惡,但每個地區都有著每個地區的治安官,來負責各自區域的維穩工作。
    大曲林的治安官,是個叫做頌忝的男人。
    頌忝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男人是個光頭,個子也不高,身材發福,那身秋季勃磨警服都被他那圓滾的啤酒肚給撐了起來。
    相較於麻牛鎮治安官艾梭那種實權頗大的治安官,頌忝這種就屬於空有職務、但含權量極低,不過大曲林的各家都願意給他幾分薄麵。
    陸澤在入主三陽區的第二天,便到過頌忝治安官的家裏。
    當時的頌忝並沒有預料到陸澤在大曲林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以至於現在的男人正眉頭緊皺的看著麵前被送來的小木箱子,頌忝有些犯難。
    “唉。”
    “怎麽這麽多人都想要陸醫生的命哈?”
    “醫生救人身,比丘救人心。”
    “這不是讓我難做嘛!”
    光頭治安官唉聲歎氣,在他的小別墅大廳裏來回打轉,敏銳的政治嗅覺令頌忝隱隱間嗅到了上麵風向的變動。
    秋天的大雨即將落下,一場秋雨一場寒。
    到頭來,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還是他們這些悲哀的小角色。
    頌忝不由想起來那位年輕醫生兩月之前到家裏拜訪的時候,好似留下了個小玩意作為了禮物,頌忝連忙去讓媳婦給他找出來。
    十來分鍾之後。
    睡裙婦人將雕塑擺設的舞獅給找了出來。
    紅色的舞獅扭動身體而起,凝於空中、張大嘴巴,帶著喜慶味道。
    當時的頌忝並沒有將這種小玩意放在心上,現在的他卻想著要好好觀察一下,男人回想起來第一次跟陸醫生相處的種種細節,再結合這兩月發生的事情,越發覺得這小擺設可能藏著問題的答案。
    不久後,頌忝按動了舞獅的嘴巴,從嘴裏吐出副小字條。
    “我與我周旋久。”
    “寧做我。”
    “這寫的啥幾把玩意兒啊!”
    頌忝又找到媳婦。
    頌忝的老婆就是華人,而且還是大專院校畢業,當初專升本沒考上,而後就來到了勃磨,成了他老婆。
    婦人輕輕咳嗽兩聲。
    “我剛剛搜了搜。”
    “這是《世說新語》裏的話,大致意思是自己跟自己周旋,要保持本我。就是強調內心自我價值的重要性,而不是迎合外界的標準。”
    頌忝眼睛一亮。
    這位大曲林的治安官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以前規矩怎麽樣,現在就怎麽辦。
    “陸醫生。”
    “你應該不會怪我吧?這可是你同意的啊。”
    陸澤知曉在三邊坡的日子少不了血腥。
    這裏的蛋糕看似很大,但每一塊、每一口都有著主人,按照師爺的說法,勃磨的稅都已經被收到了五十年後。
    利益固定。
    外人是很難插手進來這塊蛋糕的。
    哪怕是取某人的位置而代之,都會受到很多人的聯合反對,單憑借著關係以及能力都不行,必須帶血才能夠在這裏真正站穩腳跟。
    所以之前在歌舞廳的時候,劉金翠就暗示過陸澤。
    陸澤不以為意。
    因為我們的陸醫生巴不得多來點人給他爆裝備。
    賭術、醫術不過都小道爾!
    陸某人最擅長的還是殺人技啊!
    很快。
    針對著陸澤的那些暗中刺殺,便席卷著殺意而來。
    如果陸澤隻是個醫生,哪怕他漫天要價,都不會引起多大震動,甚至勃磨的那些大醫院都不會關注這家在名古街的小診所。
    但是,陸澤毅然的進入了博彩業。
    這一塊蛋糕味道太美味,人們並不是很想要再看見有人要來分一杯羹,尤其是在陸澤選擇拒絕猴王遞來的招攬跟好意之後。
    所以,在眾人眼裏,陸澤就隻是孤身一人。
    大家喜歡跪著要飯的,一個新人剛來到勃磨,剛進入大曲林,就想要站著要飯,人們都不會同意。
    東城區,建甌新賭坊。
    頂樓。
    猴王嘴裏吞雲吐霧。
    三邊坡沒有男人不會抽煙。
    但是猴王原本煙癮沒有這麽大,但無奈經曆過西遊文化熏陶以後,在煙霧彌漫在麵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成為了真正的美猴王,是能夠真正去攪弄天地震蕩的齊天大聖。
    “齊天大聖”
    “除非這醫生真的是齊天大聖啊,否則你一個人如何麵對大曲林的這些黑暗跟血腥呢?賭術齊天,醫術齊天,都不頂用的啦!”
    建甌新賭坊的幹股分成,當然沒有那麽好拿。
    如果陸澤同意猴王的條件,那麽這一成就是他的收益;但如果陸澤拒絕,那麽在他死後,這一成幹股合約也就成為了廢紙。
    金翠歌舞廳。
    劉金翠這天心情相當不好,在走路的時候嘴裏都在罵罵咧咧,腦海裏總是會浮現出陸澤笑起來相當好看的臉頰。
    劉金翠注意到這幾天的芝芝敏也很不對勁。
    “芝芝敏。”
    “哎喲,你到底咋回事嘛?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哈?”
    “這幾天總是在做事情的時候走神。”
    芝芝敏從走神狀態清醒過來。
    “我沒有啊。”
    “你沒有?你沒有我有唄?認真幹活可以不哈!”
    來到辦公室。
    劉金翠狠狠抽著煙,嘴裏還在罵著陸澤是狗男人。
    十月十三號,晴,北風。
    七名被聯合雇傭的武裝人員,在大曲林巡查官頌忝默許的情況下,在下午四點的時候通過大曲林東南部的隘口進入到了蒿玉區,這批人而後朝著三陽區的方向而去。
    這天剛好是周六。
    在名古街道的沒事診所,閉門歇業。
    陸醫生躺在藤椅上曬著秋日午後的太陽,現在節氣相當宜人,秋高氣爽,不冷不熱,微風吹在臉上有著說不出來的愜意。
    阿朱在廚房裏跟她的舒裳姐姐一起準備著晚飯。
    阿朱的廚藝在這段時間有了十足進步,西紅柿炒雞蛋以及蒜蓉生菜都被她研究透徹,大曲林這邊的中餐相當貴,食材貴,廚師也貴。
    阿朱在醫術上實在太笨,她想換行做個廚師。
    “舒姐姐。”
    “你要出去嗎?”
    阿朱看著麵前的舒姐姐脫下來了圍裙,不由一愣。
    傻妞笑著點頭:
    “嗯。”
    “我可能要出去做點事情。”
    院子裏。
    陸澤也從藤椅上麵起身。
    他對著傻妞擺了擺手。
    “繼續做飯去吧。”
    “一群開盤菜而已,我去解決。”
    陸澤的手上轉著折疊手術刀,刀花絢爛,在陽光下散發著莫名的光。
    十月十三號,小雨,東風。
    血水從巷弄裏流出。
    七具屍體被發現。
    這些人的死狀一致,全部被刀械封喉,攜帶的槍械均消失不見。
    聞訊而來的大曲林治安官頌忝,甚至連腰間皮帶都沒有係上,光頭男人隻默然的看著那道血腥無比的巷弄,莫名寒意從他的後背升騰而起。
    頌忝呢喃自語:
    “我與我周旋久。”
    “寧做我。”
    這天以後。
    人們在醫生的稱呼前麵增添了個前綴——死亡。
    白天,主生。
    夜晚,主死。
    隻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醫生殺人,因為見過的人都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