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馬奎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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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監獄找囚犯當替死鬼,這種事洪智有不在行。
    但餘則成和廖三民是門兒清。
    壓根兒用不著他動腦子。
    “站長,陸處長有件事,想托我請你幫忙。”洪智有道。
    “橋山?
    “說。”吳敬中頗是驚訝。
    陸橋山是站裏二號人物,人脈也很廣,很少有求到他的時候。
    洪智有原話奉告。
    吳敬中嗤聲冷笑:“他倒是門兒清。
    “知道我和鄭介民的這點關係。
    “行吧,叫過來。
    “一個小小科員,對二廳來說就是芝麻粒,好辦。”
    洪智有把陸橋山叫了進來。
    “站長,您找我?”陸橋山笑問。
    “給你兒子辦差。”
    吳敬中當著他的麵,撥通了號碼:
    “喂,鄭長官,是我,敬中。
    “橋山的兒子想進二廳,你能不能幫個忙。
    “是啊,就因為你們是同鄉。
    “他知道你板正,不敢開這口,這不得求上我了嗎?
    “任二廳督察處秘書。
    “夠了,夠了!
    “謝謝老哥關照。
    “好,再見。”
    掛了電話,吳敬中道:
    “橋山,二廳督察處秘書,還滿意不?”
    “滿意,太滿意了。
    “站長,真是太多謝你了,以前是橋山不懂事,您大人有雅德。
    “橋山服了。”
    陸橋山大為感激,鞠躬九十度致謝。
    “橋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忙去吧。”
    吳敬中笑著擺了擺手。
    “是,站長。”陸橋山再鞠一躬,退了出去。
    ……
    給老吳泡好茶,洪智有來到了餘則成辦公室。
    老餘正在……撕紙。
    看來是聽到風聲,心裏又煩了。
    “老餘,走,辦差。”洪智有擺手招呼。
    “不急,先陪我聊會。”
    餘則成把紙屑一收,起身關好了門。
    “昨晚唐口有槍聲。
    “老黃……”
    他眼神緊張的看著洪智有。
    “老黃應該是被抓了。
    “站長有個天網計劃,昨晚馬奎抓的。”洪智有推測道。
    這事他了解的真不多。
    一是不想管。
    二是站長就零星透了幾嘴。
    抓了人。
    但到底抓了誰,抓了幾個。
    洪智有一概不知,也不想問。
    “哎!”
    餘則成皺眉歎了一聲。
    “走吧。
    “戴老板來了,站長讓廖三民支些囚犯去碼頭公會。”
    洪智有不跟他深聊,起身就走。
    餘則成心亂如麻的跟了過去。
    到了水屯監獄。
    “你們聊,我去94軍打牌去了。
    洪智有交代了一句,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他回頭看著愁眉苦臉的瘟神:
    “老餘,別耍小聰明。
    “你們能想到的事,馬奎、站長一樣能想到。
    “凡事看命,等著吧。”
    說完,他插著兜瀟灑而去。
    越是亂,越是慌的時候,越容易出錯。
    就怕老餘和廖三民兩個臭皮匠一湊,真把自己當成了諸葛亮。
    能救老黃的,隻有餘則成。
    因為他手裏有一張呂宗方遺留的“燒香晉佛”照片。
    秋季沒用上。
    是因為左藍、鄧銘沒來,沒法找到邊區交際處的郝科長。
    但眼下天時、地利、人和。
    已經具備了營救老黃的條件。
    餘則成到了後院。
    廖三民正在練功。
    “別練了,老黃出事了。”餘則成道。
    “怎麽回事?
    “交通線還沒建起來,秋掌櫃的事過去一個沒有,老黃又栽了。
    “老餘,我懷疑咱們組織上層出了叛徒。”
    廖三民一聽,火大的很。
    “現在很麻煩。
    “戴笠來津海了,興許會帶有秘密使命。
    “吳敬中為了在戴老板麵前立功,讓你準備囚犯,幹漂大的。
    “地點就選在紅票活躍的晨興機械廠。”
    餘則成道。
    “見到老黃了嗎?”廖三民問。
    “沒。”
    餘則成無力的搖了搖頭,接著道:
    “吳敬中現在不想我摻合這些事。
    “不過,我估計馬奎得借這事找我麻煩。
    “得想辦法營救老黃。”
    “找智有幫忙吧,他人脈廣,有路子。”廖三民也是愁的直撓鬢角。
    “算了,別強人所難。
    “上次秋掌櫃的事,害他被劉雄懷疑。
    “吳敬中估計會借戴笠搞事,一時半會不會殺他。”
    餘則成深呼吸後說道。
    “我怕的是老黃經不住打,把你賣了。
    “沒有幾個人能扛住軍統的酷刑。”
    廖三民擔憂道。
    “弄點藥。
    “他們總有打盹的時候,或者安排個人進去,送老黃一程?”
    他不放心的建議。
    餘則成看了他一眼,廖三民嘴角一泯笑道:
    “別這麽看著我。
    “如果有一天我被捕了,希望你也能給我送藥。”
    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紙包,裏邊是一顆灰黑色的劇毒藥丸。
    “這是種慢性藥。
    “服下去以後,會加大破損內髒的出血量。
    “老黃遭了酷刑,身體肯定有損傷。
    “這樣即便是毒發了,也沒人會懷疑到你身上,隻會認為是刑訊過度而亡。”
    廖三民見他麵有猶色,又解釋道。
    “嗯。”
    餘則成知道。
    這已經是最後的無奈之舉。
    眼下津海、北平地下組織剛遭受重創。
    尤其是他這條線,幾乎處於失聯狀態。
    指望組織內的人營救不現實。
    天網行動是戴笠與吳敬中的傑作。
    除非是委員長介入。
    否則,任手腕通天,也休想救出黃忠。
    唯一及時止損的辦法,就是送黃忠上路。
    以確保其他同誌的安全。
    餘則成接過藥丸,點了點頭道:
    “先挑犯人吧。
    “三十來個吧,要老的,銷檔案。
    “明天中午十二點前,把人安排進廠子裏去。
    “我還得跟晨興機械廠老板打招呼,先走了。”
    說完,他夾著公文包離開。
    剛到站裏。
    就看見食堂的老羅站在大廳裏踱步:
    “餘主任。”
    他像見到了救星一般,喊住了餘則成。
    “有事嗎?老羅。”餘則成問。
    “是這樣的,站長和馬隊長出去了。
    “刑訊室的飯,規矩一向很嚴。
    “要親自過馬隊長的手。
    “老五他們電話催了好幾趟了,我也帶不進去。
    “他那脾氣你是知道的。
    “再吃不上飯,還不得宰了我啊。”
    老羅一臉苦澀的懇求道。
    送飯?
    好機會啊。
    “哦,這樣啊。
    “我幫你帶進去,問問陸處長吧。
    “他也是刑訊室的負責人。”
    餘則成接過飯盒道。
    “那成,謝了啊。”老羅歡喜而去。
    餘則成提著飯屜上了二樓。
    他的辦公室在左。
    陸橋山的在右。
    餘則成見樓道裏沒人,快速閃進辦公室關上門,打開了飯盒。
    前麵三份是魚香肉絲、冬瓜燉排骨。
    這是老五他們的。
    底下還有一份,一碗簡單的玉米碴子。
    這是給熬刑的人喝的。
    太好了。
    餘則成用最快的速度拿出藥丸,剛要投到湯水裏。
    他猛然想起洪智有的提醒。
    不對!
    有問題。
    這個時候是飯點。
    按理來說,陸橋山、站長會回家吃飯,下午兩點回來上班。
    馬奎出去辦差,也很正常。
    甚至站裏人少,都沒問題。
    但有一點。
    在二樓過道,有一張辦事登記桌。
    那裏白天是必須有人坐班的。
    以便有什麽急務通知各科室。
    平時一般是兩班倒。
    上午十二點前是尤軍。
    十點到四點是劉紅賓。
    任何人要到二樓辦公,必須從登記桌路過。
    為什麽偏偏今天這倆人不在?
    也正是因為他們不在。
    自己才以為得到了機會,溜進辦公室下藥。
    若二人正常值班。
    他是絕不敢當著人,拎著飯屜子進自己辦公室的。
    “不好。
    “這或許是個圈套!”
    餘則成一想,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一拍額頭。
    意識到自己近來被翠平和各種險事弄的心煩意亂。
    失去了一個特工的敏銳嗅覺。
    “怎麽辦?”他雙手叉腰,看了看天板。
    然後當機立斷。
    也許馬奎此刻正在某處盯著他。
    得繼續演下去。
    想到這,他直接把藥丸丟進茶水裏化了,然後澆在了窗台的盆栽裏。
    蓋好飯盒,餘則成拎著出了辦公室。
    他徑直去了陸橋山的辦公室。
    “陸處長?
    “老陸?”
    喊了兩聲沒人應。
    餘則成笑了笑,拎著屜子直接往地下一層的刑訊室走去。
    ……
    馬奎扒著門縫看了一眼,轉頭看著米誌國冷笑道:
    “誌國,照片都拍了下來嗎?”
    “拍,拍了。”米誌國放下相機道。
    “餘則成啊餘則成。
    “就知道你會露出拙劣的馬腳。
    “這回老子看你還怎麽逃。
    “誰能保你!
    “誌國,走,抓現行去。”
    馬奎得意一笑,抓起帽子扣在頭上,往外走去。
    米誌國心頭一陣發毛。
    完了,餘主任要出大事。
    餘則成到了刑訊室,招呼:
    “老五,吃飯了。”
    老五幾人放了刑具,搓著手走了過來。
    “餘主任,今兒怎麽是你送飯。”
    “馬隊長出去了。
    “老羅進不來,隻能是托我了。”餘則成笑道。
    剛分完飯盒。
    他指了指裏邊的玉米碴子,看了眼電椅上的老黃:
    “這個是給犯人的吧。”
    “是。
    “熬了一晚上,不吃點東西,怕他張不了嘴。”老五道。
    “要不說你們專業。
    “快送過去吧。”
    餘則成悄悄抬眉,在門口看了老黃一眼。
    渾身是血。
    人躺在椅子上,頭讓鐵鉗固定著,兩隻大號魚鉤釣著眼皮,讓他始終保持著正坐姿勢,沒法合眼睡覺。
    老黃的嘴角在淌血。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但從聲音能聽出來是餘則成來了。
    老黃心頭暗叫不好。
    默默祈禱馬、恩,希望餘則成千萬不要做蠢事。
    “好呢,餘主任。”
    老五端著碴子粥走了過去。
    直接用一個竹筒,端起粥,剛要給黃忠喂飯。
    砰!
    馬奎一腳踢在門上,喊道:
    “住手。”
    “喲,馬隊長來了。”老五連忙放下了玉米碴粥。
    “給老子放好了。
    “這碗粥,誰也不許動。”
    馬奎高聲大喝。
    然後轉頭,衝餘則成冷笑:
    “餘主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馬隊長,你啥意思?
    “我好心給你送飯,怎麽,這也惹你啊?”餘則成大覺好笑道。
    “老餘。
    “你等這個送飯的機會很久了吧。
    “昨天晚上你通風報信。
    “現在又送飯。
    “怎麽,這是要急著滅口啊。”
    馬奎冷笑道。
    “馬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辭。”餘則成臉色陰沉了下來。
    “嗬嗬。
    “我知道你能言善辯。
    “但這回,誰也保不了你!
    “不急。
    “先請餘主任坐一會兒,等站長上班了,咱們慢慢聊。”
    馬奎摸了一下碗,記住了碴子粥的溫度。
    “你慢慢玩吧。
    “我還有事。”
    餘則成笑了笑,轉身就走。
    “慢著。
    “你走了,這碗粥就說不清了。
    “餘主任,麻煩你配合下吧。”
    馬奎一擺手,幾個行動隊的人堵住了大門。
    “看來馬隊長又要賴上我了。
    “成,我陪你等。”
    餘則成故作無奈的坐了下來。
    他暗自慶幸,多虧了洪智有的提醒,自己才能及時放棄下毒的計劃。
    這果然是馬奎設下的圈套。
    “誌國,去洗照片。”馬奎吩咐。
    “是,馬隊長。”米誌國低頭去了。
    “餘主任,喝茶。
    “看看你的同誌,也許這就是你最後的一杯茶了。”
    馬奎端起劣質茶水,倒了兩杯。
    餘則成笑了笑,沒說話。
    在等待的期間。
    他時不時看下表,喝口茶。
    解衣扣。
    看天板。
    這些“做賊心虛”的表現,全都落在了馬奎眼裏。
    馬奎心頭狂喜。
    這回終於是抓到餘則成的尾巴了。
    聽說戴局長這幾天可能過來。
    抓住內鬼,這可是驚天大功啊。
    ……
    下午兩點。
    吳敬中掐著點進了辦公室。
    洪智有打完牌回來,直接進去匯報:
    “站長,我又胡牌了。”
    “哦,快說說。
    “這回是在哪個太太那胡的。”
    吳敬中放下茶杯,大喜問道。
    “不是太太,是94軍的一群糙漢。”洪智有笑道。
    “跟他們打有啥意思?
    “那幫窮鬼榨別人還行,榨他們沒啥油水。”
    吳敬中失望的撇了撇嘴。
    “有。
    “有大油水!
    “楊文泉不是納妾嗎?
    “現在戴老板已經放出風來了,他很慌。
    “希望你能幫忙說說好話。”
    洪智有關上門小聲匯報。
    “智有,你咋這麽糊塗呢?”
    吳敬中瞪了他一眼,板著臉罵道:
    “楊文泉跟我有過節,當初漕幫的事,我沒弄死他就算不錯了。
    “難得戴老板出手,還想我說情。
    “他倒是想得美。”
    洪智有市儈一笑:“站長,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楊文泉是雍建秋的姑爺,他自己這些年也沒少貪。
    “他說了願意出五十根金條。
    “外加五萬美元,還有一些古董。
    “當然,不是要你保他平安無事。
    “隻求別被戴老板關渣滓洞、白公館,在水屯監獄服刑就行。”
    “智有,你不懂這裏邊的事。”吳敬中仍是搖了搖頭。
    他喝了幾口茶,潤了潤中午燒鵝的油膩子:
    “現在外邊都在傳,戴老板失寵,要調海軍總司令,軍統要更名改姓了。
    “他心裏窩著火呢。
    “處理馬漢三和楊文泉,一個內部元老,一個王牌駐軍老油子。
    “圖的什麽?
    “那就是殺雞儆猴!
    “這時候但凡多插一句嘴,都有可能招來麻煩。”
    “站長,明白了。
    “你是礙著戴老板,心裏的疙瘩已經消了。”洪智有笑道。
    “哎,何以解憂,何以解仇。
    “唯有黃金、美元、古董啊,智有,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的。”
    吳敬中很老道的笑道。
    “是。
    “既然這樣,那就有回旋的空間。
    “眼下津海在鬧霍亂。
    “楊文泉打算在軍中製造點氛圍,嚇唬住戴老板。
    “不就是納個妾嗎?
    “楊長官還找了張廷鍔和李漢元出麵說情。
    “你這邊再捎帶腳,提一句,先關押在水屯監獄,待日後霍亂平了,再讓戴老板把人轉過去不就得了。
    “他們就怕當天帶山城或者京陵區。
    “你就這麽一句話的事,錢就到手了。
    “我聽說那些古董裏邊,有一座紫檀木雕刻的紫禁城,惟妙惟肖,按比例仿出來的。
    “就那手藝隻怕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
    “您把紫禁城搬回家,天天晚上當皇帝,聞著紫檀香,還愁失眠睡不著覺嗎?”
    洪智有諂媚說道。
    “你確定,就這一句?”吳敬中還是很警惕的。
    “確定。
    “他們就想渡過眼下這一劫。
    “待風頭過去了,委座、老板氣消了,上邊有人吹風,不就沒事了嗎?”
    洪智有鄭然點頭道。
    “嗯。
    “也是,這幫人跟張治中關係不錯。
    “那成,這人情我就賣給他了?”
    吳敬中揚眉笑問。
    “賣!
    “一句話換來這麽多金錢、古玩。
    “什麽叫金口玉言。
    “老師您才是啊。”
    洪智有奉上香噴噴的彩虹屁。
    “智有啊。
    “你這嘴是越來越伶俐了,難怪蕊蕊對你一見鍾情啊。”吳敬中讚賞感慨。
    當年他在東北區任總務長時,也是這麽吹鄭介民的。
    洪智有身上滿滿都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啊。
    嗬嗬,蕊蕊還真是我吹服的……洪智有謙遜笑道:
    “老師,這隻能說咱們是一家人,投緣啊。”
    兩人正聊著,陸橋山快步走了進來:
    “站長,不好了。”
    “又怎麽了?”吳敬中掃興問道。
    “馬奎把餘主任堵在了刑訊室。
    “說他想刻意毒殺黃忠滅口。”陸橋山道。
    “嗨。
    “餘則成咋跑到刑訊室放毒去了?”吳敬中就不明白了。
    “還不是馬奎使了個小伎倆。
    “讓老羅把飯盒給了餘主任。
    “就他那屎盆子誰沾誰倒黴,則成本分啊,拎著去了刑訊室,這不扣上了。”
    陸橋山玩味冷笑道。
    “這個馬奎啊。
    “成吧。
    “去看看,正好要審審姓黃的。
    “省的他又說我包庇餘主任了。”
    吳敬中冷哼一聲,帶著人往刑訊室走去。
    大佬們,最近忙著孩子上學的事光往外跑了(天津出新政策,卡十五號),嚴重缺覺中,眼睜不開了,明天上午我爭取把欠那一更補回來,錯字先更明天改啊。感謝大家的月票、推薦票,還有書友2024723110009553、懋暄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