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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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橋山看向對麵右一的李涯,心頭五味雜陳。
    過去這張椅子上坐的是馬奎和侯運來。
    這倆人,一個蠢如豬狗,一個膽小如鼠。
    他稍微動點心思就能手拿把掐。
    現在呢,李涯正冷眼看著他,嘴角微揚帶著幾分不屑與幸災樂禍的笑意。
    這讓陸橋山很是難受、煎熬。
    兩人目光陰冷的對視了幾眼,陸橋山臉色愈發陰沉了。
    他知道鄭介民這張牌,在站裏已經打不響。
    上來就在行動隊開除自己的人。
    現在又拿水陸稽查處。
    刀刀砍在動脈上。
    這是衝自己來的,開始明搶副站長位置了啊。
    “橋山,談談你的看法。
    “尤其是關於水陸稽查處內鬼倒賣麵粉一事。
    “我們的工作就是要不斷總結、自我反省,才能少犯錯誤嘛。”
    吳敬中話說的輕鬆,表情卻很凝重。
    “站長,這是在我用人不嚴,我檢討。”陸橋山起身道。
    “你工作能力我是認可的。
    “就是身上活太多,顧此失彼啊。
    “正好李隊長是能人幹吏,由他給你分擔水陸稽查處,以後你的工作會輕鬆很多。”
    吳敬中端坐笑道。
    “是,那,那就有勞李隊長了。”陸橋山擠出一絲笑容,起身與李涯握手。
    “客氣。”
    李涯起身,一手插兜,微微探身,語氣寡淡的握了握。
    “人事安排不是兒戲。
    “毛局長對這方麵要求是很嚴格的,必須落實各部門職能。
    “橋山,你把裝備室、總務科、稽查處包括食堂采納章子,一應進行交接。”
    吳敬中吩咐。
    “好的,站長,我稍後就與他們交接。”陸橋山有些不甘道。
    “不用稍後,就現在。
    “總務處的章子你壓了一年,也該揣夠了。”
    吳敬中語氣一沉,不容置疑。
    “是!”
    陸橋山咬了咬嘴唇,失落的走了出去。
    片刻,他拿回了很多東西。
    裝備室的鑰匙。
    總務科、食堂采購辦、水路稽查處的章子等等。
    在吳敬中冰冷的注視下,現場與各部門負責人一一交接。
    輪到洪智有時,他略顯苦楚的開了句玩笑:
    “章子。
    “以後我們就該稱你為洪科長了。”
    “隨你。
    “你要從站長這論,叫我洪秘書。
    “你要從津海站論,叫我洪科長也行。”
    洪智有笑了笑,從陸橋山手裏拿過了章子。
    語氣、態度都不似過去那般恭敬,顯得很隨意。
    陸橋山笑容一冷,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坐回了椅子。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這幫勢利的孫子。
    散了會,他神情落寞的回到了辦公室。
    曾經,他可是肩扛兩處七科的二號人物,誰不想來他這蹭杯咖啡?
    現在……
    警察係統在改革。
    用不了多久,保密局就會被踢出去。
    到時候他就真的成為陸處長了。
    相反,李涯占了水陸稽查處的肥缺,圍著他的人,如洪智有之流會越來越多。
    人家背景還硬。
    副站長的位置漸行漸遠了啊。
    ……
    待人散去,餘則成坐在椅子上沒動。
    “則成,有事嗎?”吳敬中笑問。
    “老師,我有個請求。
    “咱們站裏的人員素質良莠不齊,尤其是外編的,很多都缺乏素養。
    “打牌、賭博成風。
    “西邊的庫房空著,我想建個圖書館,讓他們沒事了也能熏陶熏陶。
    “尤其是情報學方麵的書籍。
    “比如您的大作,還有《遠東情報站》這些,對提高他們的專業素養也是有好處的。”
    餘則成說著把書單遞給了吳敬中。
    吳敬中一看,書單價格比市麵上一般的高出至少兩倍。
    一本朱子家訓,市場上定價兩百三十元,餘則成標到了七百。
    吳敬中頓時明白。
    餘則成缺錢了。
    他在的機要室遠不如警察局、稽查處這些有油水,甚至還沒盛鄉這個倒爺撈的多。
    也隻能在這些犄角旮旯摳點錢了。
    說來慚愧,最近金銀財寶進賬不少,卻忘了給二將分紅。
    原本稽查處是想給餘則成的,以作犒勞。
    結果殺出個李涯,把他的計劃攪的一團糟。
    “你這個提議非常有必要,也很先進。
    “我看可以試試。
    “另外晚上跟智有一塊去我家吃飯。
    “好久沒聚,該聊聊了。”
    吳敬中把書單遞了回去,欣然笑道。
    “謝謝老師。”餘則成立正躬身行禮。
    “去辦吧。”吳敬中滿意點了點頭。
    走出會議室。
    餘則成暗鬆了一口氣。
    他是故意標高價格,作出缺錢之舉。
    果然,涉及到錢,老吳的提防心會大降。
    有了這個口實,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書店聯絡了。
    想到這,餘則成心情大好。
    回到辦公室。
    他正在整理書單,陸橋山走了進來:
    “老餘,能聊兩句嗎?”
    “能啊,陸處長快坐。”餘則成眉開眼笑道。
    “書單?
    “怎麽,站裏要蓋圖書館啊。
    “嘖嘖,這進價太高了點吧。”
    陸橋山頗是詫異的看著他。
    “老陸,不敢瞞你。
    “手頭太緊了,我這個清水衙門沒油水,隻能從這搞點了。
    “這可是津海城。
    “我這點薪水,都不夠翠平跟你太太和站長太太打麻將輸的。
    “再不搞點,去外邊吃飯的錢都沒了。”
    餘則成一團和氣的說道。
    “哎,都是難兄難弟啊。
    “聽說委座接受了李士珍的提議,警務處要被裁撤了。
    “戴老板這一死,毛局長又說不上什麽話。
    “軍……保密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你信不信,哪天一覺醒來,保密局就被撤銷了。”
    陸橋山一臉喪氣的歎道。
    “您太悲觀了。
    “委座要不是想用這把刀子,能讓毛局長上來嗎?
    “不過,丟了水陸稽查處,對你確實挺不利的。
    “你想想金海港每天得進出多少船隻,隨便找點事,就得求您頭上來。
    “那就是座金山啊。”
    餘則成很惋惜的說道。
    “哎!
    “流年不利啊,裁員改製,現在又殺出鐵血李涯。
    “啥都被我趕上了。
    “連洪智有都跟著跑了,一旦警察局被撤銷,情報處跟機要室一樣,都是清水衙門,我這日子也不好過嘍。”
    陸橋山感慨道。
    “老陸,忍忍吧。
    “人家上邊有人,有些事該放下就得放下。
    “先熬一熬。
    “津海什麽事沒有?指不定哪天李隊長自個兒就栽了。
    “風水不還得轉您頭上來嗎?”
    餘則成寬慰他道。
    “對了,我看報紙,憲兵司令部的稽查隊最近搗毀了不少紅票地下據點,還查抄了幾個漢奸倉庫。
    “老陸,你這情報得跟上啊。
    “別讓這幫家夥壓住了咱們的風頭。”
    頓了頓,餘則成指了指報紙上的新聞,故意轉移話題。
    “不壓咱們風頭,難道還讓李涯出風頭嗎?
    “他要再響幾炮,還不得騎你我頭上拉屎撒尿啊。
    “行了。
    “來這就是告訴你,尤其是洪智有,把眼睛擦亮點,別分不清裏外,李涯正查他呢。”
    陸橋山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餘則成搖搖頭,整理了一下手提包,下樓驅車直奔同元書店。
    上次來的夥計的確是組織派來的。
    也是董先生作保。
    他才敢來接頭。
    一到書店。
    正好看見那夥計和前額光禿,一身藍色長衫的掌櫃在擺弄書架。
    書店剛開不久,兩人都在忙活。
    “掌櫃的。”羅兵小聲提醒了一句,拿著抹布走到門口警戒去了。
    “喲,這位先生,您買書啊。”羅掌櫃扶了扶眼鏡,笑臉相迎。
    餘則成側身到書架另一側,沉聲用董先生交代的一類暗號交接:
    “掌櫃的,有匯文版的朱子家訓嗎?”
    “有,不過不是單刊,是跟增廣賢文合訂的。”羅掌櫃道。
    “是民國版的,還是清版的?”餘則成又問。
    “都有,您要哪一版?”羅掌櫃道。
    “看看吧。”餘則成道。
    “裏邊請。”
    羅掌櫃抬手引著他到了裏邊的貨倉。
    “你好,則成同誌,我叫羅安屏,是一號線克公親派。”羅安屏笑著伸出手道。
    “可算是等到你了。
    “你好,安屏同誌。”
    餘則成熱情的雙手相握。
    “你來這邊安全嗎?”羅安屏問。
    “目前還算安全。
    “我向站裏申請了一個圖書計劃,站長批準了。
    “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來這。”
    餘則成道。
    “太好了。
    “聯絡站一直建不起來,上邊都快急死了。
    “容我先介紹下。
    “我之前一直在漢口的水運碼頭工作。
    “直接跟克公一對一聯係。
    “眼下,邊保、社保隻有克公一人知道我的資料。“所以,即便是我暴露了,敵人也挖不到任何東西。
    “而且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以及應對津海複雜的地下形勢,以後我這個點隻針對你一個人。
    “則成同誌,組織上對你很重視啊。”
    羅安屏再次跟餘則成握了握手感慨道。
    “感受到了。
    “我不能在這呆的時間太長,先說事吧。
    “蔣密令津海站從美佬手中購買軍需,秘密派往張垣綏靖公署,交由傅作義的第十二戰區,極有可能是要進攻集寧、張家口一帶。
    “津海、上滬有一批重要物資運往宿北。
    “戴之奇師可能要攻打粟將軍。
    “現在蔣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打。
    “得趕緊做好準備。”
    6=9+
    餘則成說道。
    羅安屏連筆都沒掏,直接道:“你這些情報很重要,我會及時向上邊反應。
    “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幫忙甄別一下。”
    “您說。”
    餘則成立即明白,他匯報的這些組織早已知曉。
    “最近西安、洛陽、開封等地,多處地下組織被摧毀,多達數十人被捕。
    “其中還有我黨一位少將級潛伏軍官。
    “整個中原、西北一線的情報網近乎連根拔起。
    “損失十分慘重。
    “根據調查,組織鎖定了不少嫌疑人,北平這邊有個人有很大嫌疑。”
    羅安屏皺眉說道。
    “誰?”餘則成問。
    “袁佩林。
    “這人曾跟隨王石堅建立過情報網。
    “現在又是北平雙領,你這邊需要你動用手段甄別一下。
    “一旦發現此人確實變節,還請立即上報。”
    羅安屏憂心忡忡道。
    “你得讓北平那邊的同誌盡快撤離。”餘則成道。
    “已經在安排了。”羅安屏道。
    “好的,我知道了。”餘則成點頭道。
    他取了一批樣本後,離開書店,回到站裏交給了吳敬中過目。
    離開站長室,路過洪智有辦公室時,餘則成往裏瞅了一眼,沒看到人,估摸著又去了水兵倉儲。
    怎麽甄別袁佩林呢?
    洪智有人脈廣。
    他甚至能跟馬漢三、劉玉珠、王蒲臣這些搭上話。
    如果袁佩林叛變是真的。
    那麽新來的北平站站長喬家才一定會借這個人大作文章。
    那是馬漢三的地盤。
    戴笠死後,這人雖然卸任保密局局長,改任了民政局局長,但保密局依舊是馬的基本盤。
    喬家才是李宗仁的部下……
    也許這裏邊可以做些文章。
    ……
    夜色降臨。
    李涯秘密在住宅集結了行動隊的要員。
    “一組:大福,你那邊跟蹤的怎樣了?”李涯問道。
    “昨天晚上,洪智有與孔方再次接頭。
    “給了對方兩根金條。
    “今天下午,洪智有秘密從水兵倉儲二號碼頭,裝運了大批軍需、軍械,數十輛卡車,分三批運出。
    “走的是保定山區裏的一條路。
    “過去那個地方長期被紅票遊擊隊盤踞,是紅票的重要入延中轉線之一。
    “而且,昨晚洪智有還秘密拜訪過雍建秋。
    “這人曆來是紅票的重要友商。
    “他女兒就是被肖科長抓來的學聯分子。”
    齊大福匯報道。
    “沒錯。
    “以前,洪智有也跟這個孔方從山道上運過東西。
    “劉科長在時,曾親自緝拿過。
    “隻是被洪智有一把火給燒了,沒有拿到證據。
    “但那一次劉科長把洪智有送上了電椅,當時大家還以為洪秘書通票死定了。
    “沒想到……”
    另一個手下跟著匯報道。
    “也就是說,洪智有的確有通票嫌疑。
    “或者說在跟紅票做買賣,為他們運輸軍需、槍械?”
    李涯沉思道。
    他很清楚劉雄的目光與手段。
    被劉雄盯死,被抓了現行送上電椅,洪智有極有可能是紅票啊。
    “有這種可能。”齊大福點頭道。
    “好你個洪智有,津海這麽多買賣你不做,非得跟紅票勾結。
    “簡直是活的不耐煩啊。”
    李涯一摸下巴,衝手下吩咐道:
    “調集人馬,秘密前往保定山區,跟蹤車隊,抓他現行。”
    “隊長。
    “上次劉科長失手,是因為當地駐軍出麵,牽製了劉科長,這才給了洪智有燒毀證物的時間。
    “要沒有駐軍幫忙,隻怕咱們拿不下他。”
    齊大福提醒道。
    “放心,我會給孫連仲打電話的。
    “這麽多的軍需、軍械,我想他一定會樂意接收。”李涯冷笑道。
    “李隊長,要不還是先上報站長吧?”宋飛提醒。
    “不用。”李涯抬手打斷了。
    上次抓餘則成,雖然有自家看著,站長依舊是心神不寧。
    洪智有是誰?
    那可是站長的財神爺,“姑爺”。
    這要報上去,吳敬中肯定會暗中通風。
    先拿住再說。
    回頭就當是給他的一個“驚喜”了。
    ……
    城西。
    洪智有站在一家小店邊,拿著電話:
    “嗯。
    “我知道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洪秘書,車隊可以走了嗎?”一個穿著便裝的軍官走了過來問道。
    這些車。
    包括司機、押車的人,清一色都是傅作義秘密親派來津海的。
    足足有近三百人。
    個個都是漕幫弟子打扮,就是為了確保運輸的安全。
    “穆長官,出發吧。”洪智有抬手道。
    剛剛這個電話,是他打給米誌國的。
    李涯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居然派出了數十號人,還給孫連仲打了電話來截胡。
    嗬嗬!
    截吧。
    胡是不可能了。
    等著糊吧。
    他和孔方上了頭車。
    在孔方的指引下,車隊出城而去。
    兩三個小時後進入了山區偏僻密道。
    ……
    “李隊長,車隊來了。”齊大福貓在林子裏,小聲說道。
    “太好了。
    “孫連仲的人來了嗎?”李涯問道。
    “正在往這邊趕,應該很快就到了。”齊大福道。
    “去。
    “把路障先安排上,拖延下時間。
    “對方人不少,能不交火,盡量別交火。”
    李涯吩咐。
    立即有保密局的行動隊員上去安排路障。
    什麽滾石。
    斷樹。
    把山路擋的嚴嚴實實。
    “吱嘎!”
    打頭的汽車一腳刹車。
    整個車隊停了下來。
    穆副官跳下車喊道:“怎麽回事?”
    “有人擺了路障。”洪智有下車道。
    “不會是山匪劫道吧。
    “瑪德,把東西都拿出來。”
    穆副官一擺手,押車的士兵跳了下來,人人從腰間拔出了配槍警戒起來。
    “紅票人還不少啊。
    “走,會會他們。”
    李涯看了眼手表,估摸著孫連仲的正規軍快到了,眼看路障要被清幹淨,他橫裏走了出來。
    “洪老弟,大晚上的這是要去哪啊?”
    李涯打著手電,衝洪智有晃了晃。
    “是李哥啊。
    “我,我往西邊送點東西。”洪智有熱乎笑道。
    “什麽東西?”李涯道。
    “就是些酒啊、米麵啥的。”洪智有道。
    “是嗎?
    “你,上去搜一下。”李涯擺手吩咐道。
    “李隊長,給老弟個麵子。”洪智有一把拉住他道。
    “老弟。
    “你在津海賣啥我都可以不管。
    “但給紅票賣東西,絕不行。
    “這是我的底線。”
    李涯撥開他的手,不容商量道。
    “誤會了,我怎麽會給紅票做買賣呢?”洪智有解釋道。
    “沒有?
    “那這個人是誰?
    “孔方,紅票曾經的地下交通員,還有你走的這條道,也是紅票的運輸通道。
    “這不很明顯了嗎?”
    李涯眼一眯,冷笑說道。
    孔方立即裝出一副駭然色變的樣子:“洪,洪秘書,咋辦?”
    “老弟。
    “一碼歸一碼,生意上的事我感謝你。
    “這事沒商量。
    “給我上去搜。”
    李涯再次喊道。
    “馬拉個巴子的,我看誰敢。
    “就你們保密局這幾條破槍,信不信老子當場送你們見閻王爺。”
    穆副官的人立即堵了上來。
    “喲嗬,紅票都這麽橫嗎?
    “槍多了不起啊。”
    李涯拔出槍朝天上開了幾槍。
    很快,遠處有汽車駛了過來,無數手電光在林子中閃耀。
    “快,快!”
    隻見一個個荷槍實彈的大兵衝了過來,齊齊圍住了眾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