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峋線)陸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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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
青年男人的聲音……
許輕衣緩緩睜開眼,斑駁灰敗帶著裂紋的天花板鋪滿視線,老舊電燈掛在上麵,搖搖欲墜。
“衣衣?”
她緩緩偏過頭,循著聲音看去,許晏平溫和地拍著她肩膀,“睡醒了嗎,爸爸帶你回家。”
“爸爸……”
許輕衣喃喃出聲,眼前的男人,確實是記憶中的許晏平。
她眨了眨眼,手肘撐著床板坐起來,撲進男人懷裏,“爸爸!”
這一聲爸爸,讓許晏平愈發溫和地摸著她頭頂,許輕衣自己卻怔住。
她的聲音……?
“爸爸,我……”
話卡在嗓子眼裏。
“怎麽了,衣衣?”見她不說話,許晏平以為她是因為媽媽的去世難過,安慰道,“衣衣不用擔心,爸爸不會丟下你。待會兒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
許輕衣揪了把自己大腿,疼痛感真實,不是做夢,又環顧四周,泛黃的牆壁,老舊的床,不足三十平,一眼就能將所有布局景象盡收眼底的出租屋。
是她和媽媽生活的房子!
她低下頭,立刻看見的,是稚嫩的雙手雙腳。
“……”
許輕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揪了把大腿,還是疼,她不由地瞧了眼許晏平,偷偷伸出手,使勁兒捏了把許晏平的胳膊。
“爸爸疼不疼?”
“不疼。”許晏平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著摸摸她頭,“爸爸知道衣衣還在難過,所以發泄一下難過也沒關係。”
“……”
你倒是說疼啊!
許輕衣曬幹了一會兒沉默,然後悄悄在心裏接受了自己大概也許應該重生的事實,盤算了下時間,如果媽媽已經走了,那她現在也才七歲,許晏平說要帶她回家,那就是回許家。
“爸爸,我不想去許家。”她想也沒想地開口道。
許晏平愣了下,沒想到平時很聽話的女兒會突然拒絕她,溫聲問道:“為什麽不想回家?”
許輕衣垂下眼,“我想陪媽媽。”
她醞釀了下情緒,晶瑩豆大的眼淚也掉下來,又抬起頭,烏黑眸子濕漉漉地望著許晏平,懇求地說:“爸爸,我想繼續住在這裏,媽媽教了我很多生活自理能力,我可以一個人生活的。”
許晏平臉上露出疑惑,“你媽媽不是酗酒好幾年了嗎?冰箱裏酒瓶子還在呢,她還會教你這些?”
就是因為媽媽酗酒,她才能自力更生啊!
許輕衣抱住他胳膊,撒嬌,“媽媽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喝酒,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教我做很多事情。爸爸又不是不知道,媽媽以前在你們家當保姆,什麽都會的!”
許晏平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因為身份敏感,不管是衣衣還是她母親,都很少會主動提及以前的事,甚至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沒想到現在女人去世,衣衣又懂事了許多。
許晏平想了想,也沒勉強她,“那你把爸爸給你的生活費要好好收下,不準再拒絕。”
以前給的,母女倆都不要。
許輕衣認真點點頭,“好。”
開玩笑,拒絕了她還不得餓死,童工犯法的!
許晏平又去小區外麵的超市買了很多新的生活用品,回來後把出租屋給收拾打掃了一遍,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挽著襯衣衣袖,褲腿卷起,又是拖地又是擦灰洗衣服,在破舊的小屋子裏忙上忙下,許輕衣看得眼睛熱熱的,跟著一起打掃起來。
臨了要走時,許晏平抱了抱許輕衣。
“有任何事就給爸爸打電話,這是一個月的生活費,爸爸有空都會過來看你。”
許晏平給她留了兩千塊,對許家來說這筆錢是九牛一毛,但對這時候的許輕衣來說,已經是巨款了。畢竟她沒記錯的話,和母親一個月的生活開銷,也才一千塊。
許輕衣收下錢,親了親許晏平臉,“謝謝爸爸。”
許晏平眼裏閃過驚喜,印象裏女兒一直都很安靜,像今天這樣跟他說這麽多話,還願意這麽親近他,著實讓他意外又激動。
把許晏平送走後。
許輕衣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拿著錢跑出家,衝到街上,攔了輛出租車,跳上車,想也沒想地報出一個地址。
“師傅,快帶我去!”
她比急急國王還急!
開車師傅見她一個小娃娃,不免關心道:“小姑娘可不能鬧離家出走,一個人跑很危險的。”
許輕衣一臉正氣地說:“有國家保護我,我不怕!”
這滿身紅氣,連司機師傅一個老黨員都自慚形穢!
於是小心又小心,認真又認真地把人送到目的地,等許輕衣塞過來一張百元大鈔時,師傅大手一揮,“我姓雷,做好事不留名!”
“……”
許輕衣默默地收回百元大鈔。
從兜裏掏出一張十塊錢的麵鈔留在了座位上。
老實說,給出那一百塊的時候她也後悔了,畢竟現在還窮,得省著花。
下車後,許輕衣徑直拐進一個路口,小徑兩旁的六層老房子和記憶中相差無幾,青磚瓦礫,正是晚飯時間,炊煙嫋嫋,比她上輩子來的時候還更熱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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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小路盡頭的一棟樓房下停下,抬眼看了看。
四樓左邊。
那時候,他是說的這間屋子。
她不可能記錯。
許輕衣深深提了口氣,胸口突然脹脹的,像有什麽東西快要衝破而出,她緊張得握緊拳,腳踏在樓梯上甚至也開始發抖。
一步步的,走到四樓,腳步往左,目光落在402門牌上。
她敲了敲門。
三聲,沒有人應。
提起的心往下落了落,她又敲了敲,還是沒人。
難道這時候還沒住這兒?不可能啊,他說過他六歲還去樓下打醬油的!
許輕衣不甘心地又敲了好幾下。
對麵的防盜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一個中年女人探出頭,瞧見她一個小娃娃滿臉失落地杵在對麵,表情急得都快哭了,“你找雨柔?”
許輕衣愣了下,連忙點頭。
“她晚上要出去工作,很晚才會回來的,這個點家裏都沒人。”女人笑著說道,“你是她親戚?她那個人做事太拚,有時候連她兒子都顧不上,你一個小娃娃就別等了,早點回家。”
許輕衣心顫了顫,“她兒子晚上也不回來嗎?”
“那也很晚了,現在初中生上晚自習可辛苦的嘞,基本也是晚上九十點才回來。”
許輕衣道了聲謝,下樓,走出樓棟。
回是不可能回的。
她就是守成活化石,今天也得把人等到。
而且重生這事兒也玄學,萬一回去睡一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那她不是又要氣死一次!
樓下這會兒比方才還熱鬧,好幾個小朋友已經撐著橡皮筋在跳繩,大人們搖著扇子,優哉遊哉地走路消食,還有在大樹下下棋的老大爺們。
這個時候的生活節奏還很慢,也不是人人都有手機,鄰裏街坊之間都熟得不行。
許輕衣坐在草坪邊的小石板上,瞧著周圍熱鬧的生活氣兒,竟看得入迷,不知不覺天黑下來,路燈亮起,月明星稀,熱鬧緩緩蟄伏,夜色漸漸釋放出安靜。
月亮當空時。
小路盡頭,一道清瘦的人影自路口走進,步伐不急不緩,路燈微弱的光照在那人清雋幹淨的五官,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拉鏈一絲不苟地拉在領口處,袖口卷在手肘,露出半截瘦且直的小臂,書包搭在左肩,往許輕衣的方向走來。
月光灑在他身上,像是溫柔。
同時也奪走了她的冷靜。
她奔向他,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陸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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