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議定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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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周一早就起來,本來皇帝也打算帶張周去午門溜一圈,算是把張周正式介紹給文武大臣認識。
    被張周婉拒。
    張周的理由很簡單,自己還沒考中進士,也沒正式通過舉貢的遴選,不是朝官,不能破壞規矩。
    這是為日後能位列朝班做準備,現在就不去做僭越的事了。
    朱祐樘見張周態度堅決,也就沒勉強。
    午門朝議。
    當天並無人出來提及涉及鬻題之事。
    在會試結束第一天,內簾的閱卷還沒正式開始的情況下,就算外間有對程敏政的諸多非議,也不會馬上發作。
    曆史上華昶參劾程敏政、徐經和唐寅涉及鬻題,也是在二月下旬臨近放榜時,那時外間的傳聞已是沸沸揚揚。
    當天的議題主要是軍功犒賞。
    對於其餘有功之臣的論功行賞,基本沒什麽大問題,主要難題在於三點。
    一是論定王越,到底是晉升威寧伯,還是威寧侯。
    二是此戰中立功的“主力”,成國公次子朱鳳到底有沒有資格得爵。
    第三點,就是涉及到是否要給平江伯陳銳治罪的問題。
    先從最簡單的議題,也就是陳銳的問題開始。
    “……陛下,平江伯此戰中雖有懈怠之罪,卻並未玩忽軍令,軍中號令皆都出自王威寧一人,其有心不令平江伯等兵官搶奪軍功,並以此來令韃靼所部疏於防備,戰略得當,若事後追究其責,當以發號施令者一並論處!”
    禮部左侍郎張升出來據理力爭,表明皇帝不能罰陳銳。
    陳銳跑得是快了一點,但問題是王越讓他跑的,而且因為他跑的快,還讓火篩以為明朝兵馬真的不堪一擊,才放鬆警惕。
    這都是戰略。
    在戰略達到目的的情況下,現在就去治陳銳的罪,那意思是以後鼓勵西北的將領得軍令而不執行?
    朱祐樘聽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點頭道:“就算平江伯功過可抵,但其目前也不適合留在西北,偏關總兵官朕已讓保國公前去接任,至於李鄌和陳勳二人,則繼續帶兵協同防備,陳銳也不必留在宣府兵官任上,可回調京師。”
    皇帝看起來沒有打算對陳銳繼續追究。
    贏了,大家都好說,你陳銳也可以定個“功過相抵”,但你回到京城後短時間內也別想得到器重了。
    兵部右侍郎王宗彝道:“王越人在偏關,而三邊等處仍需要有勳臣駐防,如此用人之際,何不將平江伯調往延綏等處?如此也能做到震懾草原的作用!”
    兵部那邊是不主張把陳銳調回來的。
    別的不說,現在西北的勳臣中,陳銳看起來無能,但其實比陳銳更能打的……還沒有。
    王越再牛逼,他也隻能駐防一地,其餘的地方總需要有人守著,難道九邊各處全靠他王威寧一個人?他忙得過來嗎?
    而且王越的確年老了,也不適合在西北留太久,最多是等到西北戰事徹底平息之後,就要調回京城了。
    現在踩陳銳,其實不值當,因為令陳銳聲名掃地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舉,回頭王越掛了,到時西北再要用人,調陳銳去……陳銳有今天的惡名,還怎麽號令三軍?
    “三邊。”
    朱祐樘顯然不太想聽這個提議,他琢磨了一下,問道,“勳臣中就無他人可用了嗎?”
    這問題其實問得很不值當。
    馬文升走出來道:“陛下,西北勳臣不在少數,平江伯在與火篩對抗中並未占優勢,但在與韃靼小王子等部的拉鋸中,也未落下風!”
    這話其實透露出一些事情,就是王宗彝出來為陳銳說話,其實是兵部統一的意見,而不是王宗彝的個人意見。
    馬文升的意思,陳銳在跟火篩、達延汗兩家對抗中,算是一負一平,聽起來不怎樣,但其實算是很不錯的,能找個人把達延汗給拉扯住,可不是容易的事。
    朱祐樘點頭。
    他也聽明白,馬文升如此回答他,其實就是告訴他。
    西北的確沒他人可用。
    “如果朕調成國公去延綏的話,諸位卿家認為是否可行呢?”朱祐樘提出個聽起來很離奇的提議。
    在場的大臣都被皇帝跳躍的思維給鎮住。
    一時間沒人出來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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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國公朱輔?這貨會打仗?不過也沒關係了,反正保國公也是那麽回事!關鍵時候皇帝沒想到別人,非要提朱輔,是不是皇帝覺得成國公這一脈是福星,兒立功,老子也該上戰場鍛煉鍛煉?
    朱祐樘道:“陳銳回調京師之事,暫且不變。至於再派誰去延綏等處,內廷再議。朝議之後,內閣兩位閣老,還有兵部尚書,再召英國公前去。”
    這意思是,大會結束之後,還有小會。
    商議的就不是陳銳該去該留的問題,而是商議一下誰去接掌陳銳手上的部分兵權,再將其調去延綏、寧夏等處防備韃靼小王子。
    ……
    ……
    第一個議題,就此告一段落。
    緊接著就是朱鳳封爵的問題。
    這件事,朝臣的意見基本是統一的……沒門!
    你朱鳳做哪門子春秋大夢?年紀輕輕去一趟西北,就親手殺了一個韃子,說是伱所部取得的軍功,還不如說是你撿的便宜,如果這都能賜爵,那大明的爵位也太不值錢,是個人就能去混爵了。
    這次由戶部左侍郎許進出來反對:“陛下,朱鳳所得之軍功,乃總體戰略所得,若以起個人功勳定爵,那西北應得爵者不在少數。功勳不得冒領。”
    許進其實想說的是,軍功不能重複計算。
    這次的戰功是不小,但具體數字其實還沒核算清楚,朝廷派去西北的人才剛出發沒兩天,到偏頭關還需要一些時日,至於偏頭關周邊的監察禦史也都還沒發會具體的調查報告。
    朱鳳充其量隻是個參將,甚至連參將都不是,隻能算是個遊擊,官職在總兵官、副總兵之下,其實在這種時候,不論主帥王越的功勞,先論邊緣將領的,那就有點不合適。
    大臣們也想說。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朱鳳是靠攀關係才隨軍的。
    其實其沒什麽大本事。
    如果這種人都能得爵,以後靠他獨當一麵的時候怎麽辦?
    朱祐樘道:“朱鳳是成國公之子,本就是功勳之後,其在為公主獻藥治病時,便留下忠義之名,此番西北更是獨當一麵領兵進城毫不畏懼。就算他年輕,以往無所作為,朕要頒賞於他,也是出自他的忠君體國,出自他的實戰功勳,而非瞻循,說他是冒功怕也有失公允。”
    聽許進的話,把朱鳳說成是不學無術的小人物,朱祐樘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他的性格是……
    護短。
    當然要不是因為張周,朱祐樘再怎麽護短,也護不到朱鳳身上。
    可現在朱鳳就成了皇帝眼中的“自己人”,朕就是要提拔他,你們能怎麽著?
    在場大臣很頭疼。
    劉健走出來說話道:“以朱鳳出身,還有其所得之軍功,擬定進爵,也並非不可!”
    這話說出來,令現場很多人側目。
    你劉老頭叛變了嗎?居然順著皇帝的意思說話?
    其實劉健也不過是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別人看不出來,難道劉健看不出來,其實很多軍功本來王越能自己領,是主動讓給朱鳳的?
    從劉健的角度來說,王越是否封侯這件事才更要命,如果把王越的部分軍功分出來,分到別人身上,有什麽不可呢?
    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朱鳳是成國公家的二公子,而朱鳳的大哥又沒兒子,不定以後成國公這爵位就傳給朱鳳了,人家武勳得爵又沒壞了原則,幹嘛要強行去反對,還去惹惱皇帝搞那麽多君臣不和?
    朱祐樘聽了劉健的話,登時麵露欣然之色,他道:“劉閣老,你還有何想法,直說。”
    其實朱祐樘也知道,劉健肯順著他的意思說話,必然是有先決條件的。
    這麽多年君臣相處,套路他也熟悉了。
    劉健道:“若以朱鳳進為伯,那偏關之功勳,當分而論賞,王越之功勞也當另算。”
    “嗬嗬。”
    朱祐樘笑了笑。
    果然是藏著後招呢。
    另算?
    一個是主帥,一個是手下的將領,難道是把整個軍功一塊一塊分割開,一個一個算完了,剩下沒人認領的再給王越?
    你們文官為了限製王威寧,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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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鳳進爵的事,先暫緩議,先說王威寧的吧。”朱祐樘主動將話題岔開。
    第一個議題,有關陳銳的,皇帝算是“大獲全勝”。
    但隨即在第二個議題,也就是朱鳳得爵的問題上,文臣給皇帝使絆,皇帝聽出來,然後就先轉入第三個話題。
    把王越的功勞先給定完了,再說朱鳳的事。
    當然還有個隱藏話題……涉及到張周的,這個可能就不在朝堂上說,可以拿到內廷會議上再講,畢竟連張周自己都沒苛求一定要以此軍功來獲得什麽。
    ……
    ……
    第三個話題隨即開始。
    涉及到王越軍功的部分,現場近乎所有文官都想出來插幾句。
    朱祐樘也不讓在場的人發表什麽意見了,他直接以個人意見為先:“朕讓禮部參考過過去近百年,各次涉及到北關、九邊等處的戰事,也涉及到屢次出兵蒙古,所得的結論,王威寧的功勞,非但已達到賜侯爵的地步,甚至可為國公。”
    皇帝先把前提條件說清楚了。
    不算開國,也不算靖難。
    這兩次大的戰役,所獲得軍功的人近乎占了大明勳貴的九成以上,他們的功勞也不是從外夷身上獲得的。
    可能也有部分人尤其是永樂年間得爵的,既參與到了靖難,也參與到期間的北伐等事。
    這個都姑且不論。
    就說以跟蒙古草原這些韃子交戰所立軍功,得爵的先例,給王越一個“威寧侯”,並不為過。
    單以第一位以文官得爵的靖遠伯王驥為例,不算他最後一次西南平亂,就算他三次征討麓川,單以西北之戰的功勞,他是遠不及王越偏關這一戰的。
    而且王越還有成化年間幾次著名的戰役打底。
    謝遷出麵力爭道:“陛下,王威寧功勞雖大,巧在天時地利,巧在用兵之神,卻令我大明邊關受損,修複靡費甚巨,若以此為功勳彰顯,得高爵定先例,那日後必定會有人仿效,難免遺後患!”
    以謝遷的意思。
    就算我們知道他的功勞大,但也不能太張揚,還他個威寧伯的爵位就行了。
    你非要給他的威寧侯,會讓以後邊疆的督撫、將領等覺得,想得爵就要玩大的,玩大的就要鋌而走險,仿效王威寧把偏頭關給炸了,或進行類似之事,這才能取得不世之奇功。
    那給王越賜侯爵,就不是在彰顯功勳,而是在立壞榜樣。
    此話一出。
    在場的大臣紛紛投以“你謝於喬牛逼”的眼神。
    別看你平時插科打諢沒個正形,但於李東陽不在的情況下,還要你謝於喬出來挑大梁。
    謝遷的話音落,朱祐樘到底還是先沉默了一陣。
    之前朱祐樘也隻覺得文官是在無理由限製王越,但聽了謝遷的話,他倒也覺得沒毛病。
    王越是很牛逼,但炸偏頭關這一條……是不可接受的!
    連他這個當皇帝的,先前還在朝堂上批評他這種行為,如果單以立榜樣這一條來說,人家謝遷說得也沒錯,誰讓你王越玩得太大,以後朝廷還要拿出至少十萬兩,還有至少幾萬名役夫來完成修築?
    在修築的過程中,如果韃子再趁虛來犯,這罪過誰來當?
    但皇帝再一想,炸也有炸的好處,以後韃靼人知道明朝有了這大殺器,再想炸,人家也不會給機會了。
    王威寧就是有這本事,你們不服也不行。
    朱祐樘道:“若單以偏關城塞毀壞之事,來論王越的過錯,那朕便覺得是有些苛刻了。若是諸位卿家站在西北將士的立場上,得知朕有功而不能明賞罰,卻以無妄之事來論過錯,如何能振奮軍心?以後邊將再有征伐之事,是否也要瞻前顧後,以影響用兵之舉?”
    皇帝等於是在用謝遷的理論來駁斥謝遷。
    你說王越會立個不好的榜樣,讓以後邊關官將亂來。
    那朕就反駁,說如果你不好好賞王越,那以後西北的軍將都嚇得不敢亂來……
    那到底是亂來,取得捷報好呢?
    還是不敢亂來,以至於束手束腳導致敗北好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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