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庫洛洛反問：“為什麽會這麽想？”
    蘭希梳理了一下兩人見麵產生的短短交集。
    “第一次見麵，你想抓住我問阿斯彭家族的事，我用了瞬間移動。後來你和希斯達成一致後，來找我一開口就是問我念能力的事。”
    眼前被被子裹著的少女說話聲音懶散，還有點連音，連開口說話都是懶得張嘴的樣子，卻一擊命中。
    “阿斯彭的寶藏背封存在念能力空間內，殺了希斯拿到鑰匙，但是進去拿到寶藏後呢？”
    “沒人能保證怎麽從裏麵出來。但是我的念能力可以。”
    庫洛洛雙手交叉，在看不見的地方拇指的指甲劃過指縫，黑色的雙眸盯著女孩說話時微微顫動的睫毛。
    “所以，你們拿到財寶後，還需要我幫助把你們安全的帶出念能力空間。”
    畢竟人在道上混性命還是第一位的嘛。蘭希自信推斷，眯著眼睛試圖從庫洛洛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庫洛洛倒是沒想到她也能從細小的碎片中拚出這麽多信息。
    大致方向是對的，雖然結果錯的離譜。
    不過不得不說，如果不是信息強烈的不對等，蘭希真的有可能推測出他真實的目的。
    庫洛洛低下頭，喉間溢出一聲歎息，再次抬頭時眼裏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意思是……我們不如暫時合作？”
    蘭希打量了一下坐在對麵的男人，一個晚上主動權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手裏：“當然——這是我自己的推測，並不代表你真實的想法。”
    一開始希斯坦城地向他們共享了阿斯彭家族的信息，無非是想在生命的終點畫上句號。至此對進入念能力空間之前的情報可以說是清晰明了。蘭希說的話不無道理，提醒了庫洛洛進入念能力空間後的信息是一片空白。
    並且這些信息在蘭希和希斯的談話中也沒有提到，想必是她本人瞬間移動的能力可以連接不同空間的原因，對她來講自然就不是問題。
    “不，你說的很有道理。你的能力的確對我們很有幫助。”庫洛洛表示了肯定。
    兩人很難得的進行了一場氣氛相對公平的談話。她自己認為的。
    得到了肯定的少女並沒有覺得自己拿到了主動權，隻是低頭把腦袋靠在膝蓋上，將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在腦子裏飛速運轉著。
    就算對方肯定了自己的推斷，也不排除他隻是順著台階下，真實的意圖並沒有被發現的可能……總歸還是自己手裏的信息太少了。
    即使短暫達成合作，也不能保證在一切結束之後不會被背叛，導致人財兩空。
    蘭希不惜以最壞的想法揣測對方可能會行動的發展，不是她敏感過頭，隻是這個世界就是按照弱肉強食的簡單規則運行。
    她身上並沒有什麽可以約束對方行為的底牌。
    沉默。
    時鍾一秒一秒地走著，庫洛洛安靜地等待。蘭希下一步會怎麽走？合作的可能已經暗中發芽，很多時候做選擇就是一場豪賭。
    “算了想不明白。”
    她抬頭，前額被壓到的頭發貼著臉頰：“什麽財寶，煩死了，不要了，回家算了。”
    ？
    有些意料之外的發言。庫洛洛一時間竟然沒來得及跟得上她的思考回路。
    “真意外。”除了這句他竟然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話。
    “不好意思，容易放棄是我的優點之一。”
    “昨天你說暫時沒有放棄的打算，跟我預想的不太一樣。”庫洛洛實話實說。
    “你也說了，隻是‘暫時’。”
    蘭希算是思維敏捷的那一種類型。很多事情靠細節和直覺都能推測個七七八八，感興趣的事情上頭了就會把腦子扔到後麵，不好的是想多了人就容易煩躁，然後幹脆不想了直接放棄。
    昨天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讓她多想而已。
    既然決定了那就現在動身，蘭希抱著被子跳下沙發，轉身就往樓上走。
    庫洛洛盯著她的的背影，眼神冰冷，有一瞬間動手的衝動，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不能硬來。
    對她來說，逃跑很容易。好不容易打消了一點對他們的警惕性，信任的建立從來都不容易，要是輕易動手很容易破壞本就所剩無幾的信任感。
    蘭希回到房間，快速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她本來就沒多少東西，一個手提箱而已。套上防寒的毛線帽子手套圍巾，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用念能力直接先傳送走再說。
    她平時沒有使用念能力的習慣——因為她正常生活中就隻是個普通人。
    蘭希認為念能力不是萬能的，太過依靠自己超人的能力，遲早會不知真正的“正常”為何物。
    沒有任何告別，她離開了這個雪中的酒館。
    傳送隻是一瞬，蘭希的臉頰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微微泛紅，腳下是白茫茫的雪路，而這幾天生活的酒館就在身後。
    瞬間移動的距離，也就區區一百米左右。而一小時內最多移動7次。
    這就是為什麽她從不用念能力來趕路的原因，畢竟這點距離等於沒用。
    不過戰鬥中脫戰，躲避，甩掉追兵還是很好用的。隻是很可惜，蘭希目前安穩的一生中沒有過幾次這種經曆就是了。
    邁開步子踏入雪中，蘭希打算先去買火車票。這個鎮子偏僻，一周隻有幾趟火車，要想回到埃塞維爾，她需要先坐火車到羅塞城中心，再換乘飛艇。
    庫洛洛站在雪地裏，盯著地上明顯的腳印。這腳印仿佛是突然出現的，很明顯，是蘭希用念能力傳送的結果。
    不過這個距離……也就百米左右。
    “瑪奇已經破壞掉這座城鎮附近的鐵道，不出意外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複。”派克諾妲右手接著電話，向庫洛洛傳達。
    “嗯。讓瑪奇在火車站守著吧，如果碰見她，用‘絕’跟著就行，不要被發現。”
    果然還是不想讓她就這樣離開。
    瞬間移動和連接空間的能力……
    “給她用也太浪費了吧……”庫洛洛低聲嘟囔。
    派克諾妲偏頭用眼神詢問。
    “沒事，我們去集市上，看情況換一身裝扮。”他說。
    “畢竟接下來是捉迷藏時間。”
    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遊戲規則的蘭希，根本就沒有去火車站，現在正在集市上閑逛。
    沒有辦法，這裏是去火車站的必經之路，想著少走回頭路，逛逛當地特色再走吧的原則，蘭希直接被商品種類繁多的市集吸引了過去。
    隻是很可惜，小鎮的市集而已，根本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大部分隻是單純的提供生活用品和食物，連稍微有點藝術性的裝飾都是有些過時的款式。
    倒也是意料之中，蘭希沒有太大的失望，隨手買了一顆冰淇淋。
    甜味在嘴裏化開，這家冰淇淋做的倒是不錯。心裏默默給出評價，蘭希扭頭，把目光放到站在旁邊的小男孩身上。
    眼神沒有閃躲，小男孩也回望著她。
    大概六七歲的樣子，棕色的頭發有些過長，身穿明顯大一號的單薄衣服，套著不知道哪裏來的破爛馬甲，手和臉一樣都髒兮兮的。
    據她觀察，這個男孩站在這很久了，一直在盯著她。
    “老板，站在那的小男孩是鎮上哪家的孩子嗎？”蘭希問。
    冰淇淋店老板搖搖頭：“不知道，之前沒見過他。”
    得到答案的蘭希點點頭，離開了攤位。
    她走了兩步，小男孩的視線不再停留在蘭希身上，開始轉頭盯著其他路人。
    有時看看天空，或者低頭，安靜著什麽也不說。
    “想吃嗎？”蘭希在小男孩身後出聲，手裏舉著吃掉了半個的冰淇淋。
    男孩再次將視線放回到蘭希身上。
    蘭希舉著冰淇淋移動，男孩的視線並沒有隨著冰淇淋的移動而產生變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
    “好吧，看來你對冰淇淋沒興趣。”她說：“不過我也沒打算分給你，小孩子不能在冬天吃涼的，另外咱倆吃一個冰淇淋很不衛生。”
    這麽說著的蘭希把冰淇淋全部吃掉，“不過我可以把下麵的華夫筒留給你。”
    光禿禿的華夫筒被遞到嘴邊，男孩臉上表情一直沒變過，但張嘴咬了一小口輕輕咀嚼了起來。
    “我看見她了，在集市裏，巷口東南角。”
    蘭希未曾發覺遠處的視線，派克諾妲帶著帽子隱在人群中。
    “好，正在往哪邊走？”
    “原地沒動……在喂一個小男孩吃冰淇淋。”
    “？”
    對聲音有反應，進食狀態正常，除了沒說過話之外暫時發現不了什麽異常。
    蘭希又試著溝通了一會，發現這個小男孩一個字都不說。
    啊，打噴嚏了，聲帶顫動聽起來正常，看來也不是啞巴。
    瑪奇正在火車站待命，她的任務是如果蘭希出現在火車站，在‘絕’的狀態下先切斷她的一條腿。失去行動能力加上失血，很大概率會失去意識，瞬間移動作用隻在百米內，逃脫概率為0。
    隻是人可能會死，所以她還要將除了跟腱以外的部分縫好就是。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正在因為鐵路被破壞而忙的焦頭爛額，瑪奇靠在牆邊，等待著目標出現。
    手機傳來震動聲音，她接起電話。
    “瑪奇，收工。”
    “她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