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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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一聲啼哭響起。
    顧經年見了,竟難得有些慌亂。轉頭看向顧采薇,問道:“阿姐,這真是你的孩子嗎?”
    “嗯。”
    顧采薇抹著臉上的淚,點點頭,她以前並不愛哭,近來卻總是控製不住。
    她向閔遠修走了兩步,望眼欲穿地看著他懷裏的小小人兒,想伸手,卻不敢,怕閔遠修一阻撓,反而弄傷了孩子。
    “你抱吧。”
    閔遠修說著,把孩子遞給顧采薇,淡淡道:“隻要顧經年言出必踐。”
    這牢房外麵守備重重,他不信顧經年能強行闖出去而不傷到顧采薇母女,那既然顧經年不會如此,他也樂得做個人情,幹脆還退了出去,給他們親人間一個說話的機會。
    顧采薇先是打開繈褓,仔細檢查了孩子,見她安然無恙,方才放心下來,露出了笑臉。
    哭聲很快就停下來。
    “我還擔心那些人照顧不了她,好在真如了她的名字,安然……更是多虧了你,你答應閔遠修什麽了?”
    “不是什麽大事。”顧經年道:“讓我去把父親勸回來。”
    “勸回來?他還能回來嗎?”
    聽得出,顧采薇對顧北溟還是很失望的,隻是子不言父過,她對此沒說什麽。
    “我試試。”顧經年語態輕鬆,“他對朝廷有些誤會,我去解釋清楚便好。”
    顧采薇微微一歎,雖有些疑惑,可更多的還是關注著孩子,一看孩子睜眼了,便柔聲問道:“安然餓不餓?”
    顧經年聽著這名字,想到了他離開陸宅去萬春宮的那個清晨。
    正是因中間經曆了那麽多的事,他能感受到這孩子出生的不易。
    他目光看去,見她小小的,臉小小的,手也小小的,皮膚細嫩,看著脆弱,像是一碰就會壞掉。
    “怎麽呆看著?你抱抱。”
    “我,我不敢抱。”
    顧經年有些畏縮,顧采薇卻還是把孩子交到了他懷裏,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傷到了她。
    大概是這樣僵硬的動作讓孩子有些不舒服,她又啼哭了起來。
    “哭了……阿姐,怎麽辦?你抱吧。”
    “沒事,她還不餓,你拍拍她哄哄。”
    顧經年於是稍調整了動作,踱著步,小心地哄著,漸漸地,他放鬆了不少,懷裏的孩子止住了啼哭,閉上眼要睡,偶然睜開眼看他一眼。
    “看,這是舅舅。”顧采薇在一旁柔聲道:“安然要記得舅舅。”
    顧經年看著孩子的眼睛,意識到自己又多了一個舅舅的身份,多了一個至親之人。
    若這是閔遠修的目的,確實是達到了。
    牢房的門被打開,閔遠修走了進來,道:“時間差不多了,該談談正事了,讓她們回住處去吧。”
    眼看顧經年抱著孩子沒有放手,他笑了笑。
    “放心,我會讓顧四娘親自照料孩子,並在我的保護下平安生活,隻要你為我做事,她們會毫發無損。”
    顧經年這才把孩子交到顧采薇手裏,道:“阿姐,我與閔鎮撫使談談,放心。”
    顧采薇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還是不放心。
    可她能做的選擇也不多,隻好接過孩子,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想問問她的丈夫如何了,終究是沒問出來。
    “我沒騙你。”閔遠修道。
    “是。”顧經年終於執禮,道:“多謝鎮撫使。”
    “信任很重要。”閔遠修在這件事上觀點與裴念相同,“你信任我,才能在雍國盡心做事。”
    “你信任我?”
    “嗯。”
    “為何?”
    “我了解你。”閔遠修道:“你本可以遠走高飛,但還是回來了,且差點死掉。”
    顧經年道:“我具體要怎麽做?”
    “你此前火燒汋京、刺殺宰相,謀逆之舉很快會天下皆知,包括雍國也會聽說。接下來,你要找個機會越獄,逃往雍國,投靠顧北溟。”
    “如何越獄?”
    “裴念會幫你。”
    “她?”顧經年道:“你當眾說過,她的所作所為都是你授意的,你不能追究她。”
    “她確實鑄下了大錯。”閔遠修道:“考慮到她是因為反對煉術,我才出手保她,並給她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換言之,她會與你一起去雍國。”
    顧經年心中驚訝,臉上卻故意不顯出關心擔憂之色,隻是眉頭微蹙,道:“我不需要她。”
    “若無她劫獄,沒人會相信開平司能再次讓你逃了。我們會讓人相信,她因與你情根深種,讓我、裴無垢為她求情,保留了在開平司的官職,結果再次劫獄,隨你逃到雍國。”
    “你是不信任我,讓她監視我吧。”顧經年佯怒,道:“你方才還說信任很重要。”
    “你若這麽想也無妨。”閔遠修道:“裴無垢還在汋京,她便一定會押著顧北溟歸來。”
    “我自己去,這也是我的條件。”
    “裴念會與你一起去,這也是她的要求,等立功歸來,她便是開平司的提司。”
    說罷,閔遠修抬了抬手,止住顧經年要說的話,道:“就這樣,你等幾日,待一切安排妥當,與裴念北上,到時聽她安排便是……還有,你依舊是開平司的捕尉,而她是緝事。”
    ————————
    “緝事,卑職向緝事請罪。”
    緝事堂中,尤圭正執禮賠罪,目光看去,卻見裴念麵容蒼白,毫無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場般,不由疑惑,忙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裴念搖了搖頭,道:“尤圭,我答應你致仕一事,恐怕要食言了。”
    她努力提高音量,可聲音裏的虛弱卻是掩不住,似乎是生了一場大病。
    尤圭道:“卑職犯了大錯,便是治罪也該當,可卑職真是喝醉了,才……”
    “不是要治你罪,而是,恭喜你,成為緝事了。”
    “什……什麽?”
    裴念把一封公文遞給尤圭,道:“鎮撫使還有一樁差事交給你,你去見他吧。”
    “是。”
    尤圭起身要走,忍不住又看了裴念一眼,道:“緝事,你真沒事吧?”
    “沒事,不過是點小病,發一場汗便好了。”
    裴念揮了揮手,心知閔遠修是要安排尤圭負責保護顧采薇母女,以安顧經年之心。
    這也是她努力爭取的結果。
    因為她付出了些其他的代價,所以閔遠修最後還是答應了她。
    想著這些,她疲倦地閉上眼,不知不覺中竟是累得睡著了,直到有下屬過來稟報沈靈舒跑來開平司見她了。
    “讓她過來吧。”
    裴念大概能猜到沈靈舒是為什麽而來。
    果然。
    沈靈舒一進來便道:“裴念裴念,我聽說顧經年飛起來了,是真的嗎?”
    “嗯。”
    “他長出了一雙火一樣的翅膀,飛起來了?”
    “嗯。”
    “那這麽說,他是一個異人嘍?”沈靈舒對此接受得倒是很快,“怪不得他之前受那麽重的傷還不死……可我爹怎麽讓我嫁給一個異人?”
    “是。”
    裴念想了想,又問道:“你不想嫁給一個異人?”
    沈靈舒愣了愣,道:“我沒想過啊,我就是……我不是來說這些閑事的,我來,是想問你,他犯的罪是不是很重?”
    “謀逆之罪,你說呢?”裴念喃喃道。
    沈靈舒一愣,好生失落。
    過了一會,她才留意到裴念的狀態,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道:“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還呆呆的,有心事嗎?”
    “沒事,受了點小傷,養兩天就好。對了,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什麽?”
    “我被顧經年牽連,落了罪,官職恐怕不保。你父親如今鎮守枕雲關,地位舉足輕重,你能否為我求個情?”
    “好啊。”沈靈舒馬上就答應了,道:“我與玉殊公主說,讓她向陛下為你求情。”
    “多謝了。”
    如此一來,過幾日裴念能保住官職救出顧經年之事,也就更加可信了。
    沈靈舒本想來打聽一下顧經年的下場,結果隻攬下了替裴念求情之事,心中失望,可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強顏歡笑了幾句。
    待出了開平司,她頓感茫然。
    “阿沅,顧經年肯定要被砍頭了,也許還要淩遲處死……聽說他傷好得很快,好像不能淩遲吧?”
    這些,沈靈舒都是聽梁采星說的。
    阿沅歎惜道:“那姑娘往後嫁給誰呢?”
    她可不願自家姑娘嫁給梁采星,到時她還要陪嫁過去呢。
    主仆二人心中失落,可她們對顧經年最多也隻是一個有好感而已,犯不上為他再去做什麽。
    轉回侯府,阿沅更多努力的還是想辦法讓沈靈舒轉移注意力,不要再為顧經年那個將死之人難過。
    大概過了五天,沈靈舒終於走出了迷茫。
    這日她讓阿沅安排些好吃的,舉起筷子時還嘟囔了一句。
    “人各有命,他犯下大罪必死無疑,我卻還得好好活。”
    “姑娘說的是呢。”
    “這道菜是什麽?看著真好看。”
    “鴛鴦五珍膾,是由……”
    正說著話,沈季螭的小妾薛宛宛卻是提著裙子跑起來,眼神興奮,滿是傾訴欲。
    “聽說了嗎?那退婚的小子又出事了。”
    “什麽?”
    沈靈舒食欲頓消,心想顧經年難道今天就要被砍頭嗎?
    然而,薛宛宛說出的,卻是一個讓她不可置信的消息。
    “是裴念……裴念劫了開平司大牢,與他私奔了!姑娘啊,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都說他們有私情你不信,如今還不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