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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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第二天一大早,沈瀾便將手中銀錢加上數根金簪銀簪,連同一封信盡數交托於陳鬆墨。
    “勞煩陳大哥了。”沈瀾客客氣氣地遞過去五兩銀子。
    陳鬆墨低著頭,不去看她,隻擺手道:“姑娘客氣了。近日院中日日供給梅子湯、綠豆湯,暑熱之時飲一碗,甚是爽快。我等尚未謝過姑娘,哪裏敢收姑娘的錢。”
    爺素日裏賞賜財貨較多,怎會記得這樣的小事,多半是沁芳提議的。
    “陳大哥客氣了。”沈瀾隔著一丈遠道。
    兩人未再多閑話,隻轉身離去。
    待她回了正房,裴慎正好習武回來。沈瀾上前,正欲接過裴慎手中拓木牛角強弓,誰知裴慎微微避開,笑道:“這弓極重,你提不動。”
    平時裴慎嫌棄院子小,沒有演武場,便極少動弓箭,近日來不知從哪裏尋了三石強弓,於後院竹林裏習練。
    “爺近日裏怎麽射起箭來?”沈瀾試探道。領導的任何一點變化都會對下屬產生影響。或好或壞,沈瀾自然要問。
    裴慎將弓掛去牆上,兀自進了淨室:“未雨綢繆罷了。”
    沈瀾腳步一頓,隻試探道:“爺,要打仗了嗎?”若是打仗,頃刻之間生靈塗炭,瘡痍滿目。
    裴慎見她臉色微微發白,不由得心生憐惜:“安心,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分明是搪塞,沈瀾有心再問,卻也知道裴慎既然敷衍她,那便是不願說,再問也沒用。
    語畢,裴慎道:“我近期需外出一段時間。”
    沈瀾心喜,麵不改色應了一聲,恭敬道:“不知要多久?”
    裴慎瞥她一眼,見她如往常一般,垂首肅立,絕不多說一個字,半句話,恨不得自己是個不引人注目的擺件。
    “暫時還未定下。”裴慎思忖,他要巡查都轉運鹽使司三個分司、兩座批驗所,還有六十二個鹽場、鹽課司。鹽政改革已開始,這些巡查決不能走馬觀花,至少要在一地待上三五天。
    “少說也要五六個月。”裴慎答道。
    五六個月?沈瀾強壓著笑意,把頭深深地低下去,唯恐自己笑出聲。半年都不需伺候領導,有的是時間出府了解情況,做些準備。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學習要停滯了。
    “爺,可要我做些什麽?”沈瀾擺出一副甚是關心的樣子。
    見她這般懂事,裴慎微微歎息,“沁芳,你說我可要將你帶去?”
    沈瀾心裏一緊,拒絕的話恰要脫口而出,隻是轉念一想,裴慎此人權欲極重。若帶她去辦公,別人必定以為她是裴慎新納的妾室而不是丫鬟。屆時裴慎難免要被言官參一本性好漁色,甚至不孝不悌。他決不會貪圖一時享樂,導致自己仕途有損。
    果然,還未等沈瀾開口,裴慎便笑了笑,拂袖起身,兀自看書去了。
    待到第二日,晨霧侵曉,天色將白,裴慎隻帶上侍衛隊,出了鹽漕察院後快馬加鞭,離開了揚州城。
    沈瀾一個人在房中坐了一會兒,見軒窗外晨間薄霧緩緩散去,日光漸明漸亮,她心裏也仿佛亮堂起來。
    四下無人,沈瀾輕笑出聲,毫不猶豫倒頭睡了個回籠覺。
    裴慎一走,院子裏的丫鬟各司其職,無事不會來尋她,侍衛們更是跟著裴慎一塊兒走光了。沈瀾舒舒坦坦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又在床榻上賴了一會兒,才徑自去尋趙娘子,問問她何時出府。
    自在愜意地過了半個月,沈瀾終於等到了機會。
    沈瀾帶上帷幕出了府。邊走邊聽趙娘子說:“姑娘,這揚州城裏最好的胭脂鋪子叫戴春林,那香粉香件皇帝都要買呢!前些日子我聽院裏的婆子說,他們家新出了什麽紫茉莉、鵝蛋香……”趙娘子是地道的揚州人,提起揚州風物自是如數家珍。
    沈瀾極目望去,隻覺這揚州城果真是江淮要衝,南北襟喉之地,人口近百萬。光是這條街上,便人稠物穰,摩肩接踵,民居擠擠挨挨,精巧繁密。
    有小子四處穿行,叫賣著“芍藥花、芍藥花,簪一朵在頭上,俏生生小娘子!”
    沈瀾見了,好奇道:“如今已是七月,竟還有芍藥?”
    趙娘子笑道:“姑娘不曉得,這花或是從山上摘的,或是家裏搭了暖棚,延上一個月的花期,夠這小子賺了。”
    果然,沈瀾隻駐足看了一會兒,那人手裏的花便一賣而空。
    “油糕,又香又甜的油糕!!”
    “補鍋碗,補鍋碗!”補碗匠挑擔子穿行而過。
    “吹——糖人嘞!吹——糖人嘞!”
    沈瀾看的目不暇接,可她身無分文,全部錢財都給了陳鬆墨。況且難得出來一趟,買東西自然不是最重要的。
    “趙娘子,我不僅想去買些香粉,還想去看一位故人。隻是地方離的有些遠,這裏可有什麽牛車馬車租用?”
    趙娘子抿嘴輕笑道:“姑娘說笑了,大戶人家出門,誰肯坐旁人的馬車。小門小戶的,假賃馬驢約需百文頭口錢,誰舍得出這個錢?”
    沈瀾便眨眨眼,狀似疑惑道:“可若有人外出行商,難不成到了一地便去買幾匹馬,買幾條船?那豈不是還沒賺著錢便賠了本?”
    趙娘子吃吃笑起來,嗔道:“姑娘又頑笑。若要出門販貨,自然要去尋當地牙人,既能在牙人家裏住宿,還能放貨,又能叫他們去租賃信得過的車馬船隻。”
    沈瀾知道牙人是中間商,她隻是有些不解:“為何要尋牙人?自己去租個車船便是,還能省錢呢!”她就不信精明的商人願意多一個中間商賺差價,必有什麽說道在裏頭。
    趙娘子便笑道:“姑娘年輕,又沒有離開過揚州,哪裏曉得這些說頭。我也是聽我男人說的。單說船,若自己去碼頭隨意尋一艘野船載客運貨,待到江心,船家若起了賊心,隻將人往河裏一扔,昧下貨物,神不知鬼不覺。”
    “若有了牙人便不一樣了,登船前牙人要在文簿上錄下客商、船戶姓名,一來震嚇船夫一二,叫他不敢起賊心,二來也好方便將來官府查案。”
    沈瀾恍然大悟。眨眼間便想到恐怕不止姓名,牙人還要查看路引,防止逃犯逃奴,甚至還要登記貨物數量,好方便官府稅收。
    她思及此處,隻覺大漲見識,正要再套些話,趙娘子大約是想起了自己的亡夫,神色間便有些鬱鬱。
    沈瀾不好再問,隻見趙娘子引著沈瀾穿過數條小巷,邊走邊說:“姑娘若不想買戴春林家的胭脂,去馥香堂胭脂鋪也好,那都是蘇意樣子,保管姑娘滿意。”
    “若再往前走兩條街,有個海貿鋪子,有番貨賣,不僅有什麽玫瑰花露,還有什麽稀罕香料,隻是價格太貴,我也不好進去。”
    兩人一路閑聊,極快便到了馥香堂,沈瀾便笑道:“趙娘子,我且在這馥香堂裏四處看看,趙娘子盡管去忙。”
    趙娘子遲疑片刻:“姑娘,還是快快買了去,女眷孤身在外,到底不好。”不僅是有礙聲名,還不安全。
    況且這位沁芳姑娘,是爺身邊大丫鬟,哪裏敢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閑逛。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姑娘,挑了香粉便走吧。”趙娘子正要勸,鋪子裏的夥計見有兩個女子站在門前,帶著帷幕的少女和中年婦人,想來是母女,便即刻揚起笑招呼:“二位且進來看看,近來新來了些蘇州貨。俱是拿篩子細細篩了十幾遍的,和著脂膏,保管摸上去細膩光滑!”
    沈瀾無奈,她本想甩脫了趙娘子,去書鋪看看,可有遊記,記錄風土人情的書賣。誰知趙娘子跟的如此之緊,她隻能進鋪子裏轉了轉,複又跟著趙娘子走了。
    她二人去了碼頭,上回船家送來的魚蝦不新鮮,趙娘子要換一家。再看看市麵上可有新的香料,蔬果。
    待到兩人回到鹽漕察院之際,已是半下午。沈瀾被趙娘子跟得極緊,除了套話外,竟沒能單獨行動過。
    可這好歹是個好開始。
    沈瀾深呼吸一口氣,裴慎還要半年才回來呢,夠她一點一點,蠶食般的了解情況,製定計劃。
    如同當年在劉媽媽院中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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