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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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大事,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如今日之事,雖是奉國成立以來最大危機,但決策已定,剩下要做的無非就是戰前動員了。
    火藥密封,武器出庫,工部召集工匠,修繕鎧甲......
    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條。
    次日,錢斌赴任。
    本來李徹是想再過一段時間,等錢斌將戶部的事務全部交割完畢,再讓他去高麗赴任的。
    但如今時不我待,高麗的穩定很重要,需要一個重要級人物坐鎮。
    錢斌出行,李徹親自相送,本來隻說好送到城門口,但李徹心有不舍,隻說再送一裏。
    又走出一裏,李徹仍是麵露不舍,言說再送三裏。
    就這樣,直至朝陽城外十裏,錢斌說什麽都不讓再送了,開口勸說道:
    “殿下,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況且今大戰在即,殿下政務繁重,怎可把時間都耽誤在老朽身上?”
    李徹歎息道:“卻是本王無能,錢師一大把年齡了,本該在朝陽城享清福。如今還要勞累您長途跋涉,去高麗那窮鄉僻壤之地......”
    錢斌笑著搖頭打斷:“殿下切莫如此說,老夫出仕幾十年,卻是半生渾渾噩噩、一事無成。跟著殿下出關這一年,做的實事比上半輩子加起來都多,老夫死而無憾矣。”
    李徹沉默不言,隻是哀歎不已。
    身後隨行官吏不作聲,心中卻道:‘殿下如此尊師重道、重情重義,怪不得身旁有那麽多人生死相隨。’
    “時間不早了,老夫也該去了,殿下可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李徹思忖片刻,正色道:“錢師辦事穩重,計無遺策,本王卻是放心的。”
    “唯高麗守將王虎,雖有為將之才,但卻無統軍之經驗,勇猛有餘而智謀不足,遇大事恐其衝動。高麗雖小,幹係甚重,倘其有失,吾大軍皆險矣。”
    “本王素知錢師謹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錢師當告知王虎,千萬小心謹守城池,切不可主動出擊,下寨必當要道之處,使賊兵急切不能偷過。凡事錢師與他商議而行,不可輕行險著。”
    錢斌麵露凝重之色:“殿下所言,老臣字字銘記於心!”
    “也罷,路途遙遠,還請錢師慢行。”
    見李徹眼眶微紅,句句情真意切,錢斌也是心中動容。
    顫顫巍巍地彎腰下拜,李徹慌忙去扶。
    “老臣去矣,殿下保重。”
    “錢師保重。”
    錢斌揮淚告別,李徹騎馬立於林畔,目送錢斌遠去。
    看著看著,錢斌的背影突然被一片樹林擋住。
    李徹頓時咬牙切齒,對身旁的曲近山道:“你明日叫人,把這片樹林全砍光!”
    曲近山一臉疑惑:“殿下,這是為何?”
    “它使我看不清錢師的背影,擋住了我的視線!”
    曲近山聞言一怔。
    一眾隨行官員也是側目看向遠處,心中動容不已。
    可惜秋白不在此地,不然他肯定暗自吐槽,自家殿下忽悠人的話術總算是變了。
    。。。。。。
    錢斌出發的第三天,張氾使團也出發了。
    此番使團的儀仗規格,和去高麗那次相比更加豪華,光是從行者便有數百人之眾。
    其中半數為奉軍精銳士卒,半數為通曉靺鞨語的隨從,皆是禮部精挑細選出來的。
    此番出使九死一生,奉國朝堂文武敬重張氾忠心,大多前來相送。
    百官將使團送到門口,卻不見李徹身影。
    眾人麵麵相覷,嘴上雖什麽都沒說,但心中卻是疑惑不解。
    以自家殿下重情重義的秉性,怎麽可能不來相送?
    那張氾卻是毫不在意,站在車架上與眾臣拱手作別,隨即下令使團開拔,向北而去。
    使團行至半路,一處山坳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張氾麵帶微笑,似乎早有預料,恭恭敬敬地整理了一下服飾,下馬相迎。
    “籲。”
    李徹拉住馬韁,看向立在路中的張氾,眼睛發亮:“張卿似乎早知本王會來此?”
    張氾麵上帶著笑容,眼中卻有一絲哀傷:“去年冬季,臣隨秦大人出使高麗,殿下也是來此地相送。”
    “臣知殿下懷念舊情,在城門口未見您之身姿,便知您必會來此與臣相遇。”
    “秦旌啊......”李徹感歎一聲,“張卿可知,去年在此地,本王和秦旌說了什麽?”
    張氾搖了搖頭:“秦大人沒有和我們說過。”
    “本王和說過,不必擔心家眷,家中老小本王自會照顧。本王未曾食言,前些日子回帝都親自登門拜訪,還為秦家幼子討來了爵位。”
    張氾認真道:“殿下向來言出必行。”
    “本王還和他說過,激怒高麗未必一定要把命丟在那裏。隻需讓高麗扣押他,或是讓高麗王當眾辱罵本王,皆可達到目的。”
    “然而,秦旌他......”
    張氾苦笑道:“那時秦大人早已心存死誌,但我等卻都未發現。”
    李徹微微頷首,隨即嚴肅道:“同樣的話,今日本王不想再和你說一遍,汝不可學那秦旌,心存死誌!”
    “張卿須知,卿為本王臂膀,今後尚有大用!卿要懂得惜身,若事不可為,便趕緊回來,切莫再讓本王承受斷臂之痛!”
    張氾深深下拜,眼神一如既往地穩重:“臣......領命。”
    李徹看向一旁的副使,卻是一名身材魁梧,渾身上下都是草莽氣息的漢子。
    “劉大封。”
    那漢子有些意外,拱手見禮:“殿下竟還記得某。”
    李徹笑道:“怎麽不記得,你是豫州遊俠,和贏布一起投效本王。”
    劉大封咧嘴笑道:“殿下好記性。”
    “本王知你本領高強,隻缺一個契機,此行務必好好保護張卿,待功成歸來,未必不能名留青史。”
    劉大封正色道:“殿下放心,某就是豁出命來,也要護得張大人周全!”
    李徹微微頷首,望向一眾使團成員。
    突然彎腰躬身,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深深作揖:“此番,拜托諸位了。”
    眾人連忙伸手去扶,心中皆是澎湃洶湧。
    能得君主如此禮待,就是死在那蠻族大帳之中,又有何妨?
    李徹立起腰杆,突然看到車隊中有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不由得問向張氾:“張卿,那是何物?”
    張氾笑道:“回殿下,乃是臣等送靺鞨諸族的禮物罷了。靺鞨蠻族雖無禮,但我奉國卻是禮儀之邦,自當以禮相待。”
    李徹點了點頭,與張氾揮手作別。
    使團繼續前進,又行數裏。
    坐在車架上假寐的張氾突然睜開了眼睛,開口道:“劉副使。”
    劉大封縱馬前來,與車架並行:“大人有何吩咐?”
    “且停下來,召集大家,本使有事要說。”
    劉大封雖不解,但仍依令行事。
    使團停了下來,眾人聚集在車架周圍。
    張氾緩緩下了車架,走到那方方正正的貨馬車旁邊。
    伸手,猛然扯下了遮蓋在上麵的帷布。
    眾人頓時瞳孔猛縮,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卻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靜靜地躺在車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