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色婚禮(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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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卡斯羅梅港的大火撲滅。
    一座人頭壘砌的百米寬京觀,巍峨屹立在港口邊緣。
    一顆顆麵目猙獰的人頭,凝視著四麵八方每一個方向。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總會有人聽到微弱的尖叫與哀嚎。
    被遊吟詩人編撰為一篇海盜亡靈的傳說。
    “嘶嘎——”
    一條青銅巨龍昂首咆哮,橫跨潘托斯海灣,朝著峽海對岸翱翔。
    身旁銀灰色巨龍伴飛。
    下方海麵上,懸掛各色旗幟的艦隊運輸穀地大軍。
    浩浩蕩蕩的,直奔海鷗鎮。
    伊蒙一夜未合眼,伏在龍鞍上假寐。
    三女國海盜平定。
    那些對他不敬的人,也將付出血與火的代價。
    轟——
    突然,身後海灣傳來微弱破風聲。
    伊蒙耳廓微動,尋聲望去。
    海煙體型較小,盤旋在廢墟上空。
    蘭尼諾不見蹤影,估計是與其父整理戰場。
    哪來的異響?
    伊蒙腦筋轉動,目光落在潘托斯的繁華城區。
    ……
    潘托斯。
    親王宮殿,後花園。
    “嘶……嘎……”
    穿透力極強的尖銳嘶鳴響起,伴隨巨物落地的悶響。
    大腹便便的雷吉奧親王聞聲趕來,身體僵在原地。
    婚禮結束,戰爭勝利。
    暗藏不住的喜悅,被眼前的猩紅巨獸直接破碎。
    “別怕,我沒有惡意。”
    一道嗓音磁性,帶著淡淡傲慢。
    轟——
    科拉克休豎瞳銳利,似蛇身軀微微低伏,露出脊背上的挺拔身影。
    戴蒙神情淡定,踩著暗紅翼膜走下。
    落在雷吉奧親王眼裏,又是另一番場景。
    銀金色短發梳成背頭,強健蜂腰筆直,左手輕撫族劍“暗黑姐妹”。
    他一出現,彷佛成為世界中心。
    精心布局的花園與雕梁畫棟的宮殿,都淪為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嘶……嘎……”
    科拉克休向著四周咆哮,修長脖頸仰起,籠罩在駕馭者的頭頂。
    暗中窺視的弩箭,全被龐大身軀遮擋。
    戴蒙從容不迫,從始至終沒有下達一個命令。
    “戴蒙王子。”
    雷吉奧幹笑道:“什麽風將您吹來了?”
    統治石階列島數年的“峽海之王”,怎麽會不認識。
    “談一筆賠償。”
    戴蒙淡淡開口。
    雷吉奧懵了:“據我所知,並沒有與您有過交易?”
    他到處欠對方兒子的戰利品分配,事後會與海蛇商量。
    可對方憑什麽要賬。
    “這仗打的不錯,對吧?”
    戴蒙道。
    “當然。”
    雷吉奧賠笑道。
    “你可知道,往前數年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如此奮戰。”
    戴蒙眼神銳利,說道:“有人享受了我的庇護,現在到了還債的時候。”
    這群越過他私自開戰的家夥。
    都是討賬的對象。
    “可是……”
    雷吉奧大驚,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嘶……嘎……”
    科拉克休一聲嘶鳴,寬大雙翼一振,似蛇身軀拔地而起。
    雷吉奧親王閉上嘴巴。
    戴蒙唇角勾起,雙手交叉胸前。
    石階列島那塊土地不能要了。
    得從自由貿易城邦下手。
    ……
    三天後。
    穀地,河穀鎮。
    第一堵白色城牆內,呈環形駐紮上萬大軍的營帳。
    色彩鮮豔的旗幟飄飛,全都朝向最高最大的二分旗。
    潘托斯之戰凱旋。
    親王殿下大手一揮,軍隊入駐河穀鎮,舉辦七天七夜的慶祝典禮。
    所有軍隊湧入,人數超過一萬五千人。
    比河穀鎮的原住民與高山氏族加起來還多。
    孤山,山腳下。
    “嘶吼——”
    一條龐然大物匍匐在地,角冠稀疏的龍首枕著山岩,頗有些老態龍鍾的懶散。
    “蘭娜爾小姐,還是沒找到親王殿下。”
    伊利克站在遠處。
    蘭娜爾站在老龍身旁,推搡著幾隻綿羊:“軍隊少人嗎?”
    兩人都是受邀而來。
    慶典進行到一半,伊蒙卻不見蹤影。
    伊利克聞言,說道:“岡梭爾爵士與傑洛爵士不見了,一同外出的還有符石城的八百穀地騎士。”
    最初時,以為符石城臨時召回。
    “那就不用找了。”
    蘭娜爾望向孤山半山腰的龍巢,輕聲道:“他們自己會回來。”
    ……
    河穀鎮召開慶典,喜訊從海鷗鎮傳遍穀地。
    也在這一天,韋伍德家族廣發請柬。
    老雷德的大孫子迎娶了一位有產騎士的女兒,要舉辦一場盛大婚禮。
    邀請穀地所有貴族,希望熱熱鬧鬧辦一場。
    然而,應邀者少之又少。
    入夜。
    鐵橡城,船舵大廳。
    城堡燈火通明,大廳人滿為患。
    悠揚的琴聲彈奏,伴隨一連串的歡聲笑語。
    老雷徳盛裝出席,端坐在主位上。
    他沒什麽表情,眉眼低垂的看著在場人。
    有他的十幾個兒子,七八個女兒與女婿,還有更多的孫子孫女……
    算上雜七雜八的親戚,光是姓韋伍德的人就擠滿大半個大廳。
    所幸有了石灰與蜂窩煤。
    大廳得以翻新,壁爐點燃溫暖的火焰。
    “都有誰來了?”
    老雷德側頭打探。
    他的長子正在傻樂,回答道:“咱們一家都來了。”
    “蠢貨,我是說請柬上那些貴族!”
    老雷徳忍不住發火。
    上個月中旬是他的命名日,他選擇龜縮不出。
    本以為能息事寧人。
    直到前些天聽聞坦格利安的毛頭小子打贏了“潘托斯之戰”,還殘忍的把海盜頭顱壘成高塔。
    打那時起他就知道,躲是沒有用的。
    必須拉攏同樣排斥坦格利安的穀地貴族,結成同盟以求自保。
    他的長子縮著脖子:“沒來,除了幾個次級貴族,那些有名望的大貴族全都推脫有事。”
    頓了頓,憨笑道:“不過都送來了賀禮,看來還是記得韋伍德家族的風光。”
    老雷徳一拍腦門,痛苦的閉上眼。
    沒人願意與韋伍德家族結盟。
    海鷗鎮與鐵橡城先後拒絕了坦格利安的毛頭小子,落了那小子的顏麵。
    符石城召集大軍後,海鷗鎮開城放行,格拉夫森家族乖的像條狗。
    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鐵橡城。
    穀地貴族達成共識。
    鐵橡城將迎接對方攜凱旋之勢的報複。
    “他會做什麽?”
    老雷徳腦子混沌,設想接下來會遭遇的變故。
    鐵橡城那麽堅固,家族血脈昌盛。
    無論如何,都不會覆滅在暴風雨中。
    突然,琴聲一變。
    老雷徳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抬頭。
    “新娘到場。”
    大門打開,一個臉蛋雀斑的少女身披婚紗,挽著父親的手緩緩入場。
    原來是婚禮的證詞階段,琴聲變的溫柔似水。
    老雷徳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耐心看完長孫的婚禮儀式。
    沒什麽特殊的。
    他結婚的次數比在場人都多。
    真要能吸引眼球,那就是新娘子的屁股很圓。
    “嘿嘿。”
    老雷徳笑著飲酒,大手摸上年輕夫人。
    韋伍德家族血脈興隆,想太多都是杞人憂天。
    婚禮證詞說完,輪到婚鬧階段。
    男人們將新娘子扛起,說要抬到婚房扒掉裙子。
    女人們捉住新郎,當場就解了褲腰帶。
    大廳不止韋伍德家族的人,還有許多艾林穀的商人。
    見到這一幕,紛紛歡呼呐喊。
    老雷徳司空見慣,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闔家團圓,三世同堂。
    不知羨煞多少人。
    “雷德大人,我們為這場婚禮準備了禮物。”
    一名商人端著酒杯站起。
    老雷徳很感興趣,裝腔作勢道:“我喜歡禮物,快拿出來看看。”
    商人招了招手,十幾個人抬著一個紅布遮蓋的巨物進門。
    “好大。”
    新娘子被抬到半空,對新婚賀禮十分重視。
    婚鬧還沒結束,兩夥男女繼續把新人抬出大門。
    咚!
    巨物落在地上,青石地板震起灰塵。
    老雷徳抻長脖子,急切道:“打開看看。”
    商人一把扯開紅布。
    一口兩米的青銅大鍾,出現在眾人視線裏。
    青銅大鍾質地粗糙,一看就是加點趕工。
    包裝卻很精致。
    一朵朵黑色玫瑰花裝點,紮成花環套在鍾身上。
    “送鍾?”
    老雷徳皺起眉頭,不理解深意。
    “是的,這是河穀鎮的貴人托我送來。”
    商人笑嗬嗬的,退到青銅大鍾後邊。
    就在此時。
    琴聲發生變化,從婚禮的溫柔轉為一種壓抑沉悶。
    調子熟悉。
    大提琴手緊閉雙眼,緩緩演奏出《卡斯羅梅的雨季》。
    老雷徳呆愣一瞬,腦海中蹦出一個心驚肉跳的念頭。
    “不!”
    這哪是音樂,分明是催魂曲。
    轟!
    大門轟然關閉,堵死出去的路。
    二樓隔間上。
    一些商人與侍從掏出弓弩,對準下方人群射擊。
    “啊!”
    “……”
    韋伍德家族的成員來不及躲閃,大多中箭後倒地。
    很多人到死都不明白。
    剛才還是寧靜祥和的婚禮,怎麽突然殺機四伏。
    “有人叛變!”
    老雷徳的長子大驚,集結幾個兄弟要反抗。
    其中一個端起桌子,擋住射來的箭矢。
    但很快,他們嘴角冒出白沫,渾身抽搐的倒地。
    不止是弓弩手,還有提前下毒。
    一時間,大廳內的賓客淪為砧板魚肉。
    慘叫與哭嚎交織,與冷漠的儈子手形成鮮明對比。
    當啷!
    老雷徳臉色煞白,手中酒杯摔落。
    兩個人影衝上台階,匕首抵住他與年輕夫人的喉嚨。
    老雷徳不敢反抗,不斷吞咽唾沫。
    看著兒孫毒酒發作的慘狀,他渾身都在哆嗦。
    “別擔心,您的酒裏沒毒。”
    還是那個商人,趴在老家夥耳邊低語。
    “為什麽?”
    老雷徳眼神彷徨,真的陷入茫然。
    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
    商人解釋道:“您先中毒身亡,如何目睹自己斷子絕孫的場麵。”
    老雷徳肝膽俱顫,立馬意識到如此殘忍的手法出自誰手。
    “別殺我……”
    年輕夫人驚恐萬分,連連求饒。
    一盞茶功夫,大廳內屍橫遍野。
    兩個商人對視一眼,後者揮刀抹了年輕夫人的脖子。
    聒噪聲消失。
    老雷徳無動於衷。
    眼睜睜看著兒孫死在眼前,臉色一片死灰。
    商人湊到耳邊,語速飛快:“伊蒙親王向您致以誠摯問候。”
    說完,匕首割開喉管。
    “呃……”
    老雷徳目眥欲裂,喉嚨噴灑大量鮮血。
    老邁的身體扭曲掙紮,從高台滾下台階,鋪出一條血淋淋的痕跡。
    最後,死不瞑目的咽氣。
    兩個商人對視一眼,割下老雷徳的腦袋,用布包裹著帶走。
    大提琴聲停止。
    裝扮成商人、侍從的刺客撕下偽裝,搬出提前準備好的火油桶,灑滿整個鐵橡城。
    月黑風高,孤月高懸。
    巨大湖泊畔。
    一匹毛發似白色綢緞的白鹿低頭飲水,湖麵映照出熊熊大火。
    伊蒙仰頭望天,兩條龐大身影月下舞動。
    “親王。”
    岡梭爾打馬上前。
    後方樹林裏,八百穀地騎士全員待命。
    伊蒙揮揮手。
    計劃完美實施,不需要備用方案。
    不多時,幾十名刺客趕來。
    有人拎著老雷德的腦袋,有人壓著一對新婚夫妻。
    “腦袋留下當個紀念。”
    伊蒙淡淡一瞥,裁決道:“韋伍德家族斷子絕孫,女的送到舊鎮當靜默姐妹。”
    噗!
    岡梭爾重劍出鞘,砍掉新郎的腦袋。
    新娘子也沒放過,扒開嘴拔掉舌頭。
    慘叫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刺客們一一退下,每人從懷裏掏出一朵黑玫瑰,放在兩個韋伍德的腦袋上。
    在他們的胸前,佩戴一枚“身形優美的黑天鵝”紋章。
    轟隆!
    大火焚燒下,鐵橡城的塔樓坍塌。
    所有子孫滅絕,韋伍德家族徹底凋零。
    伊蒙認為還不夠,指著湖畔邊的黑玫瑰墳包,淡淡說道:“鐵橡城沒了,往後這塊湖叫黑天鵝湖,湖畔建築一座黑玫瑰廳。”
    岡梭爾沉默不語。
    “你來當黑玫瑰廳的領主,獨立一個黑玫瑰廳的羅伊斯家族。”
    伊蒙輕描淡寫地道。
    岡梭爾猛然抬頭,不敢置信。
    “材料從河穀鎮撥,火滅了開始動工。”
    伊蒙扯了扯韁繩,騎著白鹿調轉方向。
    噗通!
    岡梭爾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地上。
    “我向您宣誓……”
    鄭重其事的起誓,世代效忠河穀鎮的坦格利安家族。
    “我接受了。”
    伊蒙回以誓言,抽出族劍“悲歎”進行儀式。
    做完後,淡定的率兵離開。
    今晚之後,再無韋伍德家族。
    手法並不高明,但勝在實用。
    他在向穀地貴族釋放一個信號。
    胯下有龍,能打贏潘托斯之戰。
    有龍不用,同樣能燒光一座千年古堡。
    望下一次有人聽到《卡斯羅梅的雨季》時,他們能記得韋伍德家族的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