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追來了？
    大家看向前方，難道隻能往前了不成？
    要麽就殺出去！
    反正不過五百人，也並非全然沒有勝算。
    他們弑夜門，拚死也會將姑娘的安危先護著。
    一瞬間所有人身上都漫出殺氣來。
    李卿落卻道：“所有人，不許妄自行動！”
    不過頃刻間，她就明白了殺字們的意圖。
    “聽著，我要你們所有人和我一起活著。”
    “咱們多少人來，就多少人回。”
    “誰敢違令，將終生不得原諒，且再也不是我李卿落的人！”
    “聽到沒有！？”
    殺字們心中狠狠震動。
    他們弑夜門不過是二十七把殺人最快的刀。
    是逍遙派最拿得出手的武器。
    也是當年裴老國公一手培養，想要複仇推翻段氏的工具罷了。
    原本，他們也早就沒把自己當人。
    然而自從跟著姑娘，他們好像都漸漸生出了血肉。
    他們也可以痛。
    他們也可以笑。
    他們也可以吃山珍海味，也可以穿暖睡好。
    他們甚至還能娶妻生子，過正常人應有的日子。
    這世上，還有人真的在乎著他們的生死！
    殺字們各自看著彼此，不止是心裏，眼底都漸漸有了光亮。
    特別是殺三，和雀兒彼此對望著微微一笑。
    “是，姑娘！”
    大家接連應聲，連李芸楚和秦陵聽了都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
    秦陵：“你瞧她，這點倒是比別人有良心。”
    李芸楚沒有說話，隻是更靠近了秦陵，因為他也是這世上還唯一在乎自己的人了。
    想當初，自己和李卿落交換條件，想不計前嫌救下兩個哥哥一家子。
    李卿落分明是被自己所害，但她還是遵守承諾，確實保住了兩個哥哥的性命。
    雖然他們都去了邊疆，但到底還能重新開始一切。
    然而他們是怎麽對自己的？
    在被送去曼陀城前，李芸楚是最先被送到榮樂縣的。
    她本以為兩個哥哥會接納自己，他們會重新開始生活，然而他們卻嫌棄她，冷待她。
    李芸楚沒想到，到頭來這世上還是隻有秦陵才是最無限包容接納自己的人。
    李芸楚原本還想爭個輸贏，卻又被傷了個徹底。
    她心灰意冷之下才又被裴老夫人給送到了曼陀城去。
    在曼陀城做起了繡娘，倒把自己的心性真的給磨平了不少。
    如今李芸楚心底對裴老夫人這個嫡母，還有李卿落的感情都尤為複雜。
    她們好似也沒有那麽壞……
    “娘子，一會兒你抓好我了。不管發生什麽，咱們都先躲起來！聽到沒？”
    秦陵對李芸楚再三交代：“不過真的跑不開也不用擔心，李卿落不會對自己棄之不顧的。”
    “她對敵人心狠手辣，但對自己人從來很是護短。”
    李芸楚小聲嘀咕：“咱們算是她的自己人麽？她真不恨咱們了？”
    秦陵：“不管從前恩怨，眼目前一定是，你相信為夫。”
    “還有，你到底是她親姑姑，她還能真對你見死不救？”
    李芸楚對此話未置可否。
    他們李家所有的親情，早就徹底崩壞了。
    除了嫡母對李卿落這個孫女特別疼愛之外，她們還能在乎旁的人？
    不過，嫡母到底沒有將他們這些庶子女徹底逼死，也讓李芸楚心裏清楚明白這份恩情。
    “行了，見機行事。”
    夫婦倆這邊嘀咕，那邊追雨抱著劍來到李卿落身後說道：“姑娘，下決斷吧。”
    “不管您做什麽決斷，屬下等誓死追隨。”
    李卿落抬頭向前麵一片漆黑的迷霧裏看去，臉上一片肅冷：“過鐵索。”
    “此處蹊蹺詭怪，大家都注意腳下安全。”
    “走吧，咱們就都去那邊看看，這神像究竟在搞什麽鬼！”
    劉力雖然會些武功，但要過鐵索的本事還是不行的。
    於是他和秦陵還有李芸楚，這幾個完全走不了的，就被殺字給夾了過去。
    李卿落被追雨和殺一前後護著。
    雀兒有殺三。
    鄭嬤嬤隨便挑了個殺四。
    一行人在萬分驚險之下小心翼翼地穿過一段不算太短的迷霧鐵索路段，成功上了岸。
    看到這邊岸上正對的方向，的確就有一座漆黑的神像。
    說它漆黑，並非胡言亂語。
    而是這神像就算火光照著，也確實黑乎乎一團，連臉都看不清楚。
    不像是神像，更像是……一副被燒焦的黑炭。
    雀兒搓著胳膊：“這神像瞧著，怎麽有些嚇人啊？”
    劉力跪在地上，虔誠地拜了拜：“不許胡說！這是沙陀佛！”
    “是鷹城人最信仰的神佛。”
    “傳言他是活佛的舍利，焚燒了三天三夜屍身也沒有消失。”
    “當年就是活佛的舍身，才沒讓那場千百年也遇不到的毀滅沙塵暴將整個鷹城吞噬。”
    “鷹王城的百姓都是沙陀佛最虔誠的信徒。”
    說著劉力又誠心地閉著眼念起了佛經。
    其他人則趕緊看向四周。
    除了神像背後的這堵牆，三麵都是懸崖。
    他們沒有向前的路了。
    一直盯著劉力的秦陵走過去問道：“劉力你突然搞什麽鬼？”
    “神神叨叨的。”
    李卿落也繞著劉力走了兩圈。
    “所以，這沙陀佛需要你做什麽？”
    “把我們這些中原人騙到此處來，是獻祭我們的肉身，還是靈魂？”
    劉力渾身一驚。
    他神情淡淡的連眼睛都沒睜開：“我不知道少東家在說什麽。”
    “小的確實也是沙陀佛的信徒，因為小的娘妻一家都是，所以小的自然也跟著信仰了。”
    “今日無意闖入這裏，沒想到竟然見到了沙陀佛的真身，所以小的很激動罷了。”
    “少東家還在懷疑小的，小的做事全憑良心，少東家日久定會見到小的真心。”
    李卿落來到劉力身後，彎腰湊近他的臉：“能不能活到日後，不是還得過了今晚再說嗎？”
    劉力感覺到脖子上一片冰涼，睜眼往下一看，發現李卿落的短刀已經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劉力額頭瞬間冒出汗來。
    但他神情仍然沒有任何慌張。
    而是繼續淡淡說道：“少東家這是何意？”
    “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李卿落：“誤會？”
    “誤會你和你的家人做戲，故意把我們引入這裏是嗎？”
    “還是外麵那些故意做出來的五百人馬，其實都是障眼法？”
    “又或是，你以為那些能迷霧能將我們迷得神魂不知，又或是什麽能讓我們失去神智的鬼東西，遲遲沒有發作是因為時辰未到的原因？”
    劉力眼裏的驚恐這才如海浪般溢漫出來。
    他驚慌地跌坐在地上，看著李卿落，就仿佛在看著一個鬼。
    似乎不相信，她是怎麽識破這一切的？
    李卿落也不急著殺他。
    突然收了刀起身，想起自己如今有了身孕，到底穩妥一些的又往旁邊站了一點。
    一直緊張地繃緊了神經的鄭嬤嬤趕緊上前來，將她又往旁邊拉了一下。
    “姑娘。”
    她死死扶著李卿落。
    李卿落也由著她，站穩了才喊了一聲：“玄蒼！”
    聲音不知是何緣由，當真穿透不了。
    身後一直遲遲沒有動靜。
    就連一直緊跟在後麵的那些腳步聲此刻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劉力嘴角隱隱帶著一抹笑意。
    “少東家定是太累，所以才會誤會小的。”
    “小的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也會遵守先前的承諾，將少東家還有大家安然無恙地帶去樓蘭。”
    “現在大家暫時躲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嗎？”
    “安然無恙，也沒有人再敢追上來。”
    “等過了今晚，那些人找不到咱們自然就會離開。”
    “少東家，您說呢？
    李卿落：“我說你放屁。”
    “殺一，去。”
    李卿落一個眼神，殺一立即就轉身又飛上了鐵索。
    劉力的臉色眼瞧著又陰沉了下來。
    不過，他好像仍然帶著滿滿的信心，甚至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你會害死他的。”
    李卿落：“那你就給他陪葬！”
    好在，殺一很快就回來了。
    看到殺一出現，劉力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不……這、這怎麽可能呢？”
    “你怎麽可能，還能回來？”
    殺一：“我為何不能回來？”
    “姑娘，玄郎君來了。”
    殺一錯開身，等著玄蒼還有另外四個殺一起飛身上了岸。
    而隨著他們一起上岸的，還有另外幾個熟人。
    不是別人，正是劉力的妻兒還有嶽父嶽母四人！
    四人被一起摁在地上，都奮力地掙紮扭曲著。
    “夫君！”
    “阿爹，救我們——”
    “劉力，你快救我們啊!”
    四人滿臉驚慌而又無措地大喊著。
    看到他們，劉力再也繃不住了。
    “西林——”
    “兒子——”
    “你，你們放開他們！”
    “有什麽衝著我來！”
    “少東家，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您說了會把西域這邊的生意都交給小的，您也說了小的以後跟著您保管榮華富貴。”
    “這一晚還沒過，你就將小的家人都給抓了，難道這便是您對小的的恩情嗎？”
    李卿落轉身看他：“那這，便是你的忠誠？”
    “劉力，原本我已經信你。”
    “但你實在太心急了。”
    “急著將我們帶入這裏，急著露出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