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洞內，無數漆黑的手臂亂舞。
    它們從肉芝內部找出了一顆保存完好的老者頭顱，扳斷脖頸，捧著頭顱正在為獻王更換腦袋。
    獻王的頭顱，因為死前含著雮塵珠，已經玉化不能再用了。
    很快，那頭顱放置在獻王無頭屍身上，一條條肉色的線條從脖頸裏竄出，開始連接兩者。
    片刻時間，那枯瘦的頭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起來，變得栩栩如生。
    獻王捧著玉化的腦袋，從屍洞裏走出，恭恭敬敬行禮。
    “多謝仙尊渡我成仙。這是雮塵珠，地母所化的鳳凰膽，我今證得仙道，此物獻與仙尊。”
    他把自己原本的腦袋奉上，眼裏滿是清明，不曾有絲毫蒙昧。
    受混沌氣息影響，他之前渾渾噩噩，隻憑本能行事。
    一覺醒來，確實不負幾千年的努力，證得屍仙，已經具備了一些神異的手段。
    吳龔看著為自己更換腦袋的獻王，不由得挑了挑眉。
    如今，獻王的本體就是這一座萬年烏頭肉芝，甚至包括了無數和肉芝融為一體的古屍，都是他的一部分。
    他憑借雮塵珠的神秘力量，保持神智不滅，奪舍了這一座肉芝。
    更換腦袋，此舉駭人聽聞。
    但在獻王眼中，不過就是即插即用罷了。
    真正掌控一切的，還是獻王的意識。
    證得屍仙，肉體已經不再是束縛。
    這是另類的長生不死，足以笑傲盜墓世界。
    吳龔把玉化的頭顱攝來，也不見如何動作，那頭顱卻在風化消失。
    數息後，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寶珠呈現出來。
    這枚寶珠，並不光滑，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表麵形成了一隻眼球模樣的紋路。
    此物相傳為地母所化的鳳凰膽，珠中有火炎精華，乃是天地間一等一的極陽之物。
    也有傳說認為雮塵珠是黃帝羽化成仙之時留下的，是鳳凰的靈氣凝結而成的，通過這件神器修煉，可以脫胎換骨成仙。
    獻王就是因為這個傳聞，才耗盡心思把此物弄到手。
    這神物也不曾讓獻王失望，助他完成了蛻變成仙的最關鍵一環。
    不過，古來流傳的見聞都不準確。
    雮塵珠，確切的說，應該是蛇神額頭獨眼所化的至寶。
    早在上古之時，人類還處於蒙昧狀態，雮塵珠就已經存在。
    此物異常神秘，牽扯出幾個非常遙遠的文明。
    魔國、先知一族、精絕、古滇國、甚至商朝、周朝等都與雮塵珠有著牽連。
    文王曾得到過它，以周天老卦窺探天機，他測算出雮塵珠來自昆侖山和象征長生不滅兩條信息。
    文王就把這些信息加密刻在了龜甲上，就是後來的“龍骨天書”。
    這龍骨天書，吳龔從來不曾找過，因為確實沒必要。
    雮塵珠哪怕再神秘，但是隻要昆侖鏡一照，追本溯源，一切秘密都隱藏不住。
    “雮塵珠，盜墓世界的終極至寶。讓我來看看你的秘密。”
    吳龔喚出昆侖鏡，靈光燦燦，開始追溯寶珠的本源秘密。
    【雮塵珠：無界妖瞳所化六階異寶（混沌侵蝕封鎖狀態），此神珠乃是虛數空間核心，內藏蛇神靈魂本源。擁有操控虛實轉化的力量。】
    【注1：山海有神，名虛蛇，燭九陰之子。獨眼縱目，蛇身玄青，身長百裏。其眼名喚無界妖瞳，為虛實一道之主宰。】
    【注2：以虛幻守護真實，任憑混沌侵蝕，一切皆是虛幻，永恒立於不敗之地。】
    【注3：當文明達到鼎盛，以信仰秩序衝破混沌封鎖，蛇神將會從虛幻走向真實，涅槃歸來。】
    看著昆侖鏡上顯化出來的信息，吳龔驚愕不已。
    短短幾句話，內裏的信息量之大，絕對值得仔細琢磨。
    這是迄今為止，吳龔見過的第一件六階寶物。
    不論是頭疼磬、元牝珠，還是定風珠，都是五階的寶物。
    隻是看本源描述，就遠遠比不過雮塵珠。
    無界妖瞳，混沌封鎖，虛數空間核心。
    山海蛇神，燭九陰之子，虛實主宰。
    以虛幻守護真實，終將涅槃歸來。
    這其中，每一句描述，都涉及到了盜墓世界的終極秘密。
    “蛇神為何會死？為何會有混沌封鎖雮塵珠？上古到底發生了什麽？”
    “山海？是什麽地方？盜墓世界上古地貌的特指？還是和金剛大世界一樣的天外天？”
    “燭九陰之子？是那尊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呼為夏的鍾山之神的子嗣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吳龔心裏炸開，一團亂麻。
    一旁，獻王緊緊盯著吳龔手裏的昆侖鏡，滿是震驚。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昆侖鏡上顯化出來的信息。
    隻是，他越看就越發覺得心中發抖。
    似乎，他曾經探索過的這方世界，壓根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比起他化成的肉芝屍仙，那藏在雮塵珠裏的蛇神，才是真正的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存在。
    “虛幻？真實？涅槃？這是何等深奧的力量。”
    他驚歎不已，濃濃的敬畏充斥著他的意識。
    蛇神的虛實一道固然看不懂，但是眼前這尊能探查蛇神跟腳的仙人，更加讓人敬畏。
    “原本寶物是以位階次第區分的嗎？雮塵珠是六階？那麽能探查六階跟腳的，必然是七階起步的至寶。”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窺視昆侖鏡。
    他本就是古滇國的王者，又精研痋術風水，是實打實的修行中人，深知位階差距之大。
    原本他證得屍仙之後，自有一番傲氣。
    之前他感應到了靈魂上那一道寶瓶烙印，雖然不能及時掙脫，但若是給他時間，以混沌惡煞侵蝕，隻要幾天就能消磨殆盡。
    隻不過，此刻他改變想法了。
    “頭頂玄光，手持至寶，這是一隻金大腿啊，真正的仙道人物。”
    他看著吳龔，眸光閃動：“大樹底下好乘涼，我混沌核心尚未凝聚出來，還存在極大的弱點。”
    “若是投靠此人，未來哪怕天塌了，也有高個的頂著。”
    “強者天生就該統領弱者，臣服此等仙道人物，未來仙路就是一片坦途，總比自己摸索要好。”
    他深深地低下頭，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像是又回到了幾千年前。
    那時，他還是古滇國王世子，曾隨滇王入長安朝拜漢天子。
    天子高高在上，統領番邦屬國，率土之濱，天下美人，予求予取。
    就是太過蒼老腐朽，聽說每日都要服食瓶山寶地所煉的仙丹，想求長生不死。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就連高高在上的天子都要為死亡屈服，心中不由萌生了長生念頭。
    那一趟朝拜之旅，他使盡金銀財寶，探知到了雮塵珠的存在，更是學到了風水秘術。
    直到繼承古滇國，成為了獻王。
    權勢已到頂峰，他開始追求長生。
    結合了風水、痋術、機關，耗盡了整個古滇國的人力物力，曆經幾千年，終於證得了屍仙。
    隻是，仙路才剛剛開始，但是他的底蘊已經用盡。
    無人指引，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仙又該如何修持。
    幸好，在他蒙昧之時，有仙尊親自來接引他了。
    頭頂玄光，手持至寶，如同神話照進現世，比起他曾經朝拜過的漢天子更加威嚴神聖。
    “上天待我何其幸運。”獻王心中滿是感慨。
    昆侖鏡寶光收斂，縮小鑽入袖袍。
    吳龔看著獻王，臉色有些古怪。
    打上了寶瓶烙印，雖然不能感知到獻王所有的思維活動，但是大體還是能得到回饋的。
    起初，獻王表麵看起來恭敬，實則心中傲氣不減。
    甚至對那寶瓶烙印有些不在乎，似乎自有壓箱底的手段。
    但是，隨著吳龔喚出昆侖鏡，故意把雮塵珠的信息透露給獻王後，他的心思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先是震驚，再是敬畏，最後變成了心甘情願的臣服。
    “自我攻略，這可太好了。應對聰明人就是好，一點就通，省時省力。”
    吳龔把翹起的嘴角壓下來，打上封印陣法把雮塵珠封好後，拿出了誅仙天書。
    “獻王，你既然把雮塵珠獻上，我自不會占你便宜，這就是你渴求的仙道天書，可予你參悟。”
    這一卷來自誅仙世界的天書第一卷，其後附有無數魔道秘法，以及魔道法寶的煉製辦法。
    獻王已經化成了肉芝屍仙，自帶混沌惡煞，天然就是魔道、屍鬼道的苗子。
    吳龔創造出來的的功法，不論是《天妖噬靈法》，還是《百日築基法》都不適合獻王。
    唯有參悟此卷天書，結合自身情況，創造功法才是正確的道路。
    正好，吳龔也想看看，能夠想出肉芝屍仙道路的獻王，究竟有多少能耐。
    若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參悟了天書，加上他自身的風水、痋術知識，該是立刻就能崛起。
    恰好，這陵墓封閉了幾千年，鬱結的地氣陰氣難以估量，可以作為進階的資糧。
    獻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麵前的天書，感覺如墮夢幻。
    “仙道天書？這就給我了？”
    他難以置信，久久不敢伸手來接。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他以為這隻是一個夢。
    前腳他才剛剛咽氣，記憶還停留在生命的最後一瞬間。
    眨眼間，他就被劇烈的疼痛喚醒，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尊仙人。
    若不是靈魂深處的劇痛，以及那熠熠生光的寶瓶烙印，是如此的真實。
    他都以為這就是死前的一場大夢。
    幾千年的蒙昧狀態，雮塵珠以虛幻的力量守護著獻王的意識。
    真真假假，一瞬千年。
    他不知道，寶瓶烙印可以讓吳龔感知到，他的意識傾向。
    他隻知道，眼前來渡他成仙的，是一尊大人物。
    不僅執掌至寶，而且很是大方。
    仙道天書啊，這可是無數人渴求不得的無上寶典。
    但是此時此刻，在仙尊眼裏，似乎就是隨手可得的常見東西。
    比起漢天子的予求予取，這種隨意自然更是讓他震撼。
    “怎麽？你不想要？”
    吳龔嘴角噙著微笑，翻手之間，又取出了幾本功法。
    “這是《六庫仙賊》，煉體秘法，結合你的肉芝屍仙本體，能加速混沌核心的凝練。”
    “這是《神機百煉》，煉器化物的極致，學會了法器法寶隨意煉製，威能無窮。”
    “這是《天妖噬靈法》、《百日築基法》，前者適合妖族修行，後者適合人族修行，入門的極致功法。”
    吳龔看著獻王驚呆了的模樣，又拿出一塊破碎金剛圖錄道：
    “我還有《八持金剛法》，修持此法可化為百丈金剛，地火風水，雷霆造化，隨心操演。”
    獻王看得目瞪口呆，剛剛續接上的頭顱差點都掉了下來。
    整個烏頭肉芝軀殼都在抖動，肉壁一顫一顫的。
    他覺得自己是天眷之人，古來無數人傑不曾得到的大機緣，都被他遇到了。
    他那躺了幾千年，早就化為僵屍的膝蓋在彎曲，就要跪下求法。
    卻不想吳龔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旌神搖，難以自持。
    吳龔立在半空，紫青色玄光照亮陵墓，清朗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
    “不過，這些都是小道。”
    “我有九天道經一卷，內含天罡地煞神通，學會了長生不死，神通無量，任爾縱橫世間。呼風喚雨、翻江攪海隻是等閑，移星換鬥、顛倒陰陽也不在話下。”
    “不知你可想學？”
    獻王聽到這裏，徹底確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他五體投地，以無上大禮參拜吳龔。
    “仙尊，弟子想學，弟子都想學啊！”
    吳龔笑了，清朗的笑聲回蕩在墓室裏，直言道：
    “獻王，入我門下，生生世世都要受吾驅策，你可想好了？”
    “你靈魂上的寶瓶烙印如今還能取下，若是時間一長，烙印深入真靈，你就永遠都是我之附庸，永恒不得解脫。”
    獻王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表示心甘情願成為附庸。
    他是幾千年前的人物，思維模式和現今大不同。
    而且，他所統治的古滇國，自古就是中原天子的番邦屬國。
    如今，隻要成為一尊仙人的附庸，就能學習無上仙道秘法。
    在他看來，隻覺得天底下再也沒有如此大的好事了。
    吳龔做事向來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從最開始一直如此。
    初建瓶山之時，對孫國輔、葛長根等人就是這般說辭。
    現今，對待獻王也是一模一樣。
    仙法就在眼前，願意成為附庸，接受永恒驅使的，那就是自家人。
    賜下的一應好處，隻會越來越多。
    不願意的，吳龔也從不勉強，任憑自生自滅便是。
    獻王未來確實潛力極大，但是潛力沒有法門，發揮不出來，也就是那樣了。
    看著真心臣服的獻王，吳龔把誅仙天書給他道：
    “這卷天書包羅萬有，和你的道路最為契合，好好參悟便是，盡快穩定根基。”
    “至於其他的，等你今後立下功勞，我是不會吝嗇賞賜的。”
    看得見，摸得著的通天好處就在眼前。
    獻王接過天書後，整個人都像是打了雞血。
    他在無數手臂的簇擁下走回屍洞，開始參悟誅仙天書。
    這座原本埋葬他的陵墓，將會化為修行的聖地。
    以鬱結的地氣陰氣，助他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