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官邸。
    蘭德爾快步來到了泳池。
    麥克阿瑟躺在椅子上，悠閑的叼著煙鬥，斜眼瞥了他一眼懶洋洋道：
    “總統又授意國會炮轟我，說我要割據鬼島搞獨裁，你聽說了嗎？”
    蘭德爾點了根煙，雙手叉腰道：
    “將軍打了這麽多年仗，如今又重建了鬼島，萬民敬仰。
    “他們就是妒忌你，見不得你過安生日子。
    “不用理會。”
    “這事很麻煩啊。”麥克阿瑟擺手一歎，坐起了身。
    “現在摩根財團的勢頭很大，國防參謀聯席那幫蠢貨有一大半是他們的人，我是腹背受敵。”他端起酒杯，起身與蘭德爾沿著泳池緩緩踱步。
    “將軍有什麽打算？”蘭德爾問道。
    “戰爭！
    “隻有戰爭才能讓杜魯門意識到我的重要性。
    “我們必須在東亞掀起一場更大的戰火。”
    麥克阿瑟豎起食指，嚴肅說道。
    “戰爭？
    “眼下剛消滅了法西斯，菲國、新加坡、鬼島都有我們的駐軍維穩，不太好找機會啊。”蘭德爾心頭一跳，說道。
    “愚蠢。
    “隻要有意識形態的對立，就會有永不停息的戰爭。
    “蘇聯人正加速從半島北部撤離。
    “三八線附近的槍聲日益密集，軍事顧問團對李承晚在衝突中的表現很不樂觀，有蘇聯裝備的北半島武裝力量很強悍。
    “我意讓顧問團再拱拱火，把戰火燃燒過三八線。
    “到時候咱們就有了出兵的理由。”
    麥克阿瑟老謀深算道。
    “將軍，蘇聯人正忙於東歐諸事，未必會下場。”蘭德爾知道他的心思。
    “他不下場，咱們就支持李承晚統一半島。
    “還不下場，就繼續把戰火燃燒到東北境內。
    “無論如何，這場戰爭必須得打。”
    麥克阿瑟如意算盤打的很響。
    “好吧。”蘭德爾點了點頭。
    隻要戰爭一開，總統和議會就不敢擅自調離麥克阿瑟，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將軍，有句話屬下不知當不當講。”走了幾步，蘭德爾道。
    “說。”麥克阿瑟道。
    “戰爭總有結束的時候，您也早晚有退休的那天。
    “歸根到底，等你離開亞洲回到家鄉時，勳章不過玩具，隻有兜裏揣了多少美元才是最實在的。
    “柯克在青島之前倒賣汽車才掙幾個子。
    “認識洪智有不到一年，他就在時代廣場邊上買了一整棟樓。
    “到現在他已經卸任了，還在謀求前往灣島擔任顧問、大使等。
    “為什麽？
    “不就是嚐到了甜頭，撈足了油水嗎？
    “我知道您不喜歡蔣家父子，但灣島是搬不走的，軍事入侵和占領不現實，與其讓杜魯門的人把油水吃了，您為什麽不主動把盤子端過來享用呢？”
    蘭德爾道。
    “你是來替洪智有做說客的？”麥克阿瑟皺起了眉頭。
    “不！
    “我是為將軍作說客。
    “見見吧，萬一他能開出將軍覺的合適的籌碼呢？
    “您不會和錢過不去吧！”
    蘭德爾道。
    麥克阿瑟沉默了片刻，反問道：“阪田壽夫被殺了？”
    “是的。
    “他派人刺殺洪智有。
    “所以……”
    蘭德爾聳了聳肩，一臉遺憾道。
    “嗯，倒還有些手段，是號人物。
    “那就談談吧。”
    麥克阿瑟笑了起來。
    軍人嘛，自然是敬重強者。
    洪智有沒點魄力和膽子，哪敢在東京搞事。
    跟這樣的人合作、談判也有譜，省的是一些軟腳蝦，談半天拍不了板，純浪費時間。
    ……
    晚上。
    洪智有來到了大使館官邸。
    剛到門口，就看到吳方智和池田杉上從車上下來。
    “洪先生。
    “你這個時候不應該躲起來，或者偷偷乘船離開嗎？”
    池田杉上頓足冷笑道。
    “哦？”洪智有揚眉看著他。
    “你涉嫌勾結田崗一雄殺害阪田君。
    “如今警察廳已經抓捕田崗一雄，證據確鑿，看到他們了嗎？
    “待會你走出大使館的門，我們就會立即逮捕你。”
    池田杉上指了指馬路對麵的幾輛警車道。
    “池田君，你既然自詡華夏文化，就該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你又怎知，他們不是來抓你的呢？”
    洪智有雙手插兜，低頭審視他道。
    “哈哈。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是東京知事兼內閣經濟大臣，誰敢抓我？
    “請吧。”
    池田杉上幹笑了幾聲，當先往裏走去。
    到了大廳。
    霍爾森給幾人備坐，上了茶水。
    “幾位稍後。”
    交代了一句，他去了內堂。
    洪智有悠閑的喝著茶水。
    吳方智半探著身子，笑問道：
    “洪先生，孔先生托我給你帶句話，化幹戈為玉帛。
    “你們之間本質上沒有仇恨。
    “上次上滬之行，你也不過是為了替建豐辦差，立場不同，有所衝突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這次來之前，孔先生特意交代過，要我代他向你交個朋友。
    “大家有許多相同的利益。
    “完全可以攜手而行，雨露均沾，沒必要成為敵人嘛。”
    洪智有看著他，淡淡笑問：“我聽說吳先生曾給孔令侃在北美代過考，考的還不錯？”
    “多年前的舊事了。”吳方智謙虛一笑。
    “也就是說，你跟了孔令侃很多年，是他的心腹。”洪智有道。
    “是！
    “否則也不會被孔先生派到東京來了。
    “洪先生，錢大家可以一起掙，你與孔少爺聯手，整個灣北還都是囊中之物嗎？
    “強強聯手，破天富貴啊！”
    吳方智市儈的眨了眨眼，低聲笑道。
    他這話是在暗中給洪智有挖坑。
    從昨晚與池田杉上的推測來看，洪智有此行多半是打秋風、混日子來了。
    如果他真被自己說服了。
    反手就可以找媒體爆光他，或者讓夫人去委座那吹風。
    孔家是親戚，怎麽拿，怎麽分都是自家事。
    他洪智有要明著一起分羹，算什麽東西！
    以蔣家父子的性子，在大陸戰敗屢屢遭背刺之時，洪智有還敢這麽玩，那就是自尋死路。
    “吳先生既然是心腹。
    “也就說你能代表孔少？”洪智有問。
    “能！
    “孔少對你欽慕已久，這番話是他親口叮囑。”吳方智正然道。
    “來！”
    洪智有招了招手。
    吳方智大喜，連忙湊到了洪智有耳側。
    “你就是個……屁！”
    洪智有湊在他耳邊，低聲罵道。
    見一旁的萬安警惕看著自己，吳方智像什麽也沒聽到，臉不紅心不跳的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衝洪智有笑道：“好好，洪先生，祝咱們合作愉快，我先幹為敬。”
    果然，萬安警惕的看向洪智有。
    洪智有雙眼半眯，摩挲著酒杯淡淡泯了一口。
    他很少動殺心。
    還從沒像此刻一樣，想要一個人死。
    這個人腦子活泛，手段陰損、歹毒且厚顏無恥，簡直天生的漢奸、反派體質，不弄死他，日後肯定少不了出幺蛾子。
    “吳先生，將軍有請。”霍爾森走了進來。
    “洪先生，靜候佳音。”
    吳方智衝洪智有欠身行禮，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你們聊啥了？
    “洪智有，我奉勸你一句，不要辜負建豐同誌對你的信任。
    “十萬美金你花了精光。
    “要今晚談不出結果，到了灣島我一定如實上報。”
    萬安冷冷道。
    “急什麽！”洪智有並不辯解。
    當權者從不看過程，他們隻看結果。
    而洪智有偏偏也隻在乎結果。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萬安想什麽。
    很快，吳方智走了出來，一臉輕鬆得意：“智有，將軍的心情似乎還不錯，有戲！”
    “你高興就好。”洪智有點頭。
    “洪先生，將軍有請。”霍爾森又道。
    洪智有跟隨他走了進去。
    麥克阿瑟正叼著煙鬥研究地圖，他沒有回頭直接問道：
    “我聽蘭德爾將軍說，你有個外號叫神算子，曾向柯克斷言過紅票三年內會打敗蔣政府。
    “它的確發生了，很不可思議。
    “那麽你說，假如我親自派兵進入半島，直指你的故土東北地域，多久能拿下華夏？”
    他指著東北區域道。
    “永遠不可能。”洪智有不假思索道。
    “你是指蘇聯出兵幹預嗎？”麥克阿瑟轉頭看向他。
    “不！
    “我是指……你永遠不可能跨過鴨綠江。
    “將軍，你或許可以借助戰爭，短時間內滿足你膨脹、自傲的野心，讓杜魯門他們仰視你。
    “但最終隻會身敗名裂。
    “當然，這不是我關心的，咱們還是談點實際的吧。”
    洪智有幹脆利落的否定了他。
    麥克阿瑟眼神變的憤怒、鋒利起來，然而洪智有並沒有像其他亞洲人一樣見著他畏懼的瑟瑟發抖。
    平靜。
    深不見底的平靜。
    “說說你的條件。”他抬了抬手，往沙發走去。
    “每年向灣島提供四百萬噸低價糧食，另外提供一億美元的援助。”
    洪智有說話很簡潔。
    “我有什麽好處？”麥克阿瑟也是開門見山。
    “隻要將軍能辦成，委座願意每年提供給將軍私人的好處費一百萬美元！”洪智有道。
    “一百萬美元？
    “此話當真！”
    這位東京太上皇驚的身子前傾，險些站起身來。
    “當然！
    “將軍如果能答應，我現在就可以給委座打電話，確定此事宜。”洪智有道。
    他是有把握的。
    要知道已經退役的柯克，就因為後來給蔣家父子攬了軍火生意，每年的好處費高達七十萬美金。
    實打實的一億美元援助，外加每年四百萬噸的糧食。
    對蔣家父子來說是血賺。
    “一百萬！”麥克阿瑟又重複了一遍。
    “錯了，是每年一百萬！
    “隻要糧食是經將軍手過到灣島的，隻要我這個中間人還活著，將軍就能每年拿到這筆錢。”洪智有無形中給自己加了幾把安全鎖。
    “糧食我可以解決，但援助恐怕……
    “你知道的，總統對蔣的失敗很不滿意，我們投入了大把的金錢，到頭來什麽都沒得到。
    “你們的蔣夫人也多次運作過，但援助案始終被擱置。
    “關鍵是錢不是那麽好拿的，數目太大容易被盯上。”
    麥克阿瑟搖了搖頭，皺眉道。
    “將軍放心。
    “這筆錢我會分批轉入將軍有關的公司，還有你的親人相關聯的產業等等。
    “再不濟，讓您的親人朋友去賭場轉轉，我會通過運作，讓你的親人贏夠一百萬美金。
    “辦法總歸是人想出來的。
    “就看你想不想掙這筆錢了！”
    洪智有輕描淡寫的笑道。
    麥克阿瑟眼裏頓時有了光，“我的朋友，你的想法就像甜甜圈一樣美味，隻是美援需要國會批準，那是摩根財團的地盤，我恐怕無能為力。”
    “不。
    “將軍未免小瞧了自己。
    “眼下北美對鬼島援助力度很大，將軍在教育、醫療等等報表上可以寫實，但實際撥款時稍微鬆鬆手指頭。
    “或者緩上兩三年分攤，再從他們政府的稅收裏擠一擠。
    “左右手倒騰一下，這錢不就出來了嗎？
    “區區一億美金，以鬼島的發展速度，有個兩三年也就把賬平幹淨了。”
    洪智有笑道。
    “洪，你真的是個人才。
    “我現在終於知道柯克、蘭德爾他們為什麽都願意跟你交朋友了。
    “我的朋友，來吧！”
    麥克阿瑟哈哈一笑，伸出了手。
    “將軍閣下，有你這樣一位尊貴的紳士朋友，是我的榮幸。”洪智有伸出手與他緊緊相握。
    “不過，援助是私底下的。
    “我給您打款，也會派人去北美操作。
    “這中間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就是，我得活著。
    “將軍懂我的意思嗎？”
    洪智有笑道。
    “洪，有我，還有原子彈在，全亞洲沒人敢碰你。
    “這是來自朋友的承諾。”
    麥克阿瑟拍了拍他的肩，爽快答應了下來。
    “謝謝。”洪智有微微欠身。
    “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每年四百萬公噸的糧食，將軍對灣島隻按照較低的價格，上報總價量，不報具體公噸數。
    “這樣小弟也能從中撈點價格回扣的餘糧。
    “當然，為表誠意，我願意拿出這些回扣糧兩成的紅利額外贈送給將軍。
    “將軍應該知道我雖是國府上校，但更是一位商人。
    “商人不行無利之事，還請將軍準許。”
    洪智有正然道。
    “也就是說。
    “我暗中抬高一成糧食價格，在總價範圍內，你報給灣島的糧食就能餘下一成的噸數。
    “然後你再通過公司從香島賣出去。
    “所得款子分給我兩成紅利？”
    麥克阿瑟對商業不是很懂，細細掰碎了問道。
    “將軍英明。”洪智有道。
    “明白了，看來以後做完賬，我得多給你們的蔣總裁多抬高個兩三成才行。”麥克阿瑟登時會意。
    “是的。
    “這就是我與將軍的生意合作。
    “你有權，有資源，我有銷路，咱們是天作之合，僅此而已！”
    洪智有道。
    “完美。
    “幹杯。”
    麥克阿瑟親自給他斟了酒水，兩人碰了碰杯。
    “不過待會與委座談時，需要您一口咬死，我說會惹來懷疑。”洪智有提醒道。
    “放心，我的朋友。
    “我就是打個噴嚏，你們的委座都會嚇的睡不著覺。
    “他不敢不從！”
    麥克阿瑟笑道。
    “早知道你這麽有趣，跟你合作掙錢如此簡單，我早就該召你來東京。
    “我的朋友，你浪費了我大好的幾年啊。”
    說到這，他拍了拍洪智有的肩膀，頗有些相見恨晚。
    “將軍，現在也不遲啊。”洪智有道。
    “隻要你不打……”
    他又指了指半島。
    “洪，我是個軍人。
    “錢固然重要。
    “但不打仗，我隨時可能會被解職。
    “隻有打贏了，我才能跟你長久合作下去。”
    麥克阿瑟對入侵半島有著很深的執念。
    你打……退的更快。
    洪智有知道這是個自負的家夥。
    他可沒興趣浪費口水去喚醒一個裝睡的人。
    等誌願軍大爹打哭他時，杜魯門一紙通告讓他滾蛋時，他自然也就清醒了。
    “可以借用電話嗎？”洪智有問。
    “當然，我已經迫不及待了。”麥克阿瑟揚手道。
    洪智有起身走到電話機旁，撥通了號碼：
    “盟軍總司令辦公室，麻煩接總裁侍從室，找俞主任。”
    沒有往日漫長的等待。
    麥克阿瑟名頭一亮，三秒鍾後，俞濟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俞主任是我，麥克阿瑟司令官要與委座麵談，請從速。”洪智有道。
    不到半分鍾，那頭就傳來委座低沉的聲音。
    “委座，我是智有。
    “東京之行談判已成，麥克阿瑟司令官已同意每年提供數百萬噸的糧食，以及一定數額的貸款。
    “具體需要您和他詳談，煩請夫人代為翻譯。
    “夫人，是我。
    “現在我就把話筒交給司令官，你們詳談。”
    洪智有說著把話筒遞給了麥克阿瑟。
    麥克阿瑟左手叉腰，按照洪智有說的，談起了條件。
    對於蔣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蔣夫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全盤答應了。
    談了差不多四十分鍾。
    麥克阿瑟掛斷了電話，靠在書桌上看著洪智有，簡直愛死了的說道：
    “洪，別走了，留在我身邊給我做個參謀吧。”
    “將軍，我要留下來就沒了價值。
    “您說是吧。”
    洪智有一攤手，頗是無奈道。
    “好吧，我的朋友。”麥克阿瑟雙手一翻，唯有說道。
    “你還有什麽要求，隨便提。”他覺的有必要給點什麽，要不心裏不踏實。
    “將軍，有人想斷你的財路。”
    洪智有笑容燦爛的看著他。
    “誰？”麥克阿瑟問。
    “池田杉上和吳方智。”洪智有道。
    “OK！”
    麥克阿瑟頓時會意，直起身往外邊的客廳走去。
    何為斷財路？
    殺洪智有，就是斷財路。
    他要連這點保障都提供不了，還談什麽朋友，長久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