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凝視鴨子，鴨子也在凝視著你。
    科爾透過頭盔的狹窄縫隙，觀察著鐵罐頭一舉一動。
    方才十幾場決鬥，全都盡收眼底。
    對其的評價隻有一個字。
    強！
    一句話。
    他簡直就像個超人！
    單手重劍挽劍花，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以他的眼力來看，對方手裏那柄翠色巨劍的重量起碼超過八十斤。
    反觀他的常用佩劍隻有十六斤。
    就這十六斤，在騎士中都是佼佼者。
    雙方武器四倍的重量差距，揮舞中產生的殺傷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對方的體力，才是重中之重。
    他連勝了三場，為了接下來的比武，隻能停戰保存體力。
    而對方披著鐵罐頭，連戰十四場全勝。
    要知道，戰鬥是最耗費體力的。
    哪怕決出勝負的時間不長，期間高強度的精力集中，也在無形消磨體力。
    目前而言，對方並無彎腰、屈膝、喘息等體力不足的表現。
    那就證明，至少保存七成體力。
    不敢想象，那將是多麽駭人聽聞的身體素質。
    “能贏嗎？”
    科爾呼吸加重，額頭冒出一排細汗。
    能贏！
    他曾戰勝過戴蒙。
    戴蒙已經是七國皆知的強大戰士，龍背下的個人武力值極高。
    雖然那場比武有些勝之不武，但他勝了就是勝了。
    對手再強，不見得超過戴蒙。
    柵欄一側，伊蒙的眼神從打量逐漸疑惑。
    那家夥想什麽呢？
    杵著沒完沒了的。
    他耍一百斤的巨劍都沒敢休息，對方打三場就虛了？
    鐺鐺！
    裁判等不及了，敲鑼催促。
    科爾精神一振，連忙騎馬走到柵欄另一側。
    很快，比武開始。
    “籲~~”
    火紅戰馬性烈如火，聽見鑼聲率先衝出。
    科爾反應慢了一拍，扯動韁繩迎了上去。
    一白一紅兩匹戰馬互衝，宛若一匹白蛾撲火。
    相比對手的緊繃，伊蒙內心毫無波瀾。
    兩匹戰馬交錯之際，心中暗暗念叨了一句。
    “下來吧你！”
    砰！
    兩杆木質騎槍同時捅在對手胸甲上，兩名穿著鐵罐頭的高大身影一塊落馬。
    伊蒙習慣成自然，側身翻滾降低慣性。
    這是他新總結出來的比武專用套路。
    他的騎術僅僅大成，遠不到騎龍那樣心意相通。
    而在比武大會上，從不缺少專精騎士的對手。
    但是他皮厚啊！
    我不能仗著騎術把對手擊落下馬，卻可以賴皮的將對手一塊帶走。
    隻要到了地麵戰，打他們就像捏雞崽兒。
    “又是這一招，真是百試百靈。”
    貴賓席上，蘭娜爾捂嘴偷笑。
    她早認出那是伊蒙，一直觀看對方的比武。
    還是那麽機靈，懂得揚長避短。
    看了眼身邊的雷妮拉，用手指戳了下，有意撩撥：“你的白騎士好像要輸了。”
    雷妮拉尤為敏感，立馬抬起頭：“科爾隻是白騎士，沒有我的！”
    “哦。”
    蘭娜爾眼神玩味，又道：“那他也要輸了。”
    雷妮拉這才回神，注意到從泥濘地麵搖晃起身的科爾。
    比武專用的銀灰盔甲沾滿淤泥，背後白袍髒的不像樣子。
    “科爾怎麽會……”
    雷妮拉大吃一驚。
    話說到一半，看到比武場上另一道身影，話音深回喉嚨。
    她看到了那件鐵罐頭上的紋章。
    那座山與山腳下的白色城市，分明是孤山與河穀鎮。
    她參與過河穀鎮的建築，比寥寥幾次造訪的蘭娜爾還要更熟悉那裏。
    “你錯過了最很精彩的一段比武。”
    蘭娜爾雙手一拍，笑意盈盈。
    雷妮拉激動的起身，又怕驚動其他人，強忍著坐回去。
    那件鐵罐頭裏的人，絕對是伊蒙沒跑。
    伊蒙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比武好了。
    ……
    比武場上。
    伊蒙迅速起身，抬手示意侍從送劍。
    當瘦弱侍從雙腿打顫，第十五次將符文巨劍送到他手上。
    對方的科爾爬起身，接過侍從遞來的盾牌與流星錘。
    鐺鐺！
    裁判很懂烘托氣氛，興奮大喊：“符文騎士與克裏斯頓爵士同時選擇武器對決！”
    “來吧。”
    科爾咬緊牙關，緩緩轉動流星錘。
    這是他一對一比武時最常用的武器，每次旋轉都會增加力道，完美發揮自身的力量與敏捷。
    哢哢！
    鐵罐頭一聲不吭，向前邁出兩步，步伐擲地有聲。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對方心頭。
    科爾眼神逐漸凶狠，毫不猶豫衝了上去。
    先前的比武給了他提示，拖延戰術是沒用的。
    對手體力好像無窮無盡，必須速戰速決。
    “有點老套。”
    伊蒙從容不迫的揮劍。
    當啷！
    武器碰觸，流星錘砸中劍刃，爆發出鏘鏘脆響。
    科爾先是大喜，然後大驚。
    喜的是一擊命中，大概率能將對手武器砸壞乃至脫手繳械。
    驚的是薄如蟬翼的劍刃紋絲未損，甚至晃都沒晃一下。
    科爾雙眼瞪大，立馬抽回流星錘。
    伊蒙眉毛微皺，分析他的力道。
    得出結論，挺有勁的。
    科爾不甘心，再次揮舞流星錘。
    區別在於，砸的是對方手肘。
    當啷！
    伊蒙提劍格擋，巴掌寬的劍刃擋住流星錘。
    科爾頓時傻眼，沒想到對方反應速度如此快。
    一擊不中，連忙抽身後撤。
    伊蒙沒在給他機會，寬大劍刃轉動，將流星錘的鎖鏈纏住。
    向上一挑，流星錘高高飛起。
    科爾武器被繳械，後撤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科爾竟然要輸了。”
    貴賓席上，韋賽裏斯微微驚訝。
    對與科爾的武力值，他還是很看好的。
    身後的哈羅德皺起眉頭：“他該用劍，而不是用取巧的武器。”
    流星錘是鈍器，一對一很占優勢。
    科爾習以為常，產生依賴性。
    ……
    “換一把劍。”
    伊蒙舉著符文巨劍，不悅的開口。
    用把破流星錘，把他當成能虐的菜雞？
    科爾神情麻木，再次向場外招了招手。
    他的劍術確實更高超。
    伊蒙見狀，大步上前。
    給他用劍的機會。
    從剛才的比試中，基本摸清雙方差距。
    流星錘對符文巨劍，勝負三七開。
    他占七。
    換長劍對符文巨劍，勝負四六開。
    他占六。
    當然了，這是單論武藝的評估。
    若是生死鬥，不出三個回合砍死他。
    不是科爾菜，而是親王殿下有掛。
    【堅如磐石】加持下，皮膚與骨骼硬如花崗岩，普通武器破不了防。
    除非是蘊含魔法的武器。
    比如瓦雷利亞鋼。
    因此，想要擊敗或者殺死伊蒙，是一件很難的事。
    伊蒙私下總結過。
    刨出瓦雷利亞鋼武器外，大概有三種死亡可能。
    一、下毒。
    作用於血液或神經的毒素，他沒有百毒不侵的能力。
    針對這一點，伊蒙很警惕。
    在穀地的時候，飲食方麵皆由喬漢娜負責。
    黑天鵝的手段更黑，對毒藥十分精通。
    很好的保護了他。
    二、鈍器重擊。
    像被戰錘之類的砸中，胸骨和顱骨保護不了內髒與大腦。
    後世某個坦格利安，就是說你呢。
    三、眼睛。
    與龍的弱點相似，眼睛沒有防護能力，後方就是脆弱的大腦。
    乍看之下，死法有點多。
    其實不然。
    除了下毒防不勝防，其他三種都是外力作用。
    伊蒙自身武藝不低，感官也超過普通人。
    想要近身用錘子錘他，或者暗中射中眼睛，可行性約等於零。
    至於瓦雷利亞鋼武器……
    得先碰到他再說。
    科爾提盾持劍，繞著鐵罐頭尋找破綻。
    他不相信，一個人會沒有弱點。
    “猶豫就會敗北。”
    伊蒙瞥了他一眼，符文巨劍攔腰橫掃。
    砰！
    科爾立馬格擋，盾牌被砸的粉碎。
    錯了。
    大錯特錯！
    擋住了這一招，卻將自己完全覆蓋在近兩米巨劍的攻擊範圍內。
    伊蒙一心較量，下手沒個輕重。
    符文巨劍舉起，使出七分力下劈。
    當啷！
    科爾提劍格擋，長劍險些脫手，劍刃砸出凹坑。
    不等震驚，第二劍劈下。
    符文巨劍宛若一座翡翠大山，攜帶千鈞巨力下落。
    當啷!
    長劍瞬間脫手，半空中斷成兩截。
    科爾兩腿一軟，踉蹌著倒退兩步。
    “還沒完呢。”
    伊蒙側身而立，符文巨劍彷佛一杆長槍，單手舉過頭頂直至背後。
    腰身微微後弓，借助腰部力量回彈揮劍。
    科爾臉色煞白，急忙翻滾著撿起半截長劍。
    下一刻。
    伊蒙挺直腰身，符文巨劍於半空劃出一道翠色彎月，迅如風烈如火的劈砍。
    當啷！
    科爾胸口一悶，隻感覺喉嚨腥甜。
    手中長劍再次脫手，連帶手掌崩裂，整條右臂傳出哢嚓一聲。
    整個人瞬間僵硬，直挺挺跪在地上。
    符文巨劍勢如雷霆，下落之勢不減。
    科爾兩眼灰暗，已經開始走馬燈。
    哢！
    符文巨劍舉重若輕，中途由劈換拍，重重砸在頭顱上。
    科爾腦袋嗡的一聲，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倒飛出去。
    即使有頭盔保護，也當場暈死過去。
    生死不知。
    “嘖。”
    伊蒙撇嘴嫌棄。
    早知道打造一柄手半劍，用雙手巨劍有點欺負人。
    他用雙手巨劍，等同於科爾用流星錘的虐菜行為。
    雙手持劍才是他的強項。
    鍛造雙手巨劍，純屬一時愛好。
    練劍之初，他學過雙手巨劍，很沉迷以力壓人的爽感。
    岡梭爾就是此中好手。
    正是“青銅巨人”的巨大體型與善用雙手重劍，他的實力相當出色。
    放眼整個穀地，除了伊蒙沒人是他的對手。
    白騎士史蒂夫與紅壘的霍頓、灰穀城的艾迪森，勉強能和他走十幾個回合。
    餘下威廉、阿德裏安、冷水城的瓦爾德，幾個回合都撐不住。
    可後來的某一天，伊蒙意識到雙手巨劍很強，但特別需求體型天賦。
    他目前身高185厘米，估計成年也達不到兩米以上。
    用雙手巨劍無法形成居高臨下的砸、劈，兼之劍身太長限製走位。
    不如雙手持劍靈活多變。
    鐺鐺！
    愣神好一陣，裁判瘋狂敲響銅鑼。
    學士匆匆趕來，將倒栽蔥姿勢的科爾抬走。
    看到傷情時，打了個激靈。
    頭盔都砸扁了一角，真是殘暴了！
    伊蒙無視掉，高高舉起符文巨劍。
    “符文騎士！！”
    “……”
    霎時間，歡呼充斥比武場，貴族領主們發了瘋似的鼓掌。
    白騎士科爾可是奪冠的有利人選。
    竟然也被符文騎士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
    簡直是本場比武大會殺出的最大一匹黑馬。
    ……
    “伊蒙！”
    雷妮拉滿眼激動，差點站起來歡呼。
    她對伊蒙的實力一直沒有一個清晰認知。
    隻知道很厲害，人人稱讚的那種厲害。
    但她很清楚科爾的實力。
    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也是七大國數一數二的強大騎士。
    這麽輕易被伊蒙擊敗，可見伊蒙的實力有多厲害。
    蘭娜爾淡定的多，微微一笑：“是有點厲害呢。”
    蔥白手指扯了扯裙擺，修長美腿翹起二郎腿，大腿根微不可見的摩擦。
    有點子性奮。
    啪啪啪！
    蘭尼諾混在黑黨人群裏，站起身使勁鼓掌。
    那雙紫色的桃花眼裏，滿是崇拜與熱情。
    他不知道符文騎士的真實身份。
    但他喜歡這種勢不可擋的強者。
    “有人知道符文騎士是誰嗎？”
    上首位置，韋賽裏斯扭過頭，悄悄問向臣子們。
    “首相大人方才匯報，這位神秘騎士報名時並未露麵。”
    林曼小老頭湊近，主動回答。
    他心情很好，剛才壓了符文騎士十五金龍。
    韋賽裏斯皺起眉頭：“沒人知道嗎？”
    這麽強大的騎士，不該默默無名才對。
    哈羅德開口：“陛下，我倒是覺得他像一個人。”
    “誰？”韋賽裏斯好奇。
    哈羅德猶豫一二，壓低嗓音：“您不認為那種壓倒性的力量，以及久戰不衰的體力，很熟悉嗎？”
    韋賽裏斯聞言一愣，脫口而出：“伊蒙。”
    單手使雙手巨劍，還是青銅銘刻符文的巨劍。
    正符合侄子的特點。
    “那小子有這份實力？”
    科利斯驚疑不定。
    韋賽裏斯心情複雜，無奈道：“你不懂‘戰士下凡’的分量。”
    沒有這份實力，當初不會有這個稱號。
    比武仍在繼續。
    伊蒙連勝十五場，選擇退場休息。
    再不休息，有點太刺眼。
    後方還有那麽多騎士，人家求的就是比武揚名。
    隨著他的退場，貴族領主們熱情退卻。
    幾十名騎士陸續登場，兩兩對決。
    時間從上午持續到下午兩點鍾，最終決出四強。
    伊蒙占一個位置。
    另外三人，分別是來自西境的阿德裏安·塔貝克、白港的梅迪瑞克·曼德勒、多恩邊疆地的史文家族伯爵。
    阿德裏安·塔貝克很有名氣，是西境的新起之秀。
    血龍狂舞期間，是西境大軍的指揮官，率軍擊敗過河間諸侯，直指河間腹地。
    後來因為傑森公爵自己浪死了，西境大軍不攻自破。
    梅迪瑞克是白港伯爵的長子兼繼承人，同樣是北境的新起之秀，被譽為“北境最好的騎士”。
    並非單隻武力，還有無可挑剔的品格與能力。
    血龍狂舞期間的女王鐵衛之一。
    與威廉、阿德裏安一同死在龍穴暴亂。
    最後的史文伯爵，風暴地的老牌騎士。
    伊蒙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喬漢娜的吝嗇鬼叔叔，狠心的放任其流落三女國海盜之手。
    鐺鐺！
    銅鑼敲響，捉對比拚。
    伊蒙毫不猶豫，挑中史文伯爵。
    一槍挑落下馬，一劍將其繳械。
    當場打斷一條腿，踩折一條右胳膊。
    也不知道喬漢娜恨不恨叔叔。
    他沒刻意打聽，喬漢娜也沒提過。
    先收點利息，不夠往後再說。
    另外一組也分出勝負。
    阿德裏安·塔貝克年齡更大，經驗更豐富，戰勝初出茅廬的梅迪瑞克。
    伊蒙與阿德裏安對上。
    不出意外，符文巨劍一頓亂劈，將對方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鐺鐺！
    奪冠的銅鑼敲響，全場歡欣鼓舞。
    “符文騎士！”
    “摘下頭盔……。”
    貴族領主們振臂高呼，迫不及待想見鐵罐頭下的真麵目。
    哪怕不喜爭鬥的貴族夫人、小姐們，也都如狼似虎的盯上。
    這種好武藝的騎士。
    無論是收來當封臣，還是當情夫、丈夫，都是不可多得的的好人選。
    “終於贏了。”
    伊蒙騎上火紅戰馬，慶幸的歎了口氣。
    再無贏下比武大會，戰馬都快跑不動了。
    至於比武的難度……
    伊蒙環顧觀眾席的貴族領主們，隻想說：“易如反掌呐！”
    符文巨劍高舉，進一步激發貴族領主們的狂呼。
    全場歡呼，震耳欲聾。
    ……
    “他到底什麽心思？”
    韋賽裏斯思緒飛速轉動，從主位上起身。
    “陛下。”
    哈羅德小聲提醒。
    韋賽裏斯幡然醒悟，拿起斜倚著的族劍“黑火”。
    無論如何，先等那小子亮明身份。
    他是國王！
    還能怕一個毛頭小子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