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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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嚕。”
    顧經年微仰著頭,喉頭滾動了一下,藥丸落肚。
    像是喝了一杯暖酒,一股熱氣從他腹中湧起,流向他身體中各個地方,讓他感到一陣舒泰,然後,精力充沛。
    任雙飛還沒死,浮在那兒看著,竟是看到顧經年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修複著,那隻剩下骨頭的手掌開始一點點充盈起來。
    “不。”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然而,又一滴血已經從他心口滴出,凝結成珠。
    更可怕的是,顧經年手腳抽動了幾下,竟是艱難地站起身來,又要來摘這一顆。
    看得出來,顧經年也很痛苦,臉上凝出了越來越多的結晶,站起身的過程也持續了很久,直到那顆血凝固,被他兩個手指一捏,輕輕巧巧地摘走了。
    喉頭滾動,又一顆藥丸落入了顧經年腹中。
    任雙飛受不了了,他寧可被劉玉川煉化,畢竟劉玉川是個強者,而顧經年一開始隻是他的獵物。
    他可以敗,卻不能被獵物反食。
    於是,他衝著爐外大喊道:“劉玉川,你人呢?你還不來阻止他。”
    這聲喊他用盡了全力,隻是他太虛弱了,不知聲音能不能傳到爐外。
    “劉玉川,你肯定聽到了,你來啊。”任雙飛喃喃道,“我很強的,你怎能讓我被他吞服?”
    他確實很強,顧經年能感受到,甚至於當第二顆血珠在腹中擴散開來之後,竟有種壓過顧經年自身能力,要從他體內破體而出之感。
    顧經年不得不盤膝坐下,引導著那暖流在體內運轉。
    漸漸地,他能感受到實力提升之後的變化,他仿佛能看到爐外燃燒的大火,也能夠更加容易地控製它們。
    稍緩下來之後,他伸手,摘下了任雙飛心口滴出的第三顆血珠,喂給了纓搖。
    “你……”
    任雙飛完全無法反抗,見此一幕有些不可思議。
    顧經年轉變態度雖然讓人憤怒,可並不那麽讓人意外,畢竟放棄原則、投身煉術的人太多了。
    相反,顧經年嚐到煉術的甜頭之後還能有所克製,更出乎任雙飛的預料,更讓他覺得可怕。
    他想再說些什麽,可他的生命已經枯竭了,皮膚變得幹癟而蒼白,滿頭的紅發垂了下去。
    可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其實已經釋然了。
    因為當顧經年把血珠喂給纓搖,他便意識到,顧經年並不是弱者,一個不會被貪念打敗的人,怎麽可能是弱者?
    落入這樣一個人嘴裏,他能服氣。
    世道就是這樣嘛,弱肉強食,他吃別人,別人也吃他,任雙飛願賭服輸。
    任雙飛身體中凝結出第四顆,也是最後一顆血珠,纓搖吞服之後,終於能夠起身,與顧經年一起盤膝而坐。
    他們閉目養神,再睜開眼時,意外地發現,孟小婆的身體已懸浮在那。
    準確的說是屍體。
    孟小婆的脖頸上有一道很明顯的血痕。
    而胡靜楠正站在那兒,手裏拿著一根絲線,手中染著些許血跡。
    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從孟小婆身上摘下了一顆血珠,放在口中吞服,動作淡定而優雅,就像是服用一顆平平常常的補藥。
    旁人奪取她那一小瓶藥水,她則從旁人身上奪幾顆丹藥,理所應當。
    顧經年本寄望著讓孟小婆帶著他找到顧采薇母女,眼見孟小婆死在這裏,皺了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麽。
    眼下更重要的是離開這裏,活下去才能談別的。
    他看向爐壁的裂縫處,凝出火刃,一下一下用力劈過去。
    隨即,纓搖走過去,對著那裂縫重重一拳砸了過去。
    “嘭!”
    她一拳之力,竟是讓整個爐子都搖晃起來,而她那看起來小而柔弱的拳頭卻絲毫無損。
    “嘭!”
    “嘭!”
    “……”
    一拳又一拳,先是整個爐子被砸倒,之後爐壁被砸得凹陷下去,裂縫越來越大。
    纓搖不管不顧,雙手捉住那裂縫,用力將它拉開。
    隨著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暴躁,那裂縫也越來越大,終於,哢嚓一下完全被拉開來。
    外麵是漫天的大火,樹林還在燃燒,那流淌的河水上泛著點點銀光。
    但沒看到劉玉川的身影。
    “小心劉玉川。”
    “飛高了看看他在哪。”
    “帶上我。”胡靜楠輕咳了幾聲,在大火中睜不開眼。
    顧經年與纓搖遂展開火翼,帶著胡靜楠飛上了高高天空。
    他們放眼看去,隻見森林一望無際,根本沒有盡頭。
    選了一個方向飛過去,飛了很久很久,飛出了大火燃燒的範圍,下方卻依舊是延綿的森林,仿佛永遠也飛不出去一般。
    直到飛到近乎絕望,他們才在森林中尋了一個地方落下,整頓休養。
    消耗了許多精力之後,顧經年才意識到,他此前並沒有完全消化完那兩顆血珠,它們一直在源源不斷地給他提供著精力、體力、以及力量。
    樹林中偶爾響起幾聲蟬鳴,環境看起來安全了一些,他坐在一棵樹下,更為專注地感受。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煉化旁人,因此格外慎重,他發現,煉化了任雙飛之後,得到的不僅是能力,還有原屬於任雙飛的某種性格特質,比如輕浮、狂傲。
    尤其是他想到過往的那些敵人,他便有股想要煉化了他們的衝動,心中不停泛起狠意。
    這時他便知道,煉化是會上癮的,需要憑自身更強大的心誌來克製。
    偶爾睜開眼看去,纓搖、胡靜楠也各自盤膝而坐,緊閉雙眼。
    三人這般坐了不知多久,顧經年忽然心念一動,感受到大火正在往這邊飛來。
    他遂高高飛起,揚手,試圖去操控那大火,但那火卻是被另一個人控製著的,並不輕易為他的意念所動,直到纓搖飛到了顧經年身旁,開始與他配合。
    兩人心念相通,本就有默契,合力之下,一條火龍漸漸從樹林中騰起,留下一片焦黑的枯林。
    巨大的火龍在空中盤旋,在某一刻卻停下不動了。
    它懸停在雲朵下方,發出怒吼。
    “誰動我的火?!”
    顧經年、纓搖對視一眼,沒想到火還會說話。
    他們再次合力控製火龍,而那個神秘人則控製著火龍往另一個方向,雙方像是在拔河一般,終於,火龍一分為二,化作兩條,在空中盤旋、對峙。
    “你……是……誰?”
    纓搖控製著一條火龍,笨拙地發出了質問。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要以火焰構造出火龍的嘴巴、舌頭、腹腔,精細複雜到了極點,是對火焰的極致操控,換作以前,他們肯定是做不到。
    另一條火龍卻很快回答了四個字。
    “燒火童子。”
    “什……什麽?”
    “你們打翻了主人的爐子,你們死定了!”
    纓搖不再讓火龍說話,雙手一揚,顯得有些暴躁,被她控製的火龍於是橫衝直撞。
    顧經年卻也配合著她。
    隻見那火龍在天空中亂飛了一會,漸漸鎖定了某個方向,於是,顧經年與纓搖也像那邊飛去。
    他們通過分辨爭奪火龍控製權的難易程度,判斷出了那個“燒火童子”所在的方位。
    那是樹林深處中的一個湖泊,湖邊建了個小屋,有幾個仆從打扮的男子正在往小屋下添柴、扇風。
    旁邊有一人盤膝而坐、閉著雙眼,神色凝重。
    自稱是“燒火童子”,但這人已經很老了,看著有四五十歲,臉色黝黑。
    忽然,他睜開眼,瞳孔中,兩道身影越飛越近,正是顧經年與纓搖。
    “我可不會打架。”
    那燒火童子喃喃了一句,接著喊道:“我們走!”
    他竟是不戰而走,向那湖麵跑去,他一直跑到湖麵上,卻沒有落入水中,而是在水上淩波而走,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其餘仆從紛紛跟上,一個又一個,在同樣的位置消失。
    “快!”
    “快離界!”
    然而,最後一仆從逃到湖邊時,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了顧經年。
    “你在做什麽?走。”有人回頭喝道。
    那仆從卻不肯走,反而抬手向顧經年不停揮著,大喊道:“顧公子,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