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賠本買賣不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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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德路一號。
    洪智有下了車,直奔別墅大廳。
    梅秋菊正滿臉寵溺、幸福的哄外孫女睡覺,洪智有頓住腳步,湊到近前親了小丫頭一口。
    “媽,辛苦了。”他感激道。
    “辛苦啥,自家的孩子,可稀罕了。”梅秋菊笑道。
    “你別老抱著,回頭該得肩周炎了,實在不行交給綢兒抱。”洪智有關心道。
    “你不懂。
    “這娃兒就像牛犢子,你得像放牛倌一樣,打小就抱,哪怕大了抱著也不沉。
    “再說了交給別人抱,我也不放心啊。
    “萬一摔了、碰了的咋整。”
    梅秋菊一邊輕晃娃兒,一邊說道。
    “好吧。”
    洪智有捏了捏娃兒的小腳丫笑問:“老師呢。”
    “回來逗了老半天孩子,這會兒怕是剛睡下。”梅秋菊道。
    “那怕是睡不成了。
    “媽,孩子交給我吧,你……”
    洪智有笑著指了指臥室門。
    吳敬中的臥室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搞不好就是個二曹操。
    自己闖進去被當例子給嘎了。
    當然,保持適當距離以示尊敬也是很有必要,這樣上下有別,大家處起來都舒服。
    很多的事,往往就是毀在隨便、無所謂上。
    在這亂世生存,洪智有跟著吳敬中學到最精髓的一點就是:“人事”。
    隨時不忘揣摩人心,精於細節。
    走一步想十步,百步。
    如此方能活的更長,立的更穩。
    “你自己去敲門就行,他現在對你比我還放心。”梅秋菊笑道。
    “媽。
    “還是你去吧。”洪智有道。
    “你這孩子……”
    梅秋菊笑了笑,不舍的把娃兒交給了他。
    走到裏邊叩響了門。
    “老頭子,是我。
    “睡了嗎?
    “智有這邊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見你。”
    她邊叩邊喊。
    片刻,吳敬中揉著狂跳的鬢角打開了門。
    “智有來半天了,怕吵醒你,一直在外邊候著呢。”梅秋菊不忘替姑爺美言。
    洪智有心中感激不已。
    別的不說,自己這個丈母娘真沒得挑。
    “倒茶。”吳敬中道。
    “綢兒,倒茶,濃點的鐵觀音。”梅秋菊喊道。
    “你們聊。”
    她從洪智有手中接過娃兒,往蕊蕊那屋去了。
    很快,綢兒端上來泡好的濃茶。
    待吳敬中喝了兩口,洪智有這才道:“老師,李隊長得手了。
    “詹姆斯偷情被抓,倉皇逃竄,失足而亡。
    “梅盈雪和詹姆斯的翻譯官曹查理已經被關進了刑訊室。
    “李隊長現在不知道怎麽處理,您可能得去站裏一趟。”
    “太好了。”吳敬中欣然一笑。
    “就李涯那建豐第一,老子第二,委座都得排第三的性子,絕不能讓他受嘉獎晉升上校。
    “要不然他就不是惦記副站長,而是我的位置了。
    “這次我去京陵,建豐對我顯然不如之前親近,多半是嫌我老了,處理事情未能如願,不如鐵血青年團好使。
    “你在那個什麽團長洋佬身上了這麽多錢,該做點文章了。”
    頓了頓,他皺眉說道。
    “嗯,明白。”洪智有點頭道。
    “我就不去站裏了。
    “這裏邊的事,你我少碰為妙。
    “讓則成處理吧,他是副站長,同時沒有參與行動,讓他當國際間諜案處理就是了。
    “籍此也能磨煉下他,提升下則成的威望。
    “一旦處理好了,氣勢、聲望也能壓李涯一頭,建豐和總部那邊掛個名,再想把李涯提上去占他的位,多少也得掂量下了。”
    吳敬中事無遺漏的說道。
    “老師真是真佛,眼觀十方,什麽都一目了然啊。”洪智有笑道。
    “政治嘛,就是一口大染缸。
    “等你到了我這年紀,泡油泡透了,也會遊刃有餘。”
    吳敬中道。
    “好,我現在就回站裏。”洪智有起身道。
    “看,又忘了。
    “公私要分明,黨國的事早辦晚辦都是個辦,自家的事怠慢了就冷了人心。
    “你又不是大禹,都進家門了,去看看。
    “女人坐月子嬌氣,多陪陪她。”
    吳敬中皺眉喊住他。
    “是,是。”
    洪智有慚愧領命。
    ……
    裏屋。
    梅秋菊正抱著孩子跟蕊蕊說話。
    “蕊蕊,你找智有可真是對了。
    “之前我還怕他這個單傳,因為你生了個女兒會怠慢。
    “沒想到他還挺喜歡丫頭的。
    “我這心頭的石頭可算落了地,當初你奶奶那疙瘩到死都沒解開,要不是你爺爺和你爹稀罕你。
    “我那會都有想抱你投河的打算了。”
    梅秋菊說起往事,仍是一臉的苦楚和餘悸。
    “智有,這孩子真是咱家的福星啊,把我這心病也了了。”她拍了拍胸口道。
    “媽,他最會裝了,你就別誇他了,再誇回頭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吳蕊蕊笑侃道。
    “智有才不是裝的。
    “媽看人不會錯的,打他第一次來咱家,對你爸就畢恭畢敬的,現在翅膀硬了還是絲毫不差。
    “對我也很親近,想啥他就送啥。
    “那是真貼心,可比你孝順。
    “他要不實誠,外邊那些將官、要員,還有榮、宋兩家,人家門檻多高能跟他來往?
    “還有上滬那個什麽幫派頭子杜月笙,人家跟戴老板拜過把子,可是見過世麵的人。
    “上次來津海辦事,還專程來咱家拜訪你爸。
    “那都是衝智有麵子。
    “他要是奸詐滑頭,這些人精能認他。”
    一說起姑爺,梅秋菊就有說不完的好。
    “好,好。
    “你姑爺最好了,比我這個閨女親好了吧。”
    吳蕊蕊笑道。
    “本來就是,就你那往外邊一蹲,一年見不了兩次的性子,真沒智有有顧心。”梅秋菊道。
    兩人正說著,洪智有走了進來:“媽,蕊蕊,聊啥呢這麽開心。”
    “你們聊。”
    梅秋菊笑了笑,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洪智有往她身邊一靠,狠狠吧唧了一口:“大功臣,看啥書呢?”
    “經濟學。
    “你那麽多產業,我怎麽著也得是個大,得把著管著,提前精修下,回頭好壓那些草草一頭。”
    吳蕊蕊眨眼道。
    她知道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
    “通透,不愧是我老洪家的當家人。
    “放到滿清,那就妥妥的皇後娘娘,什麽嬪妃、貴妃都隻配給你端茶倒水。”
    洪智有一本正經的點起了頭。
    “那必須的。”吳蕊蕊笑道。
    “回頭吳娘娘往我的產業裏多投點錢啊,做大做強就全靠你了。”洪智有道。
    “人精!
    “盈雪那般的事解決了?”
    吳蕊蕊嗔聲問道。
    “人已經抓了,以李涯的性子,估計她會很慘。”洪智有道。
    “活該。
    “你小心點,以後跟蔣家父子有關的事躲遠點。
    “這也是爹的意思。
    “對了,餘太太給我送了對鐲子,不便宜。
    “我尋思著他們家搞點錢不容易,你想個法子退回去。”
    吳蕊蕊說道。
    “不用。
    “他家老餘占我的便宜,都是按萬計的美金。
    “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吧。”
    洪智有道。
    “啊,這麽多,早知道我怎麽著也得再讓她給娃兒包個大紅包。”吳蕊蕊撇嘴心疼道。
    “小財迷。
    “別把我閨女帶壞了啊。
    “對了,我媽說該給孩子取名了,我爸張羅著要取,她不讓,說怕你多想。”
    吳蕊蕊又道。
    “名字嘛,誰取不行,讓老師取吧。
    “我走了,站裏還一堆事呢。”
    洪智有起身道。
    “親一口。”吳蕊蕊道。
    “親哪?”洪智有大喜。
    “滾!”
    吳蕊蕊腮幫子莫名一疼,一腳把他踢了下去。
    ……
    洪智有驅車趕回了站裏。
    “站長呢?”李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站長熬了一宿又吹了趟南北當頭風,早上回去就病倒了,他指示間諜一案,包括他養病期間站裏的常務工作全權由餘副站長負責。”洪智有道。
    “這……怎麽就病倒了呢?
    “我等栽樹,餘副站長乘涼,這好處也太好撈了吧。“別的不說。
    “你老弟背了個老婆坐月子搞小姨子的名頭。
    “我就不說了,未婚妻出軌、是國外間諜,這一頭是又綠又臭。
    “合著咱倆搞臭了,餘副站長吃現成的?”
    李涯那個氣啊。
    “那有啥法,是你非得讓站長連夜去京陵的。
    “你想他多大歲數,咱多大歲數。
    “名聲啥的臭就臭吧。
    “反正你是立大功了,要臭也是香臭,我可是真臭,建豐、毛局長能知道有我這號人參與嗎?”
    洪智有笑道。
    李涯斜眼看著他,點了點頭道:“也是,他負責就負責吧。
    “詹姆斯死了。
    “現在這一屁股屎,我都不知道怎麽擦。
    “你老弟可得幫我,千萬別由著餘副站長往我頭上扣屎盆子,那可就太寒人心了。”
    “不至於吧,你倆最近關係不是挺好的嗎?”洪智有道。
    “你不懂。
    “馬漢三扣的那批貨,我懷疑是餘副站長倒的。
    “要真是他的,那不就結仇了嗎?
    “人家多能裝啊。”
    李涯搖了搖頭,半試探性的說道。
    他也吃不準這批貨,畢竟梅盈雪
    “不會。
    “我問過了,那就是馬漢三的貨,你呀就是疑神疑鬼,別老盯著老餘,好歹他現在是咱們的上級,更是你的老同學。
    “從情理上來說,你倆應該比我和他要親啊。”
    洪智有知道這家夥的鬼心思,順水推舟道。
    “這樣啊。
    “那我就放心了。”李涯點頭道。
    如果說這站裏還有個“幹淨人”,李涯覺的隻能是洪智有。
    相比喜歡權和勾連紅票,一個喜歡錢的人簡直太幹淨了。
    李涯自己就喜歡錢。
    所以,很多時候他更願意跟洪智有打交道。
    “行,我先去刑訊室,你盡快跟餘副站長拿出處理詹姆斯一事的方案。”李涯交代了一句,插著兜不爽的走了。
    洪智有到了餘則成辦公室門口。
    “站著幹嘛,不進來?”餘則成抬頭道。
    “嘖嘖。
    “副站長辦公室,怎麽著也比以前機要室主任氣派。
    “換了辦公室,寬敞大氣,我都不習慣了。”
    洪智有站在門口打趣道。
    “你呀,說話就是好聽,最近沒回院子,你嫂子還嘮叨三天不見你這小師弟,我們還怪念的呢。”餘則成合上筆蓋起身笑道。
    “拉倒吧。
    “師姐念我是真念,你就算了。
    “你念我,準又是來刮錢搞事了。”
    洪智有晃悠悠的進來了。
    “有事嗎?”餘則成問。
    他多聰明,知道站長和李涯這幾人最近在忙大事,每天準點上下班,一聲不問一聲不吭,其實情報了解如明鏡。
    羅安屏傳達組織的指示很明確,不說協助,至少是盼著李涯、洪智有辦成軍援一事的。
    延城眼下那邊被胡宗南圍的水泄不通。
    東北、華南、華中的部隊也缺槍缺炮,缺衣少食的。
    斷了軍援,老蔣難受,組織機關更難受。
    有軍援,老蔣八,組織通過轉運籌備少說也得分個二。
    有這個二,延城的智者們就能打敗這個八。
    沒這個二,餓都能餓垮了。
    “李涯的事辦成了。
    “現在錄音、現場的金錢賄賂、合約以及間諜梅盈雪這個人證,已經全部齊備。
    “還有那個副觀察團長也死了。
    “消息現在還沒擴散。
    “站長的意思交給你處理。”
    洪智有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
    “是啊。
    “間諜一事,咱得說是站長和李隊長打這個女人一回國,就注意上了,並以計擒拿,最好能搞到一些她回國之前,站長就已經搜集了證據的北美電文、絕密文件等等。
    “要不梅盈雪是站長的侄女,我怕有人拿老師和李涯做文章。”
    餘則成直擊要害道。
    洪智有往後靠了靠,點了根煙笑道:
    “老師果然沒白信任你,我跟你想一塊去了。
    “文件在製定計劃的時候,我就已經托北美的司徒先生搞了些。
    “然後北美站站長,還有歐洲那邊的情報站也了重金,弄了些簽了字的材料。
    “日期都是十一月份的。
    “站長早些時候備了份,上報了建豐和毛局長。”
    “看來是我多慮了。”餘則成笑道。
    “多慮才好,站長著重細節,這些話我都會替你帶到的。”洪智有道。
    “我應該怎麽做?”餘則成沒有托大,謹慎是刻在他骨子裏的基因。
    “速斷速決。
    “隻需要咬死一件事,李涯在抓奸現場是帶了槍的,持槍指過詹姆斯。
    “米誌國和其他科員的證詞,也要引導他們佐證這一點。
    “我會讓觀察團團長肯納德先生,借著這一點狠咬李涯,讓他翻不了身。
    “否則,建豐極有可能把他抬成上校。
    “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洪智有四下看了一眼,低聲說道。
    “我知道怎麽做了。”餘則成站起身道。
    “走啊。”
    見洪智有沒起身,他轉頭催促道。
    “人家小兩口現在獨處時光,咱去了不合適吧。
    “萬一是扒光了打,你看還是不看?
    “盈雪那身材,小心我回去告訴師姐。”
    洪智有笑道。
    “你以為我像你專好這一口?”餘則成翻了白眼,坐了回來兩人下起了棋。
    “延城吃緊,我們得到情報胡宗南預計要在來年三月前大打,委座已經任命他為‘陝甘總督’,軍械糧草最高級優先調配。
    “從蘭州就開始拉網了,再到陝南、華北,擺開了一戰定乾坤的架勢。
    “糧草吃緊啊。
    “不僅如此王蒲臣奉毛人鳳的令,在平津一線瘋狂清掃咱們的地下組織交通線,我上次建的那條線又被堵了。
    “智有,眼下除了馬漢三手眼通天的倒爺線,別的路子已經沒法走了。
    “說真的,我一想到延城總部機關和要員們時刻處在危機中,我就整宿的睡不著覺。
    “生死存亡之際,你得想想辦法啊。”
    餘則成語氣低沉,近乎懇求。
    “先糾正一下,是你們,不是我們。”洪智有道。
    “這次軍援要保住了,我會向菲爾遜將軍提一提,至少提供二十萬美元的物資,索性給你們幹票大的。”
    詹姆斯的事洪智有自然不能白幹,索性把這樁好處讓給餘則成了。
    “二十萬美元的物資。
    “好,好。
    “這樣米麵、醫藥、槍械按六、二、二的比例配製。
    “先保證有吃的,保障有生力量再說。”
    餘則成歡喜道。
    “你說的輕巧,二十萬美元物資哪怕馬漢三運起來也會很麻煩,還有個王蒲臣盯著他。
    “還有,運二十萬光打點馬漢三和他結交的那些牛鬼邪神,少說也得準備五萬美金。
    “這麽說吧,物資是進延城了,我兜裏可真就被你刮光了。
    “我可不像你們默默無聞奉獻。
    “你至少得讓上邊知道。”
    洪智有白了他一眼道。
    見餘則成眨巴著小眼睛,他補了一句:
    “都快過年了,榮斌這小子既然認了我這個大哥,不得上門送點禮竄竄門子啥的。”
    “哦!”
    餘則成頓時明白,笑了起來。
    他還在想這麽大宗巨額資助,賣了自己也沒法感謝洪智有。
    原來應在這啊。
    “你放心,我這幾天爭取申請跟上邊通一次話,把你的功勞當麵陳述,以及你對榮斌的思念之情一並轉達。”餘則成笑道。
    “這還差不多。”洪智有笑道。
    他是從來不走空,不做賠本買賣的。
    砸馬漢三錢,老馬要再多他也不怕。
    很簡單。
    劉玉珠去香島的考察很成功,老馬第一批財產已經開始陸續往香島轉移。
    老馬卡他。
    他回頭宰老馬,相坑相殺,虧不了本。
    還有榮家。
    那可是商人,光靠嘴是維護不了關係的,洪智有這麽賣力也是考慮這點。
    要不咋從榮家的外資銀行裏超低利率貸美金。
    “嗯。
    “我看李隊長審的應該差不多了,咱們去看看。”
    洪智有道。
    邊走,餘則成低聲道:
    “羅安屏找人知會了郭佑良。
    “不是你想的那種。
    “他們是正常戀愛關係,你妹妹單純是對我們的理想、信念追求,郭佑良對她既是朋友,也是引路人。”
    “沒人警告他嗎?”洪智有道。
    “說了。
    “派去的人不知道你對組織的影響,我們也沒法細說。
    “郭佑良覺的小慧是誌同道合的同誌,是革命的新生力量。
    “他這麽想也是對的。
    “而且,如果話說深了,我怕對你我身份更不利。”
    餘則成如實說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洪智有反正已經多次向吳敬中上報了。
    老吳也是深知內情的。
    既然如此,管不了那就任其而去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