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高處俯瞰下水巷，就會發現這條巷子和北民坊市的長度相當。而巷子左右，延展出了眾多胡同，每個胡同裏，占地不過十幾平到二十多平的土胚房、草屋不計其數。
    兩房之間，還會有私人偷偷開辟出來的‘窄路’或者狗洞。
    胡同的分布也沒什麽規律，東開一個洞，西開一個洞，洞洞可望，同同相連……
    與其說是巷子，不如說是一個人口密集到讓人窒息的迷宮。
    縱然這裏的死人胡同有不少，可藏匿其中的人口還是數不過來。
    而這種地形，
    對能夠驅使禽獸，擁有空中偵查力量的王啟來說，簡直是殺人越貨的不二寶地。
    王啟掂著手中沉甸甸的散碎銀子，心情大好。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這古人說的話，當真是有道理。
    七兩銀子若按自己捕魚一天八十文的進度來算。
    需要將近三個月的辛勤勞作才能完成。
    可現在，
    一口牛肝一口火，七兩銀子便到手了。
    “難怪會有那麽多綠林中人，這殺人越貨發橫財的事幹多了，誰還會老老實實的做事攢錢啊。”
    王啟心中嘀咕著。
    七兩銀子，夠自己買多少藏火牛妖的肝了？
    到時候自己存一倉庫。
    直接把火力拉滿！
    咳咳……
    王啟猛地咳嗽了兩聲，有黑煙從口中冒出。
    “不過這肝火也不能亂用，確實也有損體魄。”
    王啟心中想著，這肝火的威力十分凶猛。
    能直接將一個外練武者活活燒死。
    能不近身交戰就傷敵的手段，這將是自己的大底牌。
    唧唧！
    紅隼突然尖叫，朝著下方俯衝。
    王啟抬頭看去。
    隻見兩輪明月下，一道倩影從角落中躍出。
    長裙飄飄，差役腰帶隨風鼓動，在月光照耀下，好似月宮中的仙子一般。
    仙子猛然低頭，目露凶光大吼一聲。
    “妖孽，哪裏跑！”
    說罷，腰間長劍噌的出鞘，帶著淩厲寒光直擊紅隼而去。
    “姑娘誤會！”
    王啟變色，腳踩土牆一個墊步騰空而出，順勢出刀。
    一招牛式中的頂角上挑！
    刺啦啦……
    火花在半空中擦出一條弧線。
    巨力傾斜，王啟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跟頭直直砸落在土培牆內。
    本就鬆軟的牆體應聲坍塌，黃土震蕩，唯有王啟的咳嗽聲從中傳來。
    “好強的力道。”
    王啟感受著發麻的手臂，震驚不已。
    這女子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可剛剛一擊碰觸，竟讓他感受到一股猛虎般的氣魄。
    而且她左手中還拎著一條足有手臂粗的蛇妖屍體。
    乖乖！
    難怪剛才看著半空拖著一條老長的‘仙帶’。
    “女俠劍下留鳥！”
    王啟連忙大喊，顧不得黃土嗆喉嚨，踉蹌著衝出去。
    “在下皂班新晉的正式差役王啟，跟著張遠大人做事。”
    “這是我養的隼鳥，並非妖魔。”
    王啟灰頭土臉，朝著來人拱手。
    透過煙塵，
    王啟看見那女子隻穿一身單薄的夏裝，口吐熱氣，四肢平穩。
    這是武道第二境界中的內壯高手！
    此境武夫，常年麵色紅潤氣血飽滿，且氣息綿長耐力十足。
    有冬日不知冷，可以穿單麻衣度日的本事。
    這應該是快班捕頭級別的人物。
    此女子年紀看著與自己相仿，不曾想竟有如此天賦。
    對麵的‘月宮仙子’也看到了王啟手中那裹著刀的差役服，臉色也柔和下來。
    “原來是同僚啊。”
    ‘月宮仙子’突然臉色一變，“不對，起火的地方在你後麵，你怎麽朝回趕啊？”
    王啟早有準備，“我一時衝動跑了過來，但想起下水巷是蛇禍所在，我能力不足，就想著回去搬救兵……”
    “那你不用回去了！救兵來了！”
    月宮仙子中氣十足。
    落了地後，倒是沒有在半空時的仙氣了，反倒更多像是江湖女俠。
    “走！”
    她一把架住王啟，就往事發地趕。
    紅隼在王啟的示意下高飛而去，遠離此人。
    “我輩身為差役，修行懲惡刀法，就是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懲治一切罪惡和妖魔，絕不姑息！”
    ‘月宮仙子’振振有詞。
    “女俠豪氣！”王啟佩服，“可你我二人夠麽？”
    他不太想回去，怕突生意外被抓個現行。
    “夠不夠都要去，不然等著那妖魔逃之夭夭，繼續禍害人嗎？”
    “隻要我們打起來，將那妖魔拖住，援兵隨後就到！”
    ‘月宮仙子’目光如電，言語間沒有絲毫猶豫。
    “你實力不夠……待會兒看到妖魔，你躲我後麵，從旁策應即可。”
    “王啟佩服！在下定盡力而為。”
    這次王啟是誠心實意，如此心胸義氣的人，莫說女子了，就是在男人中也少見。
    兩人很快就看到了李雄的屍體。
    ‘月宮仙子’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圍繞在屍體周圍不斷翻找著。
    神色慌張，仿佛如臨大敵。
    王啟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他小步湊上前去。
    再度確認李雄那張臉已經分辨不出麵貌，還有身上燒成黑炭的衣物，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屍體已經成了這副模樣，這女子除非有神通術法，將時光回溯。
    否則肯定辨別不出其身份了……吧。
    “古怪。”
    ‘月宮仙子’起身，一臉疑惑，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絲失望。
    “怎麽講？”
    王啟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家夥看著如此精壯，至少是外練境界的武者，身上竟然連一枚銅板都沒有嗎？”
    “啊？”
    王啟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合著這位仙子如此急匆匆衝上去‘查看’，原來不是查看傷口尋找痕跡，而是去查看錢袋子想摸屍嗎。
    ‘月宮仙子’發現沒有錢後，這才開始打量起李雄的傷口。
    “火燒而亡，在牆壁上也留下了這麽長一串熏燒的黑痕。”
    ‘月宮仙子’緩步退到王啟噴火的位置。
    “應該就是這兒了。”
    “在這個位置噴火，火柱足有一米多兩米長，應該是妖魔的手筆。”
    “能噴火的妖魔，火囊鼠妖、藏火牛妖、赤皮蛇妖，燙鐵嘴妖……”
    月宮仙子又開始在地上尋找其痕跡。
    遠處，
    又是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捕快衙門辦案，前方何人？！”
    人未至，洪亮的聲音已道。
    目光中，
    七八個捕快從四麵八方同時包抄過來，還有兩人飛簷走壁，從房頂踏來。
    若真有妖魔在此，一準一個甕中捉鱉。
    看來這些捕快，也沒有黃四爺口中那般不堪。
    一個個龍精虎猛，瞧著水平相當了得。
    “梨丫頭，又跑這麽快？”
    為首的絡腮胡大漢眉頭微皺，目光輕輕掃過王啟，就落在了屍體上。
    “有什麽發現嗎？”
    ‘月宮仙子’將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
    “多半是赤皮蛇妖和燙鐵嘴妖的其中一個。”絡腮胡身後一個捕快說道，他手裏還拎著一隻鴨子。
    那鴨子赫然是先前做王啟‘探路先鋒’的兩員野鴨大將之一。
    烤熟的那隻被他將就著吃了，骨頭扔在死人宅裏。
    看來這另一隻也沒能幸免。
    “這火柱足有兩米長……赤皮蛇妖可沒這麽大的火量。”
    “這下水巷的妖魔，又變多了嗎？”
    為首的絡腮胡歎了口氣。
    “梨姐，你最近衝的這麽猛，這月的房貸有著落了嗎？”
    一個捕快突然笑嘻嘻的插嘴道。
    房貸？
    王啟一愣。
    這種層次的武者，買房還需要貸款嗎？
    尋常小院，應該輕輕鬆鬆幾個月的月錢和灰色收入就能拿下了。
    犯不著這麽拚命吧？
    “嘿嘿…小兄弟，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沒聽說過我們梨姐吧？”
    那捕快賤兮兮的湊過來說道，“我們梨姐可是快班響當當的‘一進院捕頭！’”
    剛上任就意氣風發，拿下了一處三合院。
    “這一進院有三正兩耳，共五間，還帶個小院。地處第二豪橫的北河坊市。足足八百八十八兩銀子呢！”
    嘶~
    王啟猛的倒吸一口涼氣。
    八百八十八兩，按照自己正式差役的三百文月俸，哪怕再加上五百文的掛靠錢，就算再湊個整。
    這八百八十八兩也夠自己不吃不喝幹七十四年的了。
    “而咱梨姐，買這房子的時候隻交了二百兩。剩下的分期還，還算利息……”
    王啟又倒吸一口涼氣之餘，也恍然大悟。
    合著這月宮仙子，是月供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