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家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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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禥步入昭文館,恰遇裴無垢與裴念出來。
    “裴少卿。”
    打了招呼,魏禥以審視的目光看了裴念一眼,道:“裴緝事竟也在?”
    “是。”裴無垢臉上浮過一瞬間的尷尬,很快恢複了風度翩然的樣子,道:“下官失矩,因小女粗魯不文,遂帶她來讀書。”
    魏禥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裴緝事不是來查案的?”
    “三殿下明鑒,確實算是。”
    “裴緝事做事盡心,汋京的安定,有你一份功勞。”
    魏禥隨口讚了一句,正要走開,忽又想到一事,遂道:“對了,你手下的顧經年,我很欣賞,準備與厲指揮使說一聲,給他遷官。”
    “顧經年做事不錯。”裴念應道。
    彼此沒什麽好說的,魏禥步入昭文館,徑直步入二層。
    在樓梯拐角處,他遇到了魏嬋,以嫌棄的口吻問道:“你在這做甚?”
    “三哥又與那父女倆說什麽了。”
    “沒什麽,打個招呼。”
    “又打招呼。”魏嬋嘟囔道。
    魏禥不知她在說什麽,自顧自往前走。
    兄妹倆回到了三層的長廊前,拉開那隱蔽的門,魏嬋低頭一看,道:“三哥為何去換了一身衣裳?”
    “什麽?”
    魏嬋無奈翻了個白眼,跟在魏禥後麵,看著他再次翻閱那些古籍,聽他自說自話地喃喃道:“從崇經書院抄查回來的文稿在哪呢?”
    “你這一天,魔怔了不成?”魏嬋伸手揮了揮,“方才的事還沒說完,你拿了那藥師,也給我煉些藥。”
    “你怎知我要拿……”
    魏禥話到一半,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反問道:“方才?”
    “對啊。”魏嬋道:“方才你說的……”
    “你說我換了身衣服?”魏禥忽然問道。
    魏嬋愣愣點了點頭,看著三哥的反應,已完全明白過來。
    “剛才那個,不是三哥?那他是誰?”
    魏禥臉色難看,眼神陰晴不定,可過了一會,他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骨頭鏈子,開口卻是道:“是我。”
    “什麽?”
    “我方才確實來過了。”
    魏禥竟是承認了下來。
    他分明已經猜到了方才是誰假扮成他到昭文館來看書,但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竟是沒有揭穿。
    魏嬋當然不信,可無論她如何追問,魏禥就是不說,惹得她最後發了脾氣。
    “三哥不說,當我查不到嗎?能戴你的鏈子,讓你包庇的能有幾個,還有,我看裴家父女方才也是來接應他的!”
    說出了這些推論之後,魏嬋心裏忽然浮起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顧經年。
    沒有確鑿的證據,她單純是憑女人的直覺而認定了此事,認為唯有顧經年,能讓裴念跑來接應。
    那對狗男女就是在一起了,雙雙辜負了她的閨中好友沈靈舒,還跑來耍了她一通。
    腦子裏對這件事念念不忘,當夜,魏嬋一整晚沒有睡好。
    她總覺得自己的腳冷冰冰的,往膝窩裏一夾,偏偏又隱約回想起一腳踹在顧經年腚上時的感覺,如踏進雲端一般。
    本就睡得不踏實,而睡夢中,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事,於是瞬間驚醒過來。
    “啊!”
    “公主?怎麽了?”
    侍婢們圍了過來,隻見魏嬋雙手捉著頭,把頭發弄得亂七八糟,顯得很是煩惱,嘴裏如夢囈般地喃喃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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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他麵前……放屁了。”
    “噗嗤。”
    次日,當魏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沈靈舒麵前把這件事說出來,得到的卻是一聲抑製不住的笑,她不由大為著惱。
    “你還笑我!”
    “好了,我不笑就是了。”沈靈舒強忍著笑意,捂著嘴,道:“就是在我麵前,你也不曾放過呢。”
    “因為三哥從小就特別邋遢,我才覺得沒關係啊,換成別人,我肯定會收著點,誰能想到,那三哥竟是個假的。”魏嬋顯然非常懊惱。
    沈靈舒隻好安慰道:“宮中混進了一個刺客,人沒事就好,一個屁而已,沒什麽的。”
    “你可知那人是誰?”
    “我如何能知道,我若知道,定幫你把他滅口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魏嬋道:“我懷疑……不,我很確定,他就是顧經年。”
    沈靈舒頗為驚訝,問道:“為何?”
    “裴念都來接應他了,他們就是有私情,我勸你別再傻乎乎被他們騙了。”
    說到這話題,沈靈舒不說話了,把玩著衣袖,不知在想什麽。
    魏嬋道:“梁采星說了,你不信,覺得他是別有目的。我難道還另有所圖不成,你連我也不信?”
    “哪是不信,本來婚約已經解除了,我還能如何?”
    “我看你還對他抱有同情,這可不行。”
    魏嬋想了想,道:“這樣,你找個機會把那對狗男女約出來,當麵對質,我揭穿他們。”
    沈靈舒有些擔心顧經年,這件事可大可小,冒充皇子,揭出來了是大罪,但所知者有限,隻要魏嬋不說,也許能遮掩過去。
    她遂好言安撫了幾句,問道:“你不會真要滅口吧?”
    “哼。”
    魏嬋想到那個肆無忌憚的屁,終是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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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經年提筆,在紙上一點點勾勒出了他在昭文館看到的地圖,接著寫下了上古時期沃民遷徙的記載。
    但那是上萬年前之事、數萬裏外之地域,他這一份筆墨終究顯得不足。
    “隻有這些了?”鳳娘一直湊在他旁邊看著,開口問道。
    “是,我沒找到那些注釋與筆記。”
    “沒事的。”
    出乎意料,鳳娘語氣體貼,又道:“回沃野的數萬裏路途終究還得我們自己走,中州的記載多些少些,差別不大的。”
    顧經年道:“你之前說地圖不全。”
    “能有多全?”鳳娘道,“我缺的,不是一份永遠不可能找全的地圖,而是回家的勇氣。”
    她接過顧經年手裏的圖紙,參照著,在她那張地圖上又補了些內容。
    低頭寫字時,她想了想,輕聲道:“其實,你進了昭文館之後,我就在想,這一趟不論你找不找得到線索,已經給了我勇氣。”
    “哦。”
    麵對鳳娘這些肺腑之言,顧經年的反應卻很平淡,道:“還有五天,顧繼祖就要離京,你準備一下。”
    “好,就讓我們遠走高飛。”鳳娘故意笑道:“等沈靈舒、裴念得知你與我私奔了,可不知要打翻多大的醋壇子。”
    顧經年就隨她調笑。
    終於準備離開汋京,他憂心忡忡,竟還隱隱雜夾著些其他的複雜情緒。其實,他能決定走,也是鳳娘給了他勇氣。
    “走了。”
    “顧巡檢慢走不送,哦,昨夜賒的賬還是要結……”
    出了北市,顧經年直接去了魏禥的私宅。
    門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來,徑直將他領到了堂上。
    魏禥就坐在那,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著他,看不出有要發怒的跡象。
    “三殿下。”顧經年開門見山,“殿下必然已經知道我冒充你進入昭文館了。”
    “你好大的膽子!”
    魏禥的怒火發作得很突兀,他沒料到顧經年會不打自招,遂見招拆招。
    “是,我自知死罪,但我這麽做,是想確定顧繼祖要做什麽。”
    “何意?”
    魏禥並不願表露出會原諒顧經年的態度,但還是好奇了。
    顧經年自從遇到魏嬋,便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拆穿,就一直在想破解之法,決定把顧繼祖賣了。
    “禇丹青認為顧繼祖得了虺心,要他交出來。可我很奇怪,若顧繼祖得了虺心,為何還要禇丹青助他去居塞城煉藥?他們二人很可能會在去往居塞城的路上交易,在此之前,我想弄清原因。”
    魏禥聽得有些糊塗了,問道:“意思是,虺心不能治顧繼祖的腿?他們二人要各取所需?”
    “是。”
    “何時交易?”
    “還不知,但一定是離開汋京之後。”
    魏禥目露思量,被人冒充的憤怒暫時就被貪心壓了下去。
    既提前得到消息,若早做準備,等顧繼祖、禇丹青二人離開汋京,他或能奪得虺心,俘虜禇丹青。
    顧經年看透了魏禥的心思,緩緩道:“我的立場很簡單,不想被顧繼祖牽扯,也受夠了被禇丹青脅迫,想要一並除掉此二人,隻是我勢單力孤,恐怕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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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後,顧經年站在梅承宗麵前稟報,說的也是類似的話。
    “提司,我查到大藥師就是禇丹青,他與顧繼祖打算離開汋京,做一個交易,應該是他打算治好顧繼祖的腿,讓顧繼祖替他搜羅某種藥材。”
    “這兩人廝混到一處去了?”
    梅承宗手裏拿著一塊銅鏡,端詳著自己的容貌,眼神裏時而透出滿意,時而微微皺眉,有些苦惱。
    好一會,他才不舍地放下銅鏡,一臉不爽道:“以我的權職,管這兩人可有點難,這件事,你怎麽看?”
    顧經年徑直道:“都除掉,提司拿虺心報功。”
    “夠狠,但那可是你大哥。”
    “那殘廢占著顧家的家業,除掉他,我再為提司立了功,才能走得更高。”
    “好啊。”梅承宗道:“可我聽說,三殿下想要提攜你,這是為何?”
    顧經年道:“我若真與三殿下同謀,他便不會這麽做了。無非是我查到他了,他遂使反間計,讓提司不信任我,我隻能轉而投靠他。”
    “原來如此。”梅承宗笑了笑,捋著耳邊的長發,道:“正好,我們不能對付禇丹青,此事你設法勸魏禥動手,到時我們撿現成的功勞。”
    “是,提司英明。”
    強者食們終於都被吸引了過來,顧經年下一步要做的是讓他們坐地分贓不成,隻能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