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竇太後臨朝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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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政治的唯一基礎是皇帝年幼。如果皇帝成年,已經能夠臨朝斷事,皇太後就無法掌握他,太後背後的外戚也會失去權柄。所以擁立幼兒是外戚掌政的第一步。竇太後在利用假的詔書逼走劉肇的幾位叔叔,又擅自任命自己的親信擔任皇朝的高官要職之後,終於如願以償,以皇帝年幼為理由,臨朝聽政,為皇帝出謀劃策。事實上,竇皇後和竇憲一起,總攬朝政,皇帝劉肇,不過是一個繡花枕頭,有名無實罷了。但是,要完全掌控朝政,做實際意義上的皇帝,竇太後還需要做很多事情,以鞏固自己的統治,當然,群臣百官在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脅之時,也不會束手待斃。特別是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二人都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很高,竇氏兄妹要想完全控製朝綱,就必須麵對這兩個實力強大的人。司空任隗,其父是開國元勳、位列雲台的阿陵侯任光。!任隗為官清正廉潔,很有才幹。他深沉有度,為人不卑不亢,精於謀劃,做事機敏,對於竇氏兄妹而言,比之馬氏、梁氏兄妹等人,要難對付得多。袁安亦是劉莊在位之時的老臣,才幹能力都是當朝一流,德行心性更是世間少見,毫不誇張地說,他是第五倫之後,東漢王朝之中最有威望的大臣。朝中諸多大臣如尚書仆射樂恢、尚書宋意、太尉掾何敞等人也唯他二人馬首是瞻。雖然朝廷的生殺大權悉數掌握在這對兄妹手中,但是迫於人心所向,他二人一時之間還真不敢隨意動作。他們可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多年才得到的有利局麵,一時不慎便毀於一旦。於是,他們隻能從削弱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的權力開始。第一步,竇氏姐妹想到了扶持一向為官無所作為的鄧彪,於是竇憲上奏,懇請皇上批準任命鄧彪為太傅,兼掌尚書事務之權。眾所周知,鄧彪忠厚有餘,但才幹不足。曾經因為節操高尚,而被先帝劉炟任命為太尉。可惜鄧彪做了太尉之後,隻是看中自己清正嚴明的名節,卻沒有什麽實在的作為,頗有沽名釣譽之嫌。建初九年(公元84年),劉炟終於下定決心,撤換了鄧彪,改第五倫所舉薦的鄭弘為太尉。可惜鄭弘雖有不世奇才,卻難以防止小人陷害,最終被竇家害死。直到此時,一直忠於竇家的宋由便做了太尉。宋由的才智,領一太守職也難以勝任,至於權謀鬥爭,更難以向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一樣,運轉自如。鄧彪上台之後,雖然名義上統領三公九卿,兼錄尚書機要任務,但他唯恐得罪人,不管是司徒袁安、司空任隗還是竇憲兄妹,他都力求交好,為了明哲保身,鄧彪隻得每日不問政事,使得大權旁落,悉數掌握在竇憲的手中。天下雖大,此時卻也難以找到可以和竇憲一比權勢的人物出來。竇憲生性比較暴躁,平生第一恨事,就是當初自己父親竇勳被冤死獄中。其主審便是謁者韓紆。現如今,韓紆早已經命歸黃泉,竇憲再是厲害也無能為力,但是胸中一股怨氣,幾十年如一日,又豈是韓紆一死就可以了之的。於是,竇憲將韓紆的兒子以莫須有的罪名抓捕入獄,處以極刑,削其首,以告慰亡父竇勳在天之靈。此事過後,竇憲心中的理想則在暗自增長,催促自己開始行動起來。在朝廷討論是否要發動對匈奴的戰爭之時,許多大臣,包括司空任隗認為,在匈奴不再采取侵略政策時這樣濫用帝國的資源,迫使部隊在遠離家鄉的地方艱苦的服役是愚蠢之舉,雖然沒有人聽取他們的申訴,司空任隗和司徒袁安仍然繼續提出自己的觀點,以致有許多同僚擔心他們的安全。但是他們得到了升任司徒的魯恭的支持。當時魯恭仍任侍禦史,就請求不要讓人民卷入竇憲發動的戰爭,他還認為,非漢族人的習性和中原人完全不同,從這一點說,就不應該允許他們作為雜居社區的成員與漢人住在一起。另外,匈奴不久前被鮮卑打敗,利用這個機會既不正當又不合適,匈奴已經從邊疆防線上往後撤退了一大段距離,要找到他們就得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因而極不合算。魯恭引用大司農的觀點,即現有資源不足以支持這麽大的戰役,而且他還說其他官員也一致不同意發動這場戰爭,同時也不應該用公眾的生命去滿足某一個人——即竇憲的願望。如此大的阻力,竇憲能夠實現自己成為衛青、霍去病一樣的大將軍、打敗匈奴的願望嗎?匈奴自西漢立國以來,就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無數英雄男兒都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屠滅匈奴,就連權傾朝野的竇憲,也生出了趕超前朝衛青、霍去病的心思。永元元年(公元89年)春,南宮大殿。此刻群臣正在大殿早朝,隻見皇帝劉肇坐在皇帝寶座之上,已經明顯地具備了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樣子,乍看之下,還真以為皇帝劉肇已經親政。仔細一瞧,龍座之後儼然有一排水晶鏈子,而鏈子後麵,則是實際上執掌大權的竇太後。在太後的授意之下,宦官接過皇帝手中詔書,向百官宣道:“匈奴為害我朝已久。仰賴祖宗保佑,我們才能出師克敵,使萬裏疆土複歸平靜。請有關主管官員遵循先人成法祭天,以彰揚興盛美好的事業。”此刻,北擊匈奴的大業終於在竇氏兄妹的操縱下,正式開始施行,而在此之前,朝堂之上,以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為首的反對派和以竇憲為首的主戰派,還進行了一場決定匈奴命運的唇槍舌劍。永元元年(公元89年)冬十月乙亥,以侍中竇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太後帶領皇上,親自來到洛陽郊外的祭祀台上為自己的這位兄弟壯行,祈求上天賜福於大漢,讓漢朝將軍竇憲能夠得勝歸來。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等人此時終於明白,自己無論怎麽反對,北擊匈奴的事已成定局。為今之計,也隻能在大事上和竇氏兄妹保持一致以保持政局的穩定。這一次,竇憲要出擊匈奴,一則是為了還自己多年以來的願望:做一名可與衛青、霍去病一樣的英雄,揚名朝野、流芳百世;二則是為了能夠戴罪立功。竇太後曾與一個叫劉暢的人有染,竇憲知道後一怒之下便把劉暢殺了,開始時竇憲還誣蔑是劉暢的弟弟劉剛所為。可是胳膊終歸是拗不過大腿,竇憲雖然權傾朝野,但論到名正言順地執掌國家最高權力的人,還隻能非竇太後莫屬。最終,任憑自己百般狡辯,還是沒能瞞過竇太後的法眼。竇憲的罪名一坐實,竇太後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懲辦竇憲無以正法紀,百官難免不服,群臣勢必非議。依法辦理的話,竇憲便犯下了殺頭大罪,竇太後當然不能夠自掘墳墓。思慮良久,隻能暫時將竇憲幽禁在後宮禁苑之內,一有時間,竇太後便會前去看望和安撫自己的這位兄長。直到竇憲說出自己的願望,竇太後當即大喜,隻要能夠打擊匈奴,竇憲不僅能夠得償所願,還能夠戴罪立功,實在是個兩全其美的事情。兼且劉炟上位以來,一直在休養生息,除了羌人、南越等地方偶爾的邊患,便沒有什麽消耗國力巨大的戰役發生。聽聞不久之前,鮮卑也打敗了匈奴,迫使匈奴向北遷徙了數百裏。匈奴剛剛經曆戰事,兵馬糧草必然有所損耗,因而此次北擊匈奴,能夠戰勝的幾率可達八成以上。此時,匈奴依然處於南北分裂狀態,多次的內部戰爭,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匈奴一部的整體實力。南匈奴在對北匈奴的戰役中,曆來都是敗多勝少,大漠之中最為珍貴的就是土地,因為隻有有了土地,才能保證牧民們四處遷徙之時,不會受到草場不足的困擾,幾番戰亂下來,南匈奴不斷收縮自己的領地,旗下的牛羊馬等也被北匈奴大量地掠奪。因此,南匈奴一直希望,能夠借助漢朝的軍力,重新奪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朝廷除了任命竇憲為車騎將軍之外,還為其佩金印紫綬,比照司空規格配備屬員。同時以執金吾耿秉為副,發北軍五校、黎陽、雍營、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如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等人所料,北匈奴因為與鮮卑一戰,不得已向後撤退了數百裏。這對於漢朝而言,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免除邊境禍患,當然是好事一件,可是當竇憲等人率領八千騎兵到達塞外之後,向北而去,一個冬天都沒有發現北匈奴的蹤跡。此番可算是孤軍深入,幸好有南匈奴在糧草資源上的支持,才沒有導致漢朝大軍糧草危機的發生。但是竇憲和耿秉都知道,這樣下去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南匈奴在與漢朝講和之前,其收入的主要來源,除了自給自足之外,還有每年秋天到漢朝邊境的掠奪。此番與漢朝共同抵禦北匈奴之後,自己當然不能再與過去一樣,不時到南邊土地上去燒殺搶掠一番。如此一來,邊境到是比較安定,但南匈奴不免在物質上就少了一大來源。自給尚且不足,何談能夠保持對漢朝大軍的長久供應呢?漢朝和南匈奴聯軍的當務之急,當然就是能夠盡快找到北匈奴的大軍主力所在,謀求與之決戰。為了擴大搜索範圍,漢軍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和南匈奴的探子一起,喬裝為牧民北上,希望能夠盡快找到北匈奴大軍的影子。同時雙方大軍為了擴大搜索範圍,將聯軍一分為五,從朔方雞鹿塞出兵。不久,南單於屯屠河手下的探子終於發現了北匈奴大軍的蹤跡。原來,北匈奴單於早就已經接到前方的戰報,知道漢軍和南匈奴大軍結盟,向自己緊逼過來。前麵剛剛和鮮卑因為地盤之爭大戰了一場,元氣大傷不說,還因為軍事上的失誤,被鮮卑打了個措手不及,最終招致整個戰役的失敗。迫於無奈,北匈奴隻得向後退卻了數百裏,一則是防止漢軍和南匈奴軍隊的偷襲,二則是希望漢軍和南匈奴軍隊能夠見到自己暫時無意南征的意圖而不會再勞師遠征。可惜北單於沒有料到,漢朝竟然會出了竇憲這樣一個人物。如果竇憲僅僅有一個為大將的理想而沒有實力,那這次戰役就不會發生,至少不會是現在。可是這下竇憲兄妹擅權,整個漢朝天下都在這二人的掌中,天時地利之下,雖然朝中大臣普遍認為,北擊匈奴是不智之舉,但竇太後依然力排眾議,全力支持竇憲的決定。這下,輪到北匈奴單於擔心了。每日下來,他們都憂心忡忡,唯恐漢軍和南匈奴的大軍會在某一天突然前來趁火打劫。一日,在西南邊境與鮮卑對峙的大將買提突然歸來,買提曆來就是北單於的心腹大將,熟讀兵法、深諳帶兵,素以工於謀略著稱。待他進得北單於大帳之中,北單於高興不已,連忙向他谘詢此次戰役的取勝關鍵所在。買提聞言,淡然一笑,不緩不急地向單於說道:“漢人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大王可知道現在漢軍最希望的事情是什麽?”單於聞言,搖頭說道:“願聞將軍指點。”“當此之時,漢軍軍力正盛、士氣大旺,與南匈奴聯合,更加如虎添翼,但是此番前來,漢軍離他們的大本營洛陽可謂路途遙遠,長久下去,漢軍必定會人困馬乏,疲於奔命,即使有南匈奴的資助,也難以長遠。因此,他們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我軍主力,然後進行決戰。”北單於能夠從他的數位兄弟之中殺出重圍,被老單於看重,坐上單於的位子,當然也是一個聰明之人。隻是連日以來,為越來越不利於自己的戰局揪心,不免會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北單於頓時便生出了醍醐灌頂之感。“敵人越想做成的事情,我們就越不能讓他辦成,隻要我軍深入大漠,為我軍贏得時間。我軍民一體,曆來是四處遷徙,隻要我軍不和漢軍交鋒,就一定能夠拖垮漢軍,到那時,南匈奴獨木難支,我軍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說完,單於和買提將軍雙雙大笑起來。於是,北匈奴大軍再次向北撤離,這一次,他們直接撤退了一千餘裏,搞得漢朝和南匈奴聯軍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甚至連日以來派出的探子也隻能看到地上井然有序的撤離蹤跡,但是究竟北匈奴往北撤了多少裏,撤到哪裏去了,卻是不得而知。一時之間,漢軍陷入了糧草短缺、遠離故土的窘境,麵對如此危局,竇憲等人是撤軍,還是原地待命,或者是繼續北進?北匈奴以逸待勞,自己的將士日漸消瘦,如此發展下去,漢軍勢必會大敗虧輸,似乎已然黔驢技窮的竇憲,此時又該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