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王後寢宮，迎來一位特殊客人。
    “拉裏斯大人？”
    阿莉森抱著女兒，詫異的看著來人。
    一個近乎宮廷的透明人，居然會主動找上門。
    拉裏斯拄著權杖，看了眼穿著鐵靴子的彎足，謙卑詢問：“能請我坐坐嗎？”
    “當然。”
    阿莉森善解人意的邀請。
    “萬分感謝。”
    拉裏斯含蓄一笑，費力走進房間。
    伊蒙徳坐在羊毛地毯上，仰頭盯著一瘸一拐的客人。
    “您好，小殿下。”
    拉裏斯打了個招呼，坐在客廳椅子上。
    伊蒙徳小眉頭一皺，小聲問：“你是癩蛤蟆。”
    “要有禮貌，伊蒙徳。”
    阿莉森驚訝，教訓口無遮攔的小兒子。
    伊蒙徳強勁上來，悶頭躲到一邊。
    走路一蹦一跳的，分明就是癩蛤蟆。
    阿莉森柳眉倒豎，為兒子的叛逆生氣。
    “你可以打他屁股。”
    海倫娜窩在母親懷裏，小聲蛐蛐。
    伊蒙徳：……
    小嘴一癟，大有要哭的架勢。
    “你們兩個。”
    阿莉森翻了個白眼，別提多糟心。
    “嗬嗬，兩位小殿下都很可愛。”
    拉裏斯無所謂一笑。
    被人輕視的日子，早就習以為常。
    “真的很抱歉，她們太調皮了。”
    阿莉森無奈道。
    “無妨，天真稚童不會引人反感。”
    拉裏斯話鋒一轉，半遮半掩道：“我聽人說，伊蒙親王犯了點錯，被國王關禁閉了。”
    “什麽時候的事？”
    阿莉森疑惑道。
    難道是在伊蒙從雷妮拉房裏出去後。
    拉裏斯裝腔作勢道：“不太清楚，似乎有關公主的婚事。”
    “韋賽裏斯應該樂不得促成這樁婚事？”
    阿莉森語氣勉強，清楚丈夫的想法。
    “我聽到了一些毫無根據的謠傳。”
    拉裏斯先撇清關係，說道：“伊蒙親王與蘭娜爾小姐有染，國王對此大怒。”
    “他們都是未婚男女，有所傾心很正常。”
    阿莉森下意識替伊蒙遮掩。
    她還不知道兩人真有關係，並持續了半年之久。
    拉裏斯試探出王後的態度，微笑道：“伊蒙親王年少有為，得到蘭娜爾小姐愛慕並不奇怪。”
    阿莉森聽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對方好像很看好兩者關係。
    可蘭娜爾是海蛇的女兒，海蛇正在對王室施壓。
    韋賽裏斯一心想將伊蒙綁在王室的大船上，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拉裏斯洞察人心，低語道：“可憐的伊蒙親王，聽聞昨晚絲綢街發生大火，有人看到了戴蒙王子與公主殿下。”
    頓了頓，似恍然：“底層百姓有人說大火源自巨龍，那條稱為沃米索爾的巨龍剛好撞破龍穴。”
    三言兩語間，事件說了個大概。
    阿莉森聽的不寒而栗，質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麽清楚？”
    這已經超過道聽途說的範疇。
    “您知道，七神沒給予我一副健康身體。”
    拉裏斯笑道：“要想得到尊重，就得從其他方麵下苦功。”
    “你有什麽建議？”
    阿莉森看出對方是要投誠，立即拿出王後的威嚴。
    理論上，斯壯家族是保王派。
    也就是雷妮拉的公主派候選。
    眼前的“彎足”拉裏斯想要投效，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
    拉裏斯沒讓她失望，說道：“要想伊蒙親王能自主婚姻，那就得為他找一位適合的未婚妻。”
    他在宮廷許久，看出很多門道。
    王後殿下過分在乎親王殿下，以致於滋生出占有欲。
    公主殿下嫁給親王，無疑是挑戰王後殿下的神經。
    而破壞這樁國王期盼已久的婚姻，必然是王後殿下日思夜想的大事。
    阿莉森果然上頭，請教道：“你是說蘭娜爾，可她是海蛇的女兒？”
    “國王與科利斯大人，所求不都是聯姻穩定局勢。”
    拉裏斯理所應當的說：“符石城與潮頭島聯姻，既保證了國王的製衡，也滿足了科利斯大人的胃口。”
    皆大歡喜的好事。
    阿莉森聽的認真，不由覺得有理。
    拉裏斯繼續蠱惑：“隻要您能說動科利斯大人，讓他替兒子向國王提親，事情或許更容易。”
    蘭尼諾爵士迎娶公主，王室與瓦列利安家族親上加親。
    短期內，絕對緩和關係。
    “可蘭尼諾爵士……”
    阿莉森懷疑對方能不能行。
    在床上方麵。
    拉裏斯笑了笑：“魚肉鮮嫩，鴨肉偏柴，但兩者擺上餐桌，我都會嚐一嚐。”
    阿莉森沉默了。
    她不太了解取向另類的人的心理。
    或許能吞劍，也能紮進女人身體裏。
    “我先告退。”
    見目的達到，拉裏斯起身離開。
    他有自己的小算盤。
    王國和平久了，沒有他進步的階梯。
    把宮廷攪亂，才能脫穎而出。
    “我會認真考慮。”
    阿莉森緊了緊懷裏的女兒，腦子裏有些亂。
    伊蒙與雷妮拉的婚事，她一萬個反對。
    伊蒙便宜蘭娜爾……
    雖然還是心裏不舒服，但總比成全雷妮拉好。
    阿莉森親親女兒的白嫩臉蛋，遺憾道：“你要是再大一點就好了。”
    海倫娜眼神迷糊，聽不太懂。
    但她知道，母親有點不開心。
    兩隻小胖手摟住母親的脖子，把臉蛋主動貼了上去。
    希望母親能高興起來。
    阿莉森眼神溫柔，蹭蹭女兒的白嫩臉蛋。
    ……
    旁晚。
    比武大會中場休息。
    韋賽裏斯拖著一身疲憊，走進妻子的房間。
    他不是來尋求安慰的。
    單純是房間關著侄子，沒地方去。
    “你沒去可惜了，今天打的很精彩。”
    韋賽裏斯保持笑容，坐在躺椅上品嚐美酒。
    終於能放鬆一會。
    阿莉森坐在一邊，問道：“你把伊蒙關起來了？”
    “那小子太混賬，讓他清醒清醒。”
    一提不聽話的侄子，韋賽裏斯臉色不好。
    阿莉森不滿道：“伊蒙已經是個男人了，你想要他的幫助，就該尊重他的選擇。”
    “他的選擇，你可知道他選了什麽？”
    韋賽裏斯十分鬱悶。
    阿莉森說道：“他或許更喜歡蘭娜爾，而不是你安排的婚姻。”
    “你一定是瘋了。”
    韋賽裏斯變了臉色，從躺椅上坐起來。
    對方今天吃槍藥了，擺出興師問罪的架勢。
    阿莉森收斂一下情緒，平緩道：“科利斯大人向你提親，被你推脫了？”
    “蘭尼諾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韋賽裏斯長歎一聲。
    老天啊！
    海蛇逼迫已經夠麻煩，妻子還插一手幹嘛。
    阿莉森說道：“我隻是覺得，就算你勉強促成婚事，也隻會適得其反。”
    韋賽裏斯聞言一怔。
    這句話倒是有點可取之處。
    侄子脾氣太倔，不太好掌控。
    阿莉森乘勝追擊：“雷妮拉需要一個強大夫家，不一定非伊蒙不可，拉攏科利斯大人也很重要。”
    “然後呢？”
    韋賽裏斯眼神詫異。
    阿莉森以為他心動了，笑道：“伊蒙可以娶蘭娜爾，或者等到年齡更長一些再決定。”
    最好等到二十歲左右，海倫娜出落成大姑娘。
    “這就是你的想法。”
    韋賽裏斯盯著妻子期待的眼睛。
    殺雞取卵的做法。
    短期是能見效，十幾二十年後弊端就會顯現。
    最直觀兩點。
    蘭尼諾沒法繁衍子嗣，鐵王座將麵臨絕嗣。
    無法捆綁侄子，王室內部實力空虛。
    阿莉森試圖勸說：“女子的責任，就在聯姻與產床，雷妮拉總要麵對。”
    “你說的對，但她麵對的應該是伊蒙。”
    韋賽裏斯不想再聽下去，生氣道：“你可知道，伊蒙昨晚留宿在她的房裏，清譽毀於一旦。”
    阿莉森神情僵硬，沒想到丈夫連這件事都知道了。
    “你知道？”
    韋賽裏斯頓時失望：“阿莉森，你有了私心。”
    阿莉森咬緊下唇，悄悄摳破指甲。
    她很緊張。
    “算了，我不想再聽你議政。”
    韋賽裏斯閉上眼睛，給妻子一個台階下。
    阿莉森育有他們的長子伊耿，有私心在所難免。
    隻要別再插手政事。
    阿莉森默默低頭。
    ……
    國王寢宮。
    伊蒙趴在桌子上，輕輕發出鼾聲。
    他又做夢了。
    連綿不盡的山脈，層巒迭嶂的群峰。
    山與山組成山穀，湖與湖星羅棋布。
    “嘶噶——”
    一雙宛若熔岩般的眸子盯上他，噴湧出無窮無盡的烈焰。
    伊蒙身前站滿了軍隊。
    一隻雌鷹飛在半空上，被一根係著紅色布條的箭矢射下。
    山穀燃燒大火，灰燼上長出青翠麥田。
    夢境亂七八糟，像是生拚硬湊。
    外界。
    伊蒙手指動了動，從睡夢中蘇醒。
    “嘶，睡了多久？”
    頭好痛，好像被粗暴的塞進東西。
    抬頭看了眼天色，琉璃窗外已是黃昏。
    伊蒙敲打腦袋，鄙視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能睡的著。”
    不過這場夢給了他一絲靈感。
    他的根基在穀地，權勢聲望亦是如此。
    想讓大伯明白他不是一條可以豢養的雛龍，就得適當展現獠牙。
    啪嗒！
    手臂隨意一挪，撞到琉璃酒壺摔在地上碎掉。
    “不破不立。”
    伊蒙瞥了一眼，認為是個好兆頭。
    無視掉族劍“黑火”，匆匆走出房間。
    “親王，您不能出去。”
    兩名禦林鐵衛阻攔。
    砰！砰！
    隻聽兩聲悶響，有人倒在地上。
    “抱歉了。”
    伊蒙來不及停留，跨過褶皺的白袍。
    掏出口袋裏的金鼻鼠，取出幹壞事專用的黑袍披上。
    繞路走到墓窖。
    看了一眼供奉的貝勒裏恩頭骨，從密道通往紅堡之外。
    他昨晚走過這條路，往上通往雷妮拉的臥室。
    出了紅堡，抵達龍穴。
    “嘶吼——”
    一條龐然大物匍匐在地，火烤一群綿羊吞下。
    蘭娜爾身穿馭龍服，撫摸著瓦格哈爾的厚實翼膜。
    “有人看見沃米索爾飛往黑水灣了。”
    看見伊蒙到來，她一點都不意外。
    伊蒙嘴角微翹，說道：“我不是找它。”
    他又不傻，還把沃米索爾關進龍穴。
    龍在外，他才進退自如。
    蘭娜爾背靠瓦格哈爾，眼底帶著探尋：“那你是來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