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人呢？九點半了！曲柔你死哪裏去了？！
    【林玲】曲柔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不想幹就給我滾蛋！
    【林玲】給你十分鍾，十分鍾我要在辦公室聽到你的道歉！
    曲柔吐完捂著肚子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林玲的信息轟炸已經多了上百條。
    曲柔上班時間是十點，換做往常她這會已經出門往公司趕了，但她前兩天剛趕了兩個通宵，今天實在熬不住用了調休。
    十點鍾的會議涉及到一個上百萬的大項目，演示的t是曲柔做的，但上去講解的卻不是她。
    隔壁組領導林玲才是那個要上去講解演示的項目負責人，可她現在都還沒完整地看過一遍t，不著急才有鬼！
    “林姐不好意思啊，我淩晨六點才下班，剛睡下，被手機吵醒頭還有點痛。”曲柔解釋了一下，無視她暴怒的“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借口嗎”，又發了條語音，“t我昨天已經做好了，也給你們組的王姐檢查確認過了。u盤放在你桌子上，留了紙條，你看一下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擋住了。”
    說完，曲柔就盯著屏幕等了幾秒。
    無事發生。
    雖然沒得到道歉，但曲柔還是鬆了一口氣。
    剛被吵醒什麽的是假的，她六點多從公司出來，坐地鐵到家已經快八點了，熬了七十幾個小時沒睡過的身體實在撐不住，胃裏雖然空空的什麽都沒有，但還是想吐。
    手機響個不停，但曲柔故意沒去管。
    好累啊，我可能要死了吧……
    我還這麽年輕，再搶救一下吧……
    但不想動，算了，就這樣吧……
    在冰涼的地板上待了一會，沒死，但手機震動也沒停。
    “喵~”小貓走過來蹭了蹭她的手臂，撒嬌地在她旁邊躺下。
    曲柔手臂一撈將它抱在懷裏，毛茸茸的身體散發著熱度，讓她的眼圈燙得發紅。
    她要是死了，貓怎麽辦？算了，還是起來吧。
    曲柔一手rua著貓毛，另一手拿著手機認命地給對方回消息。
    林玲嚴格來說不是她的上司。曲柔隻是被自己的上司做人情“借”過去幫忙，但林玲用起來是一點也不客氣！
    林玲是古典樂專業的畢業生，對公司內部的業務能力為零，沒學過也懶得學，隻喜歡被人捧著，但又好大喜功，出風頭的事情是一件也不落。
    作為被空降來的“小”公主，雖然一個月有二十五天見不到她人，但據說十年前就這樣了，且十年下來工資獎金一分不少，這點就足夠證明她的背景是有多麽強大了。
    曲柔根本得罪不起。
    曲柔給自己倒了杯水，開水壺裏不知道是幾天前燒的水已經涼透，但她喉嚨實在難受，就算是漱了口，嘴裏的味道還是很奇怪。
    “好累……”
    “好想辭職啊……”
    “媽，我想回家……”
    想要辭職的念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曲柔趕緊看了眼自己的餘額冷靜了一下。
    “唉……”
    工作的第一年，拿的基本上都是實習工資，隻夠帝都的高昂房租水電，生活費還要靠她爸媽每個月打錢補貼。
    第二年靠著跳槽加了點薪水，看起來情況好點了，但工資又要從試用期開始算。
    長達半年的試用期，看起來是那麽的遙遙無期。
    加上曲柔被奇葩室友氣得肝疼，受夠了和人合租，咬咬牙換一居室，工資到手留下房租水電的錢，雖然不需要父母的補貼了，但基本什麽也沒攢下。
    今年是她被社會毒打的第三年，目前這個公司的待遇還不錯，她也受夠了年年要搬家、換公司適應新環境的艱難，所以目前也沒有跳槽的打算。
    但或許是她這樣想要安定下來的意圖表現的有些明顯，原本就看她不是很順眼的上司，就越發的變本加厲使喚起她。
    底薪還是那些，想多掙點隻能加班加班加班！
    想要多賺錢，就要多加班！
    八點下班多一頓晚飯的餐補，九點下班有夜宵，十點下班能報銷打車費。
    一個月摳摳搜搜也能少花個兩千。
    兩千塊錢對林玲來說隻是為了買包配貨隨意要的小別針，但對於曲柔而言卻是一個月的外賣錢。
    ——外賣不健康她知道，但休息時間都不夠，她又不會影分身，除了外賣難道還有其他選擇嗎？
    十點前能回家躺床上，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夢了。
    “咚咚咚咚咚——”
    曲柔捂著心口，心髒跳動的聲音又大又響：“我應該不會猝死吧？”她喃喃著，竟然沒有多少害怕，不知道是疲憊更多，還是已經習慣的麻木。
    “要不然還是醫院看一下吧。”她才二十五，人生還很長，還什麽都沒享受過，死了太可惜了！
    老實說，她對去醫院這種事情很抗拒。理由無非就是那麽幾個，怕真查出病來，還有就是……有點舍不得，雖然有醫保，但這個檢查那個檢查，怎麽樣也要幾百上千，夠她吃好多頓的了。
    但心髒咚咚咚的動靜又提醒著她身體不太對勁，從去年開始，她就不太來例假了，時間不準另說，關鍵是量少，三天是驚喜，兩天是常態，有時候甚至隻有一天。量少且疼，一個星期前就開始疼，疼得腰都直不起來。
    量大難受，量少又害怕，做女人好難嗚嗚嗚。
    作息無法規律、三餐不能按時吃……總之身體就是各種不舒服。
    曲柔爬起來，給貓碗了加了點貓糧和水，小貓吧嗒吧嗒地喝著水，曲柔就這麽地看著，水麵映出了她的臉。
    頭發油膩膩地凍成了一條一縷，蒼白的皮膚透著蠟黃，眼皮浮腫耷拉著，像是沒睡醒，雙眼無神，渙散沒有焦點，額頭、臉頰還有下巴，因為熬夜冒出的十幾粒逗逗左一顆右一顆將臉顯得有些災難，頭發泛著油光，整個人頹廢又無神。
    曲柔有點想哭。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愛漂亮，上大學的時候，她在宿舍再糊弄著，出門也一定會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亮麗。然而開啟瘋狂加班模式後，能閉眼眯幾分鍾就不錯了，哪裏還管頭油不油、需不需要化妝，有那時間多躺兩分鍾不香嗎！
    和素顏和解？有時間化妝的人才能“和解”，她連化妝的時間條件都沒有，願不願意不都得素顏嗎！
    好累，好困，好難受。
    不想工作。
    想辭職。
    但又能怎麽辦？不工作，她哪來的錢？她得怎麽活下去？
    回老家啃老嗎？就算爸媽支持她願意養著她，但她已經二十五了，不是十五，更不是五歲！
    “嗚嗚嗚，真的沒有天降橫財讓我快樂一下嗎？！隻要有五百萬的話、不！隻要一百萬！隻要有一百萬，我就辭職嗚嗚嗚……”
    等睡醒後就去買彩票！說不定就中了呢？！
    喪到極致時去買張彩票，這是她工作後養成的習慣。
    小時候她對爸爸老買彩票很不理解，一注兩塊錢，爸爸一次就買五注，然後一注也沒中。
    有這錢，給她買點吃的不好嗎？！
    後來工作了，曲爸爸已經戒了每周去買彩票的習慣，曲柔卻每次在007後習慣性地花兩塊錢去隨機一注。
    萬一中獎了，她就辭職，睡她個昏天黑地，以後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
    就算十幾二十萬也好啊！先鹹魚幾個月，再想辦法找工作繼續奮鬥。
    然而三年多了，一次也沒中。連固定五塊錢的六等獎都沒中過！
    “如果能中獎就好了！”曲柔滿懷希望地憧憬著，雖然三年來一次也沒中，但萬一下次就中了！為了能拿著彩票去兌獎，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996擊不垮她！007也擊垮不了！
    熱血上遊，在夢想的激勵下，曲柔燃燒了一秒，然後就因為燃氣不足身體再次軟了下去。
    “好想暴富啊！我想當富婆嗚嗚嗚，或者有富婆包養我也好啊！”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也快到極致了。
    嗯嗯。
    她想回家了。
    “叮，積分兌換時間已過，宿主未作出選擇，一萬億積分默認兌換為金錢，邏輯鏈生成中……邏輯鏈補全……係統999666很高興為您服務，祝您以後生活愉快！”
    突如其來的機械音在腦中想起，曲柔嚇了一跳，懷疑是誰在惡作劇，但此刻她在房子裏，一居室連隔間都沒有的小屋子，一眼就看完了，再看一百遍也隻有她一個人。
    “我終於是瘋了嗎？”
    還沒等她接受自己已經變成瘋子的事實，門鈴突然響了。
    “叮咚——”
    曲柔被嚇了一跳，心髒猛一下跳得飛快，一下呆在了原地，但緊接著，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從小腹向四肢蔓延開。
    “叮咚——”
    門鈴又響了一聲，曲柔趕緊回神：“來了來了。”她胡亂地用水洗了把臉，扯過紙巾邊擦邊去開門。頭發一時半刻洗不了，臉總是得洗一把的。
    門一開，曲柔立刻就愣住了。門口站著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看上去雖然不是什麽壞人，但曲柔還是下意思地將門隻留了三分之一個身位。
    然後懷疑地看了看樓層和對門的房號，沒錯啊，這裏是她的家。
    “請問你們要找誰？”畢竟是獨居，曲柔的警惕心還是挺高的。
    而且……這麽多人是要幹嘛？！
    為首的男人溫和地看向她，風度翩翩的樣子很能給人一種親切感，但能嘴角的弧度卻流露出了一些熱切：“曲小姐您好，我們是龍先生委托的律師，我姓陳，這是我的名片。”他遞出一張名片。
    旁邊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也不甘落後地遞了一張名片過來，農國話字正腔圓比她這個南方人都標準：“曲小姐您好，我是處理龍先生財產的律師，很高興能在接下來為您服務！”
    雖然表現得很禮貌，但從動作能看出來有些急切，生怕自己被忽略了似的。
    律師啊……曲柔懷疑這是什麽騙局，警惕心立刻拔到喜馬拉雅山的高度。
    哦，不對，她沒錢。
    騙子花這麽多心思來騙她，真的不會虧錢嗎？
    “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社會人該有的表麵功夫，曲柔一點也不比別人差，接過名片，眼熟的事務所名字讓她微微一愣。
    一個是帝都最有名的律師事務所，一個是國際上超有名的律師事務所。
    曲柔雖然不是律師，但因為經常要確認合同，和律師事務所打交道的機會也不少，對這些還是有點印象的。
    現在的騙子，都這麽專業的嗎？
    陳律師是華國人，自然知道華國的防詐騙工作是有多麽的深入人心，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是這樣的，龍先生在有一筆遺產是指定給您的，現在需要您確認簽字。”
    外國律師也生怕被遺忘似的，開口說：“我就是代表龍先生來處理這些事情的律師。”
    曲柔對外國人的刻板印象的確是“外國人很熱情”的那一掛，但不管怎麽說，這個男人也有些太過熱情了吧，說是急切也不為過。
    然後又有一個中年男人對她微笑點頭示意：“曲小姐您好，我是農國農業銀行燕京分行的行長，我姓許，今天過來是因為有一些業務上的事情想要和你商談一下。”
    雖然他的臉上努力維持著客氣的笑容，但曲柔還是能從對方急切的表情裏看出不太對勁的地方。
    再結合他說的那些話，曲柔覺得更離譜了，還農國農業銀行行長，她幾張銀行卡加起來還湊不到一百！總不可能因為看她太窮所以來給她送錢吧？！
    不過……這個人看著怎麽有一點點眼熟呢？
    嗯，隻有一點點。
    看到曲柔麵露遲疑，但警惕遲遲未消，狹窄的門口又擠進了一個人：“曲小姐您可以查一下千度千科，我叫夏鐵軍，夏天的夏，鐵器的鐵，軍人的軍，您搜一下就行了。我們這幾個人，都可以查一下。”
    曲柔懷疑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又轉，借著門的遮擋查起了“夏鐵軍”。
    其他幾人懊惱不已，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紛紛對夏鐵軍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可惡，被這老小子搶先了！
    夏鐵軍不著痕跡地將胸膛挺直了。
    曲柔在千度上搜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夏鐵軍】竟然是農國工商銀行的行長！
    但這年頭騙子騙術那麽多，千度也證明不了什麽，曲柔還是持懷疑警惕的態度。
    “這樣吧，我家也不是很大，坐不下這麽多人。要不我們去下麵的咖啡廳談怎麽樣？”不僅是懷疑對方，更因為曲柔也不想招待這麽多人進自己家。
    一群人裏唯一的女性笑吟吟地建議道：“咖啡廳人來人往的不安全。曲小姐，這條街下麵就有一家農國建設銀行，我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我們去那談可以嗎？”
    曲柔一愣。現在的騙子……這麽厲害的嗎？！還能聯合銀行的人一起騙人？
    “曲小姐您好，這是我的名片，我姓李。”
    農國建設銀行燕京分行行長的幾個大字，金光閃閃地映進了曲柔的眼睛。
    但比金光閃閃名片更加耀眼的，是行長姐姐自信溫柔又親切的笑容：“曲小姐，我們不是騙子。”
    接著，又是幾張金光閃閃的名片爭先恐後地遞了過來。
    曲柔的理智告訴她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大概率不會落到她身上，但是、但是情感上，沒有人比曲柔更希望這就是真的！
    我……好像……真的要成富婆了。曲柔暈乎乎地想。
    雖然不知道具體能有多少錢，但是……來了這麽多大人物，總不可能隻有可憐巴巴地幾塊錢吧！
    曲柔暈乎乎，雖然錢還沒到賬，但她已經開始飄了。
    “叮叮叮叮叮——”
    刺耳的電話鈴聲讓曲柔的神誌一秒恢複。
    曲柔也懶得看那些刷屏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氣，衝客人們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先處理點事情。”說著，她便走到了衛生間將門關上，下一秒曲柔接起電話——
    “催催催催催！你個草包花瓶除了無能狂怒把氣發在別人身上還會幹什麽？！”
    曲柔不等“小公主”反應過來發脾氣，自己就脾氣很大地冷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你媽，休息時間別跟個巨嬰似的天天找我！”
    作為董事朋友的女兒，林玲從上班開始，就沒被人用這樣的態度吼過，當下眼睛就紅了，聲音帶著歇斯底裏的尖銳：“你說什麽？！”
    曲柔不準備在這裏幹了，脾氣比她還大呢。
    “媽媽我懶得管你了！你以後自己小心點，連複印個文件也不會，除了發脾氣也什麽其他的技能了，沒有我在，你以後挨罵的日子還多著呢！”
    “也就是我這麽好心，對著你這種扶不起的草包也會給你增加一點被社會毒打的經驗，感恩戴德的跪下就不用了，誰讓我是個這麽好的好人呢！”
    然後也不給自己耳膜受委屈的機會，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拉黑刪好友一連串動作流暢得很！
    她早就想這麽幹了！
    真的這麽幹了之後——比想象中的更爽！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