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早就知道自己隨時隨地都可能麵對著死亡，所以在沐雲初說出這些的時候，並沒有過多意外。
    甚至可以說，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但不知道為什麽，早上還是不知不覺地就開車來到了她店附近，從而發生了後來的一係列事情。
    現在看著她如湖水清澈的眸子望向自己，說著那樣的話，心底竟然掀起了一絲漣漪。喉結滾動，他正想說些什麽，然而一直在地上未動的水鬼卻突然動了。
    它緩緩流下兩道血淚，嘴角咧得越來越大，直至渾身破碎。
    “我說過，他今天必死！”
    幾乎是同一時間，溫煦瞳孔突然擴散，身體僵硬得好像被瞬間定在了原地，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冗長的幻術當中。
    而沐雲初也意識到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她迅速走上前，看到溫煦現在的狀態後驚訝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水鬼早已化成了一攤黑色的不明液體，浸濕了地磚，上麵還有著幾棵黑綠色的水草。
    竟然有人不惜耗費壽命為代價來做這樣的事。
    她再看向已經像是變成木偶了的溫煦，知道後者現在應該處於某種幻境中。
    這種幻境是以水鬼和背後的始作俑者壽命為代價製造出來的，就連沐雲初都不確定，以她現在的實力是否能夠解開。
    可若是不解開……溫煦恐怕就會這樣下去，永遠都無法醒過來了。
    沐雲初僅僅猶豫了片刻，便想通了，她不能就這樣見死不救。
    總要試試才行。
    一縷風吹過她臉頰旁的發絲，沐雲初的眼神銳利無比，她緩緩抬起了手。
    ……
    溫煦忘了自己的姓名，更不記得自己的身份。隻是看著眼前這些穿著古代衣袍的人不斷走來走去，他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忍不住開口問：“你們……在做什麽？”
    刹那間，忙著的十數人就像是被遙控器按下了暫停鍵般，全都異常默契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和步伐，扭轉過頭看著他。
    距離他最近的，是一個手上抱著一個類似托盤並蓋著布的老婦人。
    “少爺，你瞧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難不成是高興糊塗了？”
    相對於她後麵說的話，溫煦更加奇怪的是對方對自己的稱呼。
    “少爺？”
    “對啊。”老婦人加深了笑容，雙目慈祥地看著溫煦，卻沒做什麽特別的行為，隻是回答著後者的問題。“今天是你成親的大喜日子啊。”
    “快，我們把迎親的喜服換上，不要讓新娘子和老爺夫人他們久等了。”
    溫煦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木了。
    他覺得這一切都有些虛幻。
    尤其是他要成親的這件事。
    他自己怎麽沒什麽印象？
    大抵是看著溫煦依舊站在原地沒什麽反應，那老婦人笑著看了旁邊兩個小廝，便有人將他扶回了房間換衣服。
    而其餘人也再次開始忙了起來。
    溫煦就這樣被迷迷糊糊地換上了衣裳，直到被推到喜堂，看見正對著門口笑意盈盈的一對中年男女的時候，他才慢慢接受了這件事。
    女人說話的聲音溫柔如水，漸漸平緩了溫煦心裏最後的那點緊張。“阿煦啊，從今以後，你就成家立業了，可要好好照顧你的新娘啊。”
    旁邊的男人也欣慰一笑，隔著兩人中間的大桌子拍了拍女人的手，“你瞧瞧你，高興得都掉眼淚了。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呢。”
    溫煦也徹底融入了角色，看著眼前的‘父母’，安慰他們不要舍不得自己。
    他以後一定會經常回來看看。
    隻是說這話的時候，竟然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不過他完全沒有多想的機會，很快，拜堂就已經進入到了下一個流程。
    可讓溫煦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拿著紅蓋頭上前，蓋住了他的腦袋。
    當視覺短暫消失的時候，聽覺就會被放大數倍，耳邊賓客的談論聲變得愈加清晰起來，一字不落地傳到他的耳朵裏。
    “哎呀，少爺可真是好命啊，竟然找了李家小姐，從此以後，咱們府上可算是熬出頭了！”
    “是啊，李家小姐的父親，可是當今聖上麵前的紅人，自這之後，必定再沒有人敢瞧不起我們府了。”
    “太好了太好了……”
    “而且我聽說，那李家小姐貌若天仙啊……”
    ……
    雜七雜八的交談聲逐漸變得虛無，被響徹雲霄的鞭炮聲和嗩呐聲所替代。
    新娘進來了。
    溫煦下意識不想根據儐相吆喝的聲音來拜堂，可身體就像是完全不受控製似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送入洞房……”
    ……
    在一眾吆喝聲中，溫煦就這樣蓋著紅蓋頭被送到了新房中。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他能感覺到，屋子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聽著對方的呼吸聲，他竟不自覺變得緊張起來，腦海裏兀的出現了一個名字。
    隻是那名字，在對方將自己的蓋頭掀開，看清楚對方的臉後，徹底和眼前人融為了一體。
    “沐雲初……”
    他輕喚了一聲，看著眼前穿著喜服的女人，那張臉與腦海中的記憶重合。漸漸的，他徹底確認，這就是自己的人生。
    “娘子……”
    沐雲初：“……”
    她看著眼前雖徹底換了副打扮，但卻仍不掩半分樣貌的溫煦，神情有些凝重。
    現在的情況好像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嚴峻。
    她跟著進來，更沒想到水鬼竟然給溫煦製造了一場成親的幻境。
    在這場幻境中，沐雲初屬於‘外來者’，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被其他人注意到，隻有為自己找尋個身份，才能最大程度降低被所有人攻擊的風險。
    隻是在這之前她沒想到的是，溫煦在這裏不是清醒的。
    這樣會使自己帶他出去變得困難許多。
    看著眼前男人一步步走到圓桌前拿起酒盅，並要和她喝交杯酒的樣子，沐雲初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割裂感。
    有一瞬間她曾想，這水鬼創造這樣的幻境，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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