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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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晏寧上前一刀,斬斷虺蛭高高揚起的身軀,顧經年與崔晧便摔在地上。
    崔晧腹上血肉狼藉,傷口顯然被種了卵,見陸晏寧提刀走來,吐著血哀求不已。
    “別殺我,我能好的!我還有希……”
    刀光一閃,一顆首級滾了兩圈。
    陸晏寧毫不留情砍死了上司,轉身扶起顧經年。
    “走!拿了劉衡,我調兵來控製局麵。”
    兩人迅速離開地牢附近。
    顧經年問道:“他方才說他能好,那是何意?”
    “他瘋了。”陸晏寧目露厭惡,“他認為找到虺心入藥,能治好他的傷。”
    “根據呢?”
    “一句‘雄虺百毒,其心良藥’,讓這些人都瘋了。”
    “姐夫是如何被捉的?”顧經年問道:“這些是聽誰說的?”
    陸晏寧道:“我麾下有個親衛是崔晧的人,從我踏入萬春宮就在給我下套,支開了其他人,引我入陷阱。”
    他沒有說的是,那個親衛以前曾是顧北溟麾下,是當年他在驍毅軍親兵營中結識的。
    顧經年問道:“那句話呢?聽誰說的?”
    “崔晧方才說的,許諾給我一顆虺心。”
    “他們做這些便是為了虺心?”
    陸晏寧道:“他們利用萬春宮養虺蛭之事,很快要瞞不住了,行宮久未建成,晁矩之推諉拖延,陛下還是打算親自巡視,遂有了西郊刺駕。”
    “與父親有關嗎?”
    陸晏寧很快搖了頭,道:“與嶽父能有何關聯?”
    顧經年能感覺到陸晏寧在包庇,反正他也不在乎,隻當不知。
    他看了眼夜色,道:“劉子延晚上要出個好料,我知道他會去哪。”
    ————————
    劉子延正睡著覺,忽然被一把拎著摔在地上,拖到了一人麵前。
    那是個披著銀甲的中年男子,但身上的盔甲比別的銀甲守衛要繁複精美得多,頭盔、肩甲、肚鏖等各處都雕著虺首。
    “曹將軍?”劉子延揉了揉眼,道:“怎麽?”
    “地牢出事了,是你把我的人變成了虺蛭?”
    “我怎麽敢?”劉子延道:“昨夜混進了耗子,還請曹將軍早些處理了才是。”
    “是你讓崔晧去見陸晏寧?”
    “是。”
    “陸晏寧逃了。”
    “這……”
    劉子延眼珠一轉,便意識到自己犯了疏忽,問題怕是出在那銀甲守衛上,接著,臉頰就被拍了兩下。
    “你們師徒隻管煉藥,守衛由我管,別再插手。”
    “是。”
    “局麵壓不了太久,盡快選好能出虺的苗子。”
    “曹將軍放心。”
    劉子延送走那曹將軍,嘟囔道:“若非你們總出亂子,誰管那些破事。”
    他再一回頭,隻見一個高挑侍女站在角落,身上裹著青色的披風,把身子藏得嚴嚴實實。
    “怎麽?”劉子延問道。
    “你養的兩個四頭虺、一個三頭虺都被砍死了。”
    劉子延一愣,往那曹將軍走的方向啐了一口,道:“他剛也不說,一點擔當都沒。你看,要他們有何用?”
    高挑侍女不答。
    劉子延看了看天色,道:“走吧,你保護我。”
    兩人遂往功德院走去。
    在他們身後,一個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跑過,迅速跑向萬春山。
    麻師腳步飛快,到了行宮後方上山的輦道,他忽聽到了附近傳來嘶吼與呼叫聲,矮著身子探過去一看,隻見是守衛正守著篝火布置柴禾,試圖將十幾隻虺蛭驅趕進一個地牢。
    但他也看到了那些守衛裏有人痛苦地捂著肚子,不由竊笑了幾聲。
    “你們慢慢玩吧。”
    忽然,一個守衛猛地轉身向他衝來,麵容扭曲,接著一聲怒吼,有虺蛭衝出血霧,向他撲來。
    血盆大口頃刻間到了麻師麵前,卻沒有咬下去。
    虺蛭那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依舊不帶任何感情,但卻轉開了頭,似乎有些嫌棄。
    麻師又是兩聲竊笑,繼續趕路。
    “對你們來說,我就是一枚小小的毒果子啊。”
    他之所以長得這般矮小,就是因為從小就被泡在藥罐裏,一點點地,把對異類是劇毒的藥物泡進他的身體。
    那個過程,曾經讓他感到劇烈的痛苦。
    可當虺蛭橫行天地,他將會成為天之驕子。
    麻師更加興奮了,他跑上萬春山,又看到了那座高高聳立的觀星台,他跑到台下,有守衛橫刀來攔,他張嘴一吐便是一團迷煙。
    他沒有告訴顧經年,他其實吞了很多個竹管在肚子裏,從穢物裏撿出來往衣服上一擦就藏了好幾個到兜裏。
    料想那小子也是不可能仔細檢查的。
    一口氣登上觀星台,麻師放眼看向燈火通明的萬春宮,急切地等待著巨變的發生。
    虺蛭吐涎成卵,往日數不清有多少顆卵爭奪著寄生於一具身軀,但今夜,他把涎液倒進了萬春宮的每一口井,最大限度地讓每一顆卵都能找到軀體。
    經過了將近一夜一日的生長,種子就要發芽。
    “來吧!”
    麻師瞪大了眼,漸漸地,他的眼眸燃起了一團又一團興奮的火焰。
    無數勞役聚集的號舍中,忽然響起了痛苦的尖叫。
    “啊!”
    虺蛭橫空出世,瞬間紮穿了好幾個活生生的人。
    空氣中到處都是血肉之軀的氣味,使得它陷入了瘋狂,恨不得一口氣將所有獵物咬死,留著慢慢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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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人的肚子破開,一條條虺蛭糾纏在一起,張著血盆大口亂咬。
    血肉,於它們而言有太多的血肉。
    ————————
    裴念睜開眼,看到了黑暗中有一團火焰。
    那是一座燭台,劉子延正坐在燭台下看著籠子,準確地說,是在看黃虎的不停起伏的肚皮。
    “真是個好料子。”
    劉子延見裴念醒了,感慨道:“開平司第一次到劉府來查案時,我便在想‘捕尉黃虎真是個好料子’,時至今日,也算是達成所願。”
    裴念不理會他,伸手想要捧起地上的虺首,以刃角割黃虎的腦袋,可惜毫無力氣。
    “尤圭!尤圭!”
    劉子延笑了,同樣的事平時隻是投喂食物,唯獨今日,還嗔吮ǜ吹目旄小?
    忽然,殿外傳來了呼喝聲。
    “什麽人?!”
    劉子延回過頭,殿門已被人一腳踹開,來人以黑布蒙臉,能看出正是陸晏寧。
    陸晏寧手提單刀,接連殺敗數名守衛,徑直向他衝來。
    “我就說曹咎是個廢物。”劉子延罵了一聲,連忙看向身後的女侍,“保護我!”
    一個瞬間,陸晏寧衝到劉子延麵前十步遠。
    忽然,破風聲迎麵而來,陸晏寧橫刀一擋,“鐺”地格開那箭矢,虎口一痛,也就在這個刹那,他意識到了不對。
    “閃開!”
    激射而來的箭不是一支,而是三支,且每一箭都力若千鈞。
    其中兩支是射向他的,還有一支是射向顧經年。
    箭風劃破額頭,陸晏寧險之又險地仰麵倒下,同時伸手去推顧經年。
    來不及了,顧經年已經被這一箭射飛出去,摔在門外。
    “篤篤篤。”
    又是一連三箭,狠狠釘進金磚,若非陸晏寧滾得快,已被釘在當場。
    他抬頭看去,隻見那個女侍一手扯開身上的青色披風,另外兩隻手從背簍中拔出兩支箭,搭在持弓的另一隻手上。
    她竟有四隻手。
    “奭人?!”
    陸晏寧吃了一驚,他知武定侯的熾翎軍中有一隊奭人射手,卻不知還有旁人能驅奭人為近侍。
    這一愣神,兩支利箭已到麵前,他舉刀再擋,手中單刀被震落,身子一避,箭矢射進他的左臂。
    奭人女子再伸手拔箭,背簍裏已隻剩最後一支箭。
    “嗖!”
    一箭射出的同時,一道身影撲落,中箭滾了兩圈。
    陸晏寧反而躍起,拾刀,撲向奭人女子。
    “放煙!”
    一團迷煙噴下。
    陸晏寧早有準備,臉上蒙著濕布,屏息上前。
    奭人女子一隻手拎起劉子延,兩隻手各甩出一支飛鏢,一隻手拔出腰間佩劍,立即往殿後退去。
    陸晏寧躲開飛鏢,快步追出大殿,卻見那奭人女子已帶著劉子延跑遠,而一隊銀甲守衛正在趕來,隻好返身回來,從後殿登上夾層,將裏麵操縱機關者搠死。
    籠子裏,裴念、尤圭捂著口鼻,努力不讓自己再昏迷過去。
    他們看到黃虎的肚子正在越來越劇烈地鼓動著,一下、兩下……
    終於,一條虺蛭帶著顫動的嘶吼聲騰空而起。
    “咣啷!”
    籠門被整個拉起,裴念、尤圭迅速往外一撲。一隊銀甲衛士衝上前揮刀要砍,倏地被血盆大口狠狠地叼住。
    “嘭”地大響,上方的鐵板砸下,陸晏寧從天而落,拎起兩人便走。
    “經年!”
    顧經年起身,拔掉了身上的兩支箭矢,手卻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他傷得太重,而是因為他終於看到了一個異人,一個受人驅使的異人。
    “走!”
    陸晏寧見顧經年跟上,快步出了大殿,卻是愣了一下。
    他看到,台階之下是一條條虺蛭在空中扭曲,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情此景,一如西郊校場,隻怕還要更甚於西郊校場。
    “怎麽回事?”裴念喃喃道。
    “是麻師。”陸晏寧已聽顧經年說了經過,喃喃道:“他利用水源給所有人種了卵。”
    裴念頓覺悔恨鑽心,咬牙道:“怪我沒早殺了他。”
    “既有奭人,劉衡身邊必還有更多異人,憑我們暫時捉拿不了他,得盡快調兵來。”
    陸晏寧有將軍氣場,說一不二,既做了決斷,當即要帶他們出萬春宮。
    顧經年卻不像他們那麽恨麻師,比起去找朝廷調兵,他反而對麻師所過說的那些話更感興趣。
    他跟在陸晏寧身後,不由幾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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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
    出了大殿,劉子延也看到了萬春宮的混亂景象,眼中浮起了震驚、慍怒之意。
    “說了要精養,怎又成了這混沌的局麵?!”
    奭人女子問道:“還控製得住嗎?”
    “怎麽可能?”劉子延氣急道:“眼下再想出虺,就隻能憑弱肉強食了。”
    “哦。”奭人女子問道:“那你就沒用嘍?”
    劉子延一愣,眼中頓時透出驚懼之色,道:“我……”
    “噗。”
    奭人女子已一劍捅穿了劉子延的心髒。
    她兩手把劍收回劍鞘,同時用另外兩隻手給自己裹上青色披風,嘴裏喃喃道:“老師說了,他可不養沒用的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