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學生,不死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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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縣。
    津海分站長陳誌斌,腳步匆匆迎到站門口。
    “馬隊長。”
    他恭敬向馬奎問好。
    寶坻分站長是陸橋山的人。
    薊縣是馬奎的人。
    這是當初建站時,心照不宣的瓜分默契。
    “確定是江愛玫嗎?”馬奎風衣一擺,邊走邊問。
    “是的。
    “根據警察局那邊傳來的檔案資料。
    “是江愛玫無疑。”
    陳誌斌回答。
    “太好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馬奎摘下黑皮手套,大喜拍掌。
    黴了這麽久。
    也該轉轉運,大顯身手了。
    餘則成和黃忠澆了他一盆屎,要沒有毛主任,險些跳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現在好了。
    交通站最大的一條魚被自己逮著了。
    這回看餘則成還怎麽死鴨子嘴硬。
    密室內。
    江愛玫被綁在木樁子上,頭發淩亂,眼神卻依舊不屈。
    “沒動她吧?”馬奎問道。
    江愛玫前凸後翹,少婦風韻,頗有幾分姿色。
    對於這種女人,軍統站向來不會“客氣”。
    “抓到後,有人認出是黃探長的妻子。
    “弟兄們,就上了下手。
    “沒敢動真格的。”
    陳誌斌嘿嘿幹笑。
    “一群蠢貨!
    “這女人是老子的寶貝疙瘩。
    “別說上手,你就是拔她一根毛,信不信老子斃了你。”
    馬奎瞪了他一眼,惱火啐罵。
    “是,是。
    “屬下一定嚴加管教。”陳誌斌連忙點頭。
    “怎麽抓到的?”
    馬奎別過頭冷冷問道。
    “不清楚,可能是要逃亡北平。
    “結果在薊縣附近村子,跟人交火。
    “被附近保安團活抓了。”
    陳誌斌道。
    “交火?
    “那人還在嗎?”馬奎皺了皺眉。
    “保安團趕到時,那人中了好幾槍,胸口上全是血,當場還有點氣,直接拉陸軍醫院去了。
    “這會兒還不知道死活呢。
    “這是資料和照片。”
    陳誌斌遞上了一份資料。
    “文衝?
    “這不是秋季的夥計嗎?”
    馬奎眉心豎紋散開,臉上浮起狂喜之色。
    秋季有兩個夥計。
    一個是湯四毛。
    湯四毛被抓後,指認過秋季曾藏有電台,是津海紅票重要聯絡員。
    馬奎向毛人鳳匯報過,結果慘遭一通臭罵。
    無他,秋季是不是紅票,已經不重要。
    此人現在受蔣夫人器重,是不可或缺的“禦醫”。
    馬奎要捅他。
    上邊有人不高興了,那是分分鍾要摘腦袋的。
    現在唯一的突破口,隻能是餘則成。
    可惜湯四毛是報務員,沒見過餘則成。
    但他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
    秋季的另一個夥計文衝是接待員,按照紅票地下組織程序,如果餘則成真是秋季的下線,文衝是一定見過的。
    江愛玫一定是發現了文衝。
    所以,寧可放棄離開津海的機會,也要鏟除文衝這個隱患。
    目的隻有一個:
    保護餘則成!
    馬奎雙眼一亮,快步走到偏室拿了電話機:
    “喂,是陸軍醫院嗎?
    “我是津海站行動隊長馬奎。”
    “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一個薊縣送過來的傷員?
    “告訴你們丁院長,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這個人的性命。
    “他要死了。
    “老子砍了姓丁的腦袋!”
    啪!
    馬奎掛斷電話,冷笑了起來:
    “餘則成啊餘則成,這次我看你還怎麽裝?”
    “老陳。
    “瞪大你的眼,把這女人看好了。
    “記住誰再敢動手動腳,老子剁了他喂狗。”
    馬奎惡狠狠交代一句,走了出去。
    眼下戴笠就要來了。
    黃忠那一出,把他坑苦了。
    審,是一定要去站裏審的。
    像江愛玫這樣的重要紅票,在分站動刑,沒有審訊記錄和刑訊室簽字,即便招了也難以作為證據。
    很可能還會被餘則成倒打一耙是串聯誣陷。
    ……
    院內。
    下了班。
    餘則成難得逮到洪智有,兩人擺開車馬炮殺了起來:
    “智有,你爹真不管了?
    “這都幾天了,再拖下去,綁匪那邊該撕票了。”
    “撕吧。
    “一萬美金,你給?”洪智有嗤聲冷笑。
    “我被你洗的現在飯都吃不上了,上哪找一萬美金去。
    “不能再拖了。
    “要不找站長、或者李漢元派人吧。”
    餘則成是真替他著急。
    “不用找,這是衝我來的。
    “我已經通知龍二了,這種事他比警察好使。”洪智有淡淡道。
    “誰這麽大膽,敢找你的麻煩?”餘則成不解。
    “不好說。
    “可能是馬奎,也有可能是你們的人。
    “或者是生意場上的事吧。”
    洪智有搖了搖頭。
    “瞎說,伍先生定了規矩,絕不可能是我們的人。”餘則成立即否決。
    兩人正聊著。
    劉媽喊道:“太太,你的電話響了。”
    “好呢。”
    正在炒菜的翠平把勺遞給了劉媽,擦了擦手進了屋。
    “劉媽耳朵真好使。”洪智有笑道。
    “廢話,專吃這碗飯的,耳朵不靈能讓她來。”餘則成道。
    “老餘,找你的。”
    翠平喊道。
    餘則成走了上去,一接是丁德峰打來的。
    丁德峰本是找洪智有的。
    這貨把家裏電話線拔了。
    現在十個電話,九個是找洪智有。
    “智有,你的。”餘則成在窗口招了招手。
    洪智有上樓。
    “喂,丁院長有事嗎?”洪智有道。
    “馬隊長讓你救人,你就救吧?
    “什麽薊縣、武清的。
    “沒把握?
    “放心吧,馬奎也就唬唬人,你盡力就行。
    “我還有事先掛了。”
    洪智有掛斷電話就往樓下疾走。
    餘則成一把抓住他:
    “出什麽事了?”
    “沒聽清楚。
    “老丁那口津海話太地道了,一快就成了麵茶,黏糊的很。
    “飯好了,走了。”
    洪智有怕他問個沒完,一撒腿溜了。
    餘則成眉頭一擰,意識到不妙。
    馬隊長讓救人?
    傷者是薊縣、寶坻來的?
    人,現在就在陸軍醫院。
    這個人一定對馬奎很重要。
    丁德峰很慌,這才找洪智有要“定心丸”來了。
    可惜。
    馬奎回來後,孟軍為了保護他,不得不離開了津海。
    醫院那邊他沒了認識的人。
    咋辦?
    餘則成拿起電話,轉念又放了下來。
    馬奎很雞賊。
    搞不好這又是個陷阱。
    甚至很可能就守在電話機旁。
    他要問詢,就是自投羅網。
    這些小事雖然無法定他的罪,但臊惹多了,就真臭了。
    畢竟“十萬美刀”並非不破金身。
    洪智有都躲了。
    他得小心為上。
    “翠平,飯好了嗎?”
    餘則成下樓洗了手喊道。
    一開飯。
    他低聲道:
    “快吃,吃完了去英倫俱樂部開房。”
    “開房?”翠平有些不解。
    餘則成沒解釋,吃了幾口,莫名想起了左藍。
    以前在山城,左藍有空了也會下廚。
    她的廚藝就像人一樣,妙極了,怎麽都愛不夠,吃不夠。
    哪像現在,天天鹹的齁嗓子。
    吃完飯,他開車載著翠平去英倫俱樂部,開了個房間。
    這家俱樂部,老板是洋人。
    入住的都是達官貴人。
    軍統站沒安裝監聽。
    到了房間,她讓翠平去洗澡。
    “洗澡幹嘛?
    “餘同誌,我告訴你,犯紀律的事你想也別想。
    “否則,別怪老娘不客氣。”
    翠平瞪眼道。
    “咱們倆出來找快活。
    “你不洗澡,不弄利索點,回頭劉媽會看出來。
    “這是任務懂嗎?”
    餘則成道。
    “什麽狗屁任務,洗澡也能是任務啊。”
    翠平罵罵咧咧的進去了。
    餘則成拿起電話,撥通了廖三民的號碼:
    “廖長官。
    “人找好了嗎?
    “已經安排進機械廠了是吧。
    “好,再會。”
    說完,他扣斷了電話。
    他跟廖三民的暗號,再見,是真再見。
    再會,就是讓廖三民回電話。
    監獄電話有監聽,沒法談正事。
    等了十幾分鍾。
    廖三民回了電話:
    “老餘,出什麽事了?”
    “陸軍醫院有個薊縣、寶坻或者武清轉過來的傷員。“馬奎很重視這個人。
    “你找個信得過的人去看看。
    “千萬要謹慎,這或許是馬奎的陷阱。
    “我在這等。
    “最多兩……一個小時。”
    餘則成看了眼手表,交代道。
    “好。”
    廖三民掛斷了電話。
    “老餘,咋了?”翠平在一旁聽了半天,一頭霧水。
    “馬奎抓了個人。
    “受傷了,在陸軍醫院。
    “我擔心是咱們的人。”餘則成道。
    “這幫狗特務。
    “老餘,實在不行,咱們幹掉馬隊長和老吳吧。
    “他不是讓我去他家當保姆嗎?
    “隻要挨的近,我一腳就能踢斷他的脖子。”
    翠平想了想,一本正經道。
    “別鬧。
    “那是軍統少將,幹掉他換個人,我怎麽弄情報?
    “眼下不是反圍剿時期,雙方都往死裏整。
    “大家都有默契,鬥法歸鬥法,刺殺要員這一套會打破平衡。
    “就像伍先生、彭總這種要員即便來津海了,吳敬中還得最高規格去保護他們。
    “雙十不就是這樣嗎?
    “老蔣默許,戴笠、張治中這不就反水了。
    “鬥爭是需要技巧、看時局的,裏邊牽扯的人和利益太多了。”
    餘則成耐著性子說道。
    “那你說我救站長太太,是不是犯了紀律。”
    翠平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小聲問道。
    “沒有。
    “她跟很多女人一樣,都是農村苦出身,沒參與特務,沒沾血,不是壞人。
    “這種隻能算階級不同,但算不上敵人。”
    餘則成搖頭笑道。
    “好吧,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翠平笑道。
    正說著,電話響了。
    “是我。”餘則成接了。
    “是文衝,你確定?”
    餘則成大驚。
    “不能讓他活著,一個字都不能讓他吐出來。
    “他見過咱們。
    “知道很多細節。
    “好,等你消息。”
    餘則成掛斷了電話。
    “呼。”他揉了揉太陽穴,頭疼的直喘氣。
    “咋了?”翠平問。
    “秋掌櫃的一個接待員被抓了。
    “這個人見過我。
    “馬奎現在已經派人去醫院盯著了。
    “一旦他招供,誰也保不了我。
    “哎,多虧了智有,要不明早起來保衛科就該抓人了。”
    餘則成頭疼道。
    “啊。
    “那咋辦,老餘,要不我……”
    翠平話說了一半咽了下去。
    “咱們不能動,看三民的吧。”餘則成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你說這洪秘書,咋什麽都能知道。
    “還透給你。”
    翠平好奇道。
    “你以為他想?
    “他跟榮家那些買賣,軍火、輪船、醫藥,背後都離不開組織的默許和支持。
    “吃兩邊飯的就這樣。
    “誰都得幫,誰都得防。
    “不容易啊。”
    餘則成歎道。
    “走了。
    “帶你逛街去。”
    餘則成看了眼手表。
    “會不會太快了,才一個小時不到。”翠平不傻,知道“開房”是啥意思了。
    “一個小時還不夠?
    “你以為是人人是洪智有呢。”
    他翻了個白眼,穿起外套,兩人走了出去。
    ……
    半夜。
    晨興機械廠響起了槍聲。
    數十名“紅票要員”被殺。
    ……
    翌日,會議室。
    吳敬中坐在上首,指著早報頭版,喜笑顏開:
    “馬隊長幹的漂亮,抓黃忠,剿紅票,奇功一件啊。”
    說著,他看了一眼眾人:“馬奎呢?”
    “馬隊長,不知道啊。
    “會不會又去繡春樓過夜了?”
    陸橋山笑了笑,張嘴就來。
    “混賬東西。”
    吳敬中罵了一句,坐正身子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
    “各位,剛剛得到消息,戴老板的車隊已經從北平出發。
    “預計十一點就到站裏。
    “現在給你們的太太打電話,讓她們趕緊送來你們最好的西裝、領帶、皮鞋,準備迎接吧。”
    “是。”眾人連忙領命。
    “智有,你跟馬太太熟,叫她把馬奎的西裝拿過來。
    “戴老板講究、事多,馬漢三的事又搞了一肚子火,咱們要是邋裏邋遢,他又該炸毛挑風紀的毛病了。
    “咱不能給他機會啊。”
    吳敬中把洪智有拉到了一邊,叮囑道。
    “站長,我是不是也得換一套?”洪智有道。
    “你的,我已經讓孫老板給你送過來了。
    “胡蝶很喜歡你。
    “老板說不定還得單獨召見你和則成。
    “時間足夠,你先去準備。
    “待會我還有要事找你和則成談。”
    吳敬中笑著吩咐。
    洪智有給周根娣打了電話,回到辦公室。
    很快,餘則成換上一身軍裝走了進來。
    掩上了房門。
    “智有,要出大事。”他低聲道。
    “又咋了?”洪智有問。
    “馬奎抓到了文衝,就是秋掌櫃以前的夥計,接待員。
    “這個人見過我。
    “昨晚我找人下手,沒找著機會。
    “馬奎一晚上眼都沒合死盯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糟糕的是,聽說搶救過來了。
    “指不定啥時候就醒了。”
    餘則成一臉鬱色道。
    “你可真是個瘟神。”洪智有罵道。
    他知道現在是生死關頭,必須得拉老餘。
    秋掌櫃的事。
    他也參與有份,幫餘則成也是幫自己。
    “老弟,江湖救急。
    “馬奎要當著戴老板捅出來,我就沒了啊。”餘則成也是沒轍了。
    “知道了。”洪智有道。
    待餘則成出去,他摩挲著額頭思考了起來。
    這事風險不算大,能拉。
    打定了主意,他來到站長室。
    吳敬中正對著鏡子修剪鼻毛。
    “老師,有件事得向您匯報。”洪智有帶上門,沉聲道。
    “什麽事?”吳敬中問。
    “馬隊長昨晚在薊縣抓了個人,重傷,現在在陸軍醫院。”洪智有道。
    “好事啊。
    “黃忠咬出來的紅票越多,戴老板越高興。”吳敬中笑道。
    “問題是,這人不是黃忠咬的。
    “他是秋掌櫃的藥店夥計。
    “聽說逃到薊縣老家,被馬奎帶人衝家裏直接開槍撂翻了。
    “這是衝著餘主任來的。”
    洪智有道。
    “你怎麽知道的?”吳敬中皺眉問道。
    “丁德峰打電話告訴我的。
    “他怕這個人出了岔子,擔不起責任,求我到您這裏先報備一下。”洪智有道。
    “怎麽又是這個秋季?
    “馬奎這頭蠢豬!”
    吳敬中一扔小剪刀,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現在是蔣夫人的禦醫,查了會出事的,指不定連帶我也落個偵查不明,跟著遭殃了。”
    他還有一句沒提。
    餘則成幫他撈了很多錢,這時候要被馬奎咬跳牆了,同樣會很麻煩。
    “老師。
    “馬奎向來衝動、沒腦子,他萬一直接向戴老板匯報。
    “津海站天還不得塌了啊。”
    洪智有憂心忡忡道。
    “哎。
    “越是年關,鬼事越多啊。
    “得趕緊處理了這個人。
    “你去,不……這事你別摻合了。
    “讓餘則成給丁德峰打電話,讓他務必在戴老板來之前,讓這人永遠閉嘴了。”
    吳敬中決不允許這種“雷”存在。
    讓餘則成去打電話。
    未來一旦出事,死一個比死一雙好。
    死學生,總比死姑爺好。
    吳敬中心裏這杆秤碼的明明白白。
    “謝謝老師。”
    洪智有會意,欠身退了出去。
    “老餘,打電話給丁德峰,如你所願。”
    來到餘則成辦公室,他直接道。
    “太好了。”餘則成高興極了。
    都是聰明人,這點事根本不用教。
    餘則成拿起座機,撥通了丁德峰的號碼:
    “喂,丁院長嗎?
    “馬隊長抓了個人回來,怎麽樣了?
    “快醒了啊。
    “怎麽,我和站長聽說這個人已經死了,拉火葬場燒了?
    “消息有誤?
    “老哥,你那中耳炎該治治了,實在不行我在青海認識個名醫,送你去那邊治治?
    “哦,記錯了,消息屬實是吧。
    “好呢,該往耳鼻喉科投點經費了,別淨整一堆吃幹飯、不辦事的閑人。
    “就這樣吧,掛了。”
    餘則成冷哼一聲,重重扣斷電話。
    “籲!
    “謝了,老弟。”餘則成伸出了手。
    “三千美金。”洪智有伸出三根手指。
    “明白,回家就給。”
    餘則成點頭笑道。
    洪智有瞪了他一眼,插著兜晃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溫香軟玉般的美人兒周根娣坐在椅子上等著了。
    ……
    根據各位領導反饋,第一百零六章洪老爹的身份,作了調整,正在寫第二章,大家稍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