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到達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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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要財寶?
朕沒要你們的命,甚至保留了部分田宅讓你們維持體麵生活,已是天恩浩蕩,還敢計較錢財?!
李徹坐在龍輦中,聽著秋白稟報滁州最終結算的財物計數,心情頗佳。
他出發前曾預估,這一路搜剿世家隱匿財產,應能抵消此次南巡的龐大開銷,甚至略有盈餘。
未曾想到,光滁州一地的收獲,便已遠超預期。
這不僅是有得賺,簡直是暴利。
這些巨額財富在世家手中是死錢,在李徹手中則可再次投入市場,用於修路、治水、興學,成為了‘活錢’。
上層財富流入底層,方能減少貧富差距,真正做到藏富於民。
想到這裏,李徹心情更好,不由得輕咳一聲:“咳咳。”
秋白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陛下?”
“讓皇妃前來,其餘人等退出龍輦百步開外!”
。。。。。。
月餘時間,倏忽而過。
這一日,隊伍前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荊州城牆的輪廓。
作為古來兵家必爭之地、長江中遊重鎮,荊州城郭綿延,氣勢雄渾。
此刻,城門外早已淨水潑街,黃土墊道,黑壓壓的人群肅立等候。
荊州府大小官員、地方有名望的士紳耆老,乃至駐軍將領,皆按品級服色,列隊恭迎聖駕。
龍輦內,李徹透過紗簾望向遠處的城樓,眼神平靜。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轉向車窗一側。
秋白依舊騎馬緊隨,身姿挺拔如鬆,與來到其他城池並無二致。
但李徹何等眼力,他能看到秋白握著韁繩的那隻手極其用力,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浮現。
近鄉情怯,何況是以這樣一種身份歸來。
此地埋葬著他不堪回首的過去,浸染著至親的鮮血。
李徹沉默片刻,忽然彎下腰,從禦座下的暗格裏摸索了一下,取出一個用軟布包裹的物件。
他掀開車窗簾幔,手臂伸了出去。
“秋白。”
秋白聞聲,立刻側身俯首:“陛下?”
“此物給你。”李徹將手中物件遞出。
秋白心中疑惑,雙手接過。
觸手冰涼沉重,打開軟布,裏麵赫然是一副打造精良的鐵麵具。
那麵具造型簡樸,隻露出眼、口部位,邊緣打磨光滑,看起來便十分精致。
秋白一怔,抬頭看向皇帝,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李徹慨歎一聲:“記得當年楊將軍初掌軍時,常戴鐵麵具,以免別人因她的長相而輕視。”
“如今你回到故土,心中思緒想必繁雜,或許此物於你有用。”
秋白瞬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這是體恤他心中情緒,給予他一個暫時隱匿麵容的盾牌。
但他立刻想到這麵具是楊璿之物,連忙道:“陛下,此物乃楊將軍舊物,末將豈敢僭越......”
奉國舊部誰不知曉,陛下與楊璿之間特殊的關係。
楊璿早是要入宮的,而這鐵麵具幾乎成了她的身份象征。
李徹卻微微一笑,語氣輕鬆:“無妨,楊將軍那副朕已妥善收存,這副是朕離京前,命工部仿其形製特意打造的,你且戴上試試。”
聽聞是新造之物,秋白心中顧慮頓消。
他不再推辭,拿起那副冰涼的麵具,將其覆在臉上。
冰涼的金屬貼合皮膚,瞬間將外界隔開了一層。
視線透過眼孔,世界似乎也變得有些不同。
“謝陛下體恤。”秋白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略顯低沉。
李徹點了點頭:“秋家之事如何處理,朕全權交給你負責了。”
秋白微微一怔,隨即默然點頭:“屬下知道了。”
於是,在天子的禦駕之側,多了一位臉覆寒鐵的武將。
荊州城外迎接的隊伍中,無數道目光掃過這位鐵麵將軍,卻無人能將其與那個秋家逆子聯係起來。
迎接隊伍的後方,站著一位身著儒衫的中年人,正是秋家當代家主秋宏。
自從確知聖駕南巡並將途經荊州,他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抓住這個機會。
如今的秋家,早已不複當年之盛。
朝廷新政如鎖鏈,一層層套緊,家族產業萎縮,入仕之路狹窄,昔日依附的官員或調離或倒台。
最要命的是,秋家在荊州不僅有勢力,還有仇敵。
之前秋家勢大,他們不能怎麽樣,而如今秋家越發落寞,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眼神也越多了。
秋家失去的不僅僅是錢財,更是影響力與安全感。
再這樣下去,秋家別說振興,能否在荊州存活都成問題。
皇帝一路南來,雖然對世家手段強硬,但也並非一味濫殺。
在滁州等地,隻要不是罪大惡極的世家,交出大部分浮財,往往便能過關。
這說明陛下並非要絕了所有世家的生路。
在秋宏看來,這或許是個機會。
若能趁此機會,表現出足夠的恭順,再展示一些價值,或許能抱住皇帝的大腿。
當然,秋宏身為家主,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們秋家算個什麽東西?
在荊州這片還有一號,可若是放在全國世家當中,也就是能排個中下等。
除非在皇帝潛龍在淵時,秋家就有人追隨,否則怎麽可能被皇帝另眼相看。
可惜啊,秋家沒有那個眼力,也沒有那個福分。
皇帝的大腿不好抱,那就抱皇帝身旁人的大腿。
哪怕是讓皇帝身邊的某個近臣記住‘荊州秋氏’,留下一點香火情,對未來都是莫大的助益。
他的目光掠過龍輦,試圖辨認禦駕旁那些騎馬將領的身份。
為首的將領聽說叫越雲,乃是皇帝的愛將,怕是不好接近。
而其餘人,要麽是內閣之臣,要麽是親衛將領,都不是能輕易拉攏的。
但那位臉覆鐵麵、緊隨禦駕之側的武將,卻讓他心中微動。
這是哪位將軍?為何戴麵具?看起來頗受信任的樣子.......
不及細想,皇帝的隊伍已緩緩行至近前。
下一刻,鼓樂齊鳴,禮官唱喏。
秋宏連忙收斂心神,帶領秋家眾人及地方官紳,整理衣冠,向著那代表至高皇權的龍輦深深拜伏下去。
“臣等恭迎陛下聖駕!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中,秋白鐵麵具後的目光透過眼孔,平靜地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在其中某個熟悉的身影上,微微一頓。
好久不見啊,大伯。
。。。。。。
龍輦停穩,簾幔掀起。
李徹一身玄色常服,踏著內侍早已備好的朱漆木凳走下。
天光正好,將他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雖無龍袍加身,但糅合了沙場銳氣的皇帝威嚴,仍讓在場所有跪迎之人屏息垂首,不敢直視。
荊州太守杜青城跪在最前列。
見聖駕落地,他連忙起身,卻不敢完全挺直腰板,略躬著身疾步上前:“臣荊州太守杜青城,率闔城官員士紳,恭迎陛下聖駕!”
“陛下舟車勞頓,臣等接駕來遲,萬望陛下恕罪!”
李徹目光落在他身上,這位杜太守年約四旬,麵容端正,眉宇間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書卷氣。
杜家,算是較早支持李徹爭鼎的世家之一,雖非頂尖豪門,但在新朝也算有了從龍之功。
因此,在打壓世家豪強時,杜家受到的衝擊相對較小,族中子弟在朝在地方有不少仍居要職。
杜青城能坐上荊州太守這個緊要位置,與其家族背景不無關係。
“杜卿平身。”李徹虛抬了抬手,臉上露出淡淡笑意,“朕此行並未提前知會各地,爾等何罪之有?”
杜青城心中稍定,連道不敢,態度愈發恭謹。
“陛下體恤,臣等感激不盡。”
“迎接聖駕乃臣子本分,何言辛苦,請陛下入城歇息,行宮已然備妥。”
李徹卻並未立刻移步,目光越過杜青城,掃向他身後的地方官紳人群。
“杜卿,”李徹忽然開口,“荊州自古人文薈萃,朕既到此,也想見識見識本地的才俊之士。”
“你身後這些,想必便是荊州如今的中堅人物了?不妨為朕引見一二。”
杜青城聞言,心中微微一凜。
陛下開口便要見荊州才俊,這‘才俊’二字,在當下語境幾乎明指世家大族。
這不對啊......陛下平日不是最恨世家嗎?
他飛快地思索著,不敢有絲毫遲疑:“陛下垂詢,臣自當遵命。”荊
他側過身,向著身後的人群朗聲道:“諸位,陛下恩典,欲見一見我荊州俊傑。”
“被念到名字者,近前覲見,務必如實回話。”
說罷,杜青城權衡了各家在荊州的勢力與聲望後,挨個點名引薦。
被點到名字的多是各家家主,一個個連忙整理衣冠,口稱草民,再說幾句感戴天恩、恭祝聖安的套話。
李徹大多隻是微微頷首,偶爾會問幾句不痛不癢的問題,聽不出喜怒。
被問者卻是無不戰戰兢兢,字斟句酌地回答,生怕說錯一個字。
而秋宏,也正在此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