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涼州羌人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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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建初元年(公元76年)冬,馬太後為防止劉炟分封馬氏家族的決定付諸行動、成為實事,遂決定先劉炟一步,以皇太後的身份,向群臣百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阻止封侯賜爵於馬氏兄弟的行動。之所以這樣做,馬太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旦劉炟分封之事成為事實,那時再做反對之舉,不但會招致馬氏兄弟的不滿,更會有損自己兒子的信譽以及當朝天子劉炟的威儀。
這樣,一封詔書便產生了。其間提到:“聽聞天子即將為馬氏兄弟豐厚賜爵,皇帝恩典,馬氏一門隻能心中存有感激,但卻萬萬不能接受皇帝的好意。身為臣子,何以能夠一直惦記著著自己的好處,而不顧天下人的得失。隻有為皇帝分憂,為百姓辦事,節儉持家、為官清廉才是臣子應該做的。”
太後詔書可謂開題點睛,繼而還在其詔書中援引當初王莽也是因為自己功勞巨大,漢朝對其十分倚重,從而對其大肆封賞。然而一個人總會有貪心的,皇帝的賞賜,知足而報恩則已,否則必將會導致臣下不知所以,盲目自大,不斷獲取更大的權力、結黨營私,外戚權重之下,國家勢必會陷入禍患之中。詔書中還以先帝劉莊為例子:“昔日先帝是何等英明,陰氏一門陰興、陰就、陰識等人又是何等的出類拔萃,但是皇帝始終對其權力有所限製,為官最大者,也不過是九卿之職,何曾有過三公之念想?即使是對於諸位皇子,劉莊也從不加以特別地重用,而是廣招賢臣,為皇帝大業打理一切。反觀今天的馬氏兄弟,且不說萬萬不及諸位先帝的皇子們,但就與陰興等人,也是無法相提並論的。馬氏兄弟如今已經是備受恩寵,無功不受祿,怎麽還敢奢望更大的恩惠呢?我如今尚且在位,馬氏兄弟就時常違逆我的旨意,某一天我若不在坐鎮後宮,以馬氏兄弟之驕奢傲慢,有誰能夠保證不招致滅族的禍患呢?”
詔書到此,言辭懇切,太後馬氏依然恐其不足以表自己反對賜賞馬氏兄弟的決心,憤而說道:“我自認為無所作為,全憑借太後和先帝的恩寵,自己才得以母儀天下。對於馬氏一門,我時常對其進行教育和批評,然而自己才短智疏,馬氏兄弟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對自己身先士卒、節儉自好的作為嗤之以鼻。我又有何辦法呢?隻能希望皇帝不要對其進行封賞,皇帝之孝順,我能夠深切的感受,但是這種做法,實在是上不合先帝之意,下有損百官百姓之心。”
劉炟見了皇太後的詔書,淡然一笑,他猜想,這必定是皇太後故作姿態,其實太後聽聞自己欲將對馬氏族人進行封侯賜爵,心裏必定十分歡喜。
因此,皇帝劉炟決定,自己身為九五之尊,難道還不能助母後抵擋那些流言蜚語嗎?有鑒於此,皇帝劉炟便決定到自己母後馬氏的寢宮麵見於馬氏,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跡。
然而馬氏聽完劉炟所說後,卻回道:“高祖在生前就留下遺令,無軍功者不得封侯。如今馬氏兄弟相比陰氏家族、梁氏一門,實在是無尺寸之功可言。而且馬氏兄弟別人不知道,我可是了如指掌,他們都不是有才之士,能夠恪守祖業不敗亡,就是馬家之幸事了。況且當初先帝在位之時,就已經嚴明了賞罰的條令。如今帝薨不足三年,皇帝怎麽能夠違逆祖先遺訓。我反對封侯之言論,並不是為了贏得一個謙讓之禮的虛名,而是為了大漢江山與馬氏一門著想。外戚權重,流弊無窮,古往今來,這種例子早已經是不勝枚舉。又何必要明知故犯,讓馬氏一門遭受重蹈覆轍的危險呢?”
皇帝劉炟聽聞太後所言,雖然感覺似乎有理,但是自己多日謀劃,如此就放棄了,叫劉炟怎麽能夠甘心,於是劉炟冒著馬氏震怒的危險,悍然進言說道:“如今天下已定,再也不似先帝在位之時,國家蒙難,外患內憂不絕,自己年輕,見識淺薄,此後勢必要大力仰仗自己這些親戚們的幫助和支持。值此國家興旺、國力蒸蒸日上之際,分封一個馬家,天下人不會有什麽流言蜚語。”劉炟見自己母後馬氏似乎還在猶豫,便決定在添一把火,以長跪不起來威脅母後就範。
這一舉動,讓馬氏太後殊為驚異,心中想:過去皇帝一直很遵循自己這個母後的旨意,雖然自己不是他親生的母親,但自打劉炟小時候開始,自己與劉炟之間就情愈親生母子,劉炟怎麽突然之間變得強硬起來,難道真的是翅膀硬了,便不再聽從自己的教誨?這還是曾經那個溫文爾雅,事事聽命於自己的劉炟嗎?
馬氏把心一橫,憤而說道:“為娘自你出生之後,萬事無不為你思考,並且自成為皇後開始,為了劉氏天下,自己可謂是盡心盡力,一刻也不敢懈怠,多年下來,自己染上了許多疾病,但依然想將自己的病養好,如今你還年輕,許多事情一時之間還難以明白,但是要封侯馬氏家族,必須要等到為娘死後才能夠達成!”
劉炟不料自己的母後會如此震怒,猛然間發現原來是自己誤會了母後,並非是母後謙虛,而是她真正在為大漢江山著想,也在為自己的家人著想。驚嚇之下,連忙向母後道歉,並承諾不再提起此事。但在他心中,依然覺得,自己的母後太過危言聳聽了,有自己在,斷然不會出什麽事情。
賜爵封侯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但是皇朝內部遠遠沒有平息。特別是馬氏兄弟聽聞此事之後,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一展抱負”,高興之餘,沒有料到,如今都化為泡影,實在是心有不甘。但要他們去找太後理論,卻是萬萬不敢。直到有一天,太後忽然記起,自己的母親藺夫人去世之後,馬氏兄弟將其與馬援合葬。合葬之時,為彰顯馬氏一族的功績,特命人將陵墓加高。馬氏太後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便再次召集馬氏兄弟入宮,特別是對其中頗通曉禮儀的馬廖進行勸解,希望他能夠嚴格按照祖製行事,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馬氏一門長盛不衰。
馬廖見此,也深刻地感受到太後的苦心,遂命人將馬援的陵寢鏟低。為防止馬家之人此後生事,幹涉國家朝政,太後還連發幾道詔令。不準馬氏之人通過自己的身份牟取私利,如果此後馬家有人被查出確實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必將嚴懲不貸。馬氏為了給皇朝做表率,以身作則,過上更加簡樸的生活,並廣為推廣。自此,馬氏一門與劉炟等人對封侯賜爵之事一直沒有再次提起,馬氏也因此而名揚海內,其賢德美譽名滿天下。
建初三年(公元78年),自馬援被梁鬆誣害已經過了二十九年。劉炟派五官中郎將持節追策,追諡馬援為忠成侯。馬援身上的冤屈終於得以昭雪。這使馬太後非常高興。
浮屍百萬,流血漂櫓
建初二年(公元77年)夏,邊關告急,西涼地區傳來緊急文書:“臣等有罪,金城、隴西、漢陽三郡發生羌人變亂,祈請皇帝陛下盡快發兵,鎮壓叛亂之徒,以正法紀!”
這對於劉炟而言,無疑不是什麽好消息。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暫時安歇一陣,孰料出了這等事情。可是不管怎麽樣,劉炟作為一國之君,勢必需要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以麵對這件事情。
於是,漢朝緊急召開會議,商議如何處理羌人叛亂事宜。當前洛陽在隴西委任的太守是孫純,頗得皇帝和朝廷的信任,有他暫時抵擋西羌的叛軍,朝廷也很放心。經過商議決定,朝廷暫時不需要派遣大規模的軍隊前去鎮壓,以免事態惡化,到達難以收拾的地步。隻需要邊境太守們竭誠努力,這股叛亂也就順理成章地會被鎮壓。而且皇朝年年用兵,皇帝劉炟早就製定了與民休息的既定國策,朝令夕改,非明君所為。對付如此小規模的一場變亂,朝廷實在沒有什麽理由興師動眾。
在漢朝商議對策的同時,羌族各個部眾之間當然也不會閑著。一方麵加緊對於涼州各地的攻伐;另一方麵,則是聯合各部,一致對外。他們明白,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叛亂,便是滅九族的大罪。因此,不成功則成仁。
這時候,羌族最大的部落燒當羌也受到叛亂的羌族部眾的感召,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羌人曾經與漢朝有過一場大戰,雖然初期取得很大的勝利,但是後來由於漢朝兵員、錢糧源源不絕,羌人難以自足,使得羌人與漢朝的作戰變得越來越艱難。加上後來漢朝正確的軍事策略,戰局急轉直下。最終羌人戰敗,其首領滇吾被漢朝軟禁致死。事隔多年,燒當羌依然沒有忘卻以往的仇怨,目前燒當羌的首領正是滇吾的兒子迷吾,乍聽聞卑湳、勒姐、吾良三部落舉兵抗漢,迷吾不禁大喜。他覺得報仇的時機已經到來。於是,他急忙召集部族中的各個長老商議,決定舉兵,號召所有的羌人團結起來,報仇雪恨,對抗漢朝暴政。
羌族諸多部落之中,燒當羌無疑是勢力最大、威信最廣的部族。因而隻要他們一反,所有羌人就會雲集而響應。一時之間,涼州局麵達到難以控製的地步。金城、隴西、漢陽諸郡也開始行動起來,但是此時迷吾與羌人諸部族的聯合,共有五萬大軍。而朝廷留在這三個郡的軍隊,不僅數量上不足,而且還不及羌人軍隊的驍勇善戰。
千裏涼州,死於戰亂的官兵數以萬計,百姓餓死、被殺死的更是無以計數。人間地獄也不足以形容其戰爭的殘酷和慘狀。自漢陽、金城兩郡被羌人圍住,涼州就隻能依靠隴西太守孫純進行殊死抵抗了。雖然戰局對於漢朝而言,十分不利,但太守孫純不僅沒有絲毫灰心喪氣,還積極鼓舞將士,組織他們憑借隴西郡的堅固工事進行積極的防禦和抵抗。在他的有效抵抗之下,羌人叛軍的攻勢得以暫時控製,於是孫純派人遠去洛陽求援。但是此刻的朝廷,並不準備出兵,而是派遣吳棠戴罪立功,封其為護羌校尉,坐鎮安夷。在他和孫純的努力之下,西涼的局勢得以暫時穩定,但由於缺乏強有力的措施和支援,西涼的局麵隨時都有可能惡化。
同年六月,羌人攜前朝舊事之遺恨,率領羌族全部精銳,接連攻克金城、漢陽等郡。整個涼州陷入一片危機之中,漢朝在這裏的統治仿佛已經不能長久。難道這裏又要重新歸於分裂的局麵嗎?
不久,消息傳到漢廷,劉炟等認為吳棠辦事不力,於是將其召回京師洛陽,革職查辦。此時此刻,朝廷終於著急起來,急切地希望能夠出現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人物。
當此之時,朝堂之上有人諫言說:“武威太守傅育久經沙場,素能得群胡之心,可以派上用場!”傅育此人為官清廉,從政十幾年以來,從不貪贓枉法。就是朝廷給予他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俸祿,也讓他拿去接濟了周邊治下的百姓。所以多年過去,其家裏還是一貧如洗,隻留下一個清官的好名聲。
俗話說得好,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值此國家危亡之際,便有人想起,二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將之時,就與馬武參加過第一次平定羌族叛亂的戰爭。通過這一次戰爭,軍中許多人認識了傅育這個足智多謀、英勇善戰的大將。此後,傅育被任命為武威太守,為漢朝鎮守西北邊疆。多年下來,他也經曆了無數次大小戰事,逐漸成熟起來。震懾西北,威震天下!經此一說,劉炟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一半,他急忙任命傅育為護羌校尉,領兵萬餘,以平定西羌的叛亂。
當然,說劉炟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一半,並不是指還沒有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而是整個對羌族士兵的戰爭,僅僅依靠傅育,是遠遠不夠的。畢竟多年過去,傅育已經比較老了,難以將羌族叛軍一舉殲滅。所以,要放下皇帝劉炟懸著的另一半心,就必須還要找一個可以掛帥的人,領兵西去進行支援。
前麵提到的耿恭,在被漢軍救出西域之後,因為其在西域立下汗馬功勞,便被皇帝封為長水校尉,統領著京師五大禁軍之一的長水營禁軍。一日,耿恭正在家研習兵法之時,突然內廷來人通傳,要求他即刻進宮麵聖。其實他早就知曉了西羌變亂的消息,而且這些日子,在家裏養傷也沒有閑著,而是在苦心思考剿滅叛軍的對策。
劉炟問起,可否有破敵良策之時,耿恭對答如流,大合皇帝的心意。劉炟因此再次對耿恭刮目相看,前麵聽人說,耿恭治軍有方,旗下將士悍不畏死、勇猛異常,軍中將士對耿恭更是心服口服。如果說開始之時,自己對於耿恭隻能還有所懷疑的話,這下,劉炟可以說是徹底放心了。一時之間,仿佛勝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