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寶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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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楊璿的匯報,奉國海軍艦隊於一日之前,便已抵達鎮江府外的長江水道。
    然而,鎮江城的官府顯然被世家勢力掌控。
    麵對突然出現的龐大艦隊,地方官員態度強硬,以各種借口嚴令禁止艦隊靠近港口,更不許任何人員登岸。
    率軍而來的黎晟雖心係李徹安危,卻也不願在情況未明時,驟然與地方衝突。
    隻得下令,艦隊在遠處江麵下錨停泊,靜觀其變。
    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密切監視帝都方向的動靜。
    直至昨日深夜,形勢驟變。
    負責瞭望的斥候駭然發現帝都方向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緊接著又有數顆信號彈拖著醒目的尾焰升空炸響。
    黎晟見此情形,立刻判斷出李徹在帝都定然出了驚天變故。
    救主心切之下,他再無任何顧忌,當即下達了強攻命令!
    奉國海軍在奉軍中都是精銳,其裝備更是奉軍中最精良的。
    戰艦之上,水手、士卒人人配備最新式的火槍,更搭載了數量眾多的重型火炮。
    隨著黎晟一聲令下,艦隊調整風帆,逼近港口,赫然開炮。
    鎮江守軍何曾見過這等毀天滅地的場麵?
    幾輪狂暴的齊射過後,港口守軍已然魂飛魄散,防禦體係土崩瓦解。
    炮火延伸的同時,楊璿親率海軍陸戰營,乘衝鋒小艇直撲岸邊。
    登陸過程幾乎未遇像樣的抵抗,驚魂未定的守軍或跪地求饒,或棄械而逃。
    楊璿旋即向鎮江城內發動突擊,城內的守軍僅進行了微弱的象征性抵抗,便徹底崩潰。
    不到半天,奉軍戰旗便插上了鎮江城頭。
    隨後便是肅清殘敵,全麵接管城防。
    直至黃昏時分,整個鎮江城的駐軍被徹底繳械控製,城內秩序初步穩定。
    楊璿一刻未停,立即點起一隊精銳騎兵,出城搜尋接應。
    沒想到竟如此順利,在此地便迎到了李徹。
    李徹與李霖聽完楊璿的話,不由得對視一眼。
    還得是自己的奉軍,武德就是充沛。
    自己先前還在苦心積慮思考,如何智取、如何瞞過守軍,人家直接以力破之,將整個城池都打下來了。
    “好!”李徹撫掌讚歎,“傳令下去,所有人即刻進入鎮江城休整,傷員盡快救治,各部清點人員物資!”
    “明日清晨,艦隊便要啟航,返回奉國,免得夜長夢多!”
    在鎮江城修整,絕對是安全的。
    此城毗鄰帝都,乃是長江下遊的重要樞紐,城牆高厚,防禦設施完備。
    即便帝都方麵反應過來,派遣大軍前來圍困,憑借城防和海軍艦隊的火力支援,絕非短時間內可以攻陷。
    而從帝都衝殺出來的人,早已是強弩之末,若不好好修整一晚上,怕是扛不住海上的風浪。
    大軍開拔,進入鎮江城。
    城頭之上,原本的官軍旗幟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麵迎風招展的奉軍黑紅旗幟。
    奉軍軍紀向來嚴明,尤其是對己方控製區的百姓,有著秋毫無犯的鐵律。
    是以,城內街道雖略顯冷清,但並無騷亂跡象。
    店鋪大多關門歇業,偶有膽大的百姓在門窗縫隙中,用疑惑且略帶畏懼的目光,偷偷打量著這支入城的軍隊。
    行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李徹打量著這座控扼江河的雄城,不禁輕歎:
    “真是一處得天獨厚的江港要地,水運便利,商貿必興。”
    “怪不得曆朝曆代都苦心經營運河,一旦漕運暢通,南北貨殖於此交匯,此地想不富庶都難。”
    一旁的李霖聞言,輕笑道:“六弟既然如此看好此處,如今城池已在手中,要不要留下部分兵馬駐防?”
    “以此為楔子,將來南下也便利些。”
    李徹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四哥,守不住的。”
    “此地離帝都太近,深處敵境,防守壓力極大。”
    “我們孤軍深入,後勤補給難以維係,一旦叛軍緩過氣來,調集水陸大軍封鎖江麵,這裏立刻就會變成一座孤城,留下的將士無異於甕中之鱉。”
    李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利害,點頭稱是:“既然如此,那也不能白來一趟。”
    “索性趁此機會,抄了城內那些與世家勾結的富戶官倉,能帶走的金銀糧餉統統裝船,帶不走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就地分發給城內窮苦百姓,既充實我軍輜重,也能收買些人心,給那幫亂臣賊子添點堵!”
    李徹聞言不由放聲大笑,拍了拍李霖的肩膀:“四哥啊四哥,你這思路,可是越來越有我奉國辦事的風範了!”
    “就依此計,交給秋白去辦,務必快、準、穩!”
    “報——”
    就在此時,前方一名哨騎飛馬折返,來到近前勒馬稟報:
    “殿下,前方街口有數名僧人攔路求見。”
    “僧人?”李徹眉梢微挑,“所為何事?”
    哨騎回稟:“對方自稱是城內寶禪寺的僧人,為首者說寺中住持乃得道高僧,久聞殿下賢名,特請殿下移步寺中一敘。”
    李徹抬頭順著哨騎所指方向望去,果然見不遠處依山傍水處,有一座規模不小的寺院。
    紅牆金瓦,林木掩映,暮色中鍾聲悠揚,頗有幾分寶相莊嚴的氣象。
    李霖在一旁疑惑地看向李徹:“老六,你何時與這些和尚們打過交道?”
    李徹緩緩搖頭。
    他自己是個穿越者,對神佛之事向來敬而遠之。
    即便在原身的記憶裏,也並無任何禮佛誦經的偏好。
    倒是已故的慶帝,似乎對佛教頗為尊崇關照,印象頗佳。
    這時,楊璿打馬過來,謹慎地開口道:“殿下,城內初定,局勢未明。”
    “末將以為,還是莫要節外生枝,我等應在府衙妥善休整,明日盡早登船離去方為上策。”
    其餘將領也紛紛附和。
    李徹沉吟片刻,卻緩緩搖了搖頭:“無妨,既然對方以禮相請,又是之出家人,本王就去看看這位高僧究竟有何指教。”
    “或許,能有些意外的收獲也未可知。”
    他心中自有考量,在此地遇上僧人,未必是偶然。
    佛教在中原經久不衰,自然是有用處的。
    李徹的思維越來越偏向統治者,即便對佛教印象平平,該利用還是要利用。
    於是,一行人稍稍轉變方向,朝著那座寶禪寺行去。
    到得近前,更覺此寺氣象不凡。
    山門高大,殿宇重重,香火看來極其鼎盛。
    即便是城中大亂之時,寺內依舊可見僧人穿梭,怕是不下百數。
    大殿內供奉的佛像更是寶相莊嚴,金身璀璨,熠熠生輝。
    連李霖都忍不住低聲讚歎:“好生興旺的香火,看來此地的住持,或許真是位有德行的高僧大德。”
    李徹卻是笑而不語。
    佛法修為的高低,何時與寺廟的規模、佛像的金碧輝煌劃上等號了?
    他對此並無太大偏見,深知哪個群體都有好人,也有壞人。
    佛教中肯定有清修向善之人,也難免有借佛斂財、六根不淨之輩。
    步入寶殿,隻見一名身披錦繡袈裟、麵容清臒的老僧正端坐在蒲團之上,閉目誦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頂,赫然燙著十二個整齊的戒疤。
    李徹見狀,神色倒是稍稍鄭重了些。
    他知曉在這時代,僧人頭頂的戒疤數目,往往象征著其修行年限和願力深淺。
    十二個乃是最高之數,非大毅力、大決心者不能承受。
    如此看來,這老和尚確是有幾分真修行。
    李徹走上前,微微頷首:“大師特意相邀,不知有何指教?”
    那住持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澄澈而平和,微笑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指教萬萬不敢當。”
    “貧僧見大王率虎狼之師入城,卻對城內百姓秋毫無犯,軍紀嚴明如斯。”
    “深信大王乃心懷仁義之明主,絕非濫殺之人,故而冒昧相請,結此善緣。”
    李徹笑了笑,順勢在對麵蒲團上盤腿坐下:“保境安民,乃軍人之本分,奉軍是王者之師,非是劫掠之寇,此乃分內之事,不值大師如此謬讚。”
    住持笑容更盛,緩聲道:“大王過謙了,您有龍鳳之姿,卻能持此仁心,尤為可貴。”
    “可見大王確是良善之人,根器非凡,心中有佛光,實與我佛門有緣啊。”
    一聽這‘有緣’二字,李徹心中那點好感頓時散了大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
    又是這套說辭,仿佛成了佛門拉攏權貴、化緣募捐的標準開場白。
    “大師若隻是要與本王說這些機緣。”李徹語氣淡了幾分,作勢便要起身,“那本王軍務繁忙,恐怕就不能多陪了。”
    “大王且慢。”
    那住持的聲音依舊平和,開口叫住了李徹。
    李徹動作一頓,看向他。
    隻見老和尚抬起頭,慈眉善目依舊,眼神卻變得無比深邃。
    靜靜地看向李徹,開口道道:
    “貧僧昨夜禪定之時,得蒙我佛慈悲,示下一個夢境,一個......與大王息息相關的預言。”
    “哦?”李徹重新坐穩,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冷笑,“卻不知是何等驚世的預言,竟勞佛祖托夢?”
    那老和尚伸手指向李徹,一字一句道:
    “佛主說,大王今日到此,必會砍下貧僧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