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抵達小巷站點，許輕衣和陸峋一前一後剛下車，一輛的士停在路邊，高跟鞋從後座踩在地上，何雨柔下車，和兩人碰了個正著。
    她化著精致的妝容，手上拎著廉價包，身上刺鼻的香水氣味濃烈。
    看見他們，何雨柔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
    陸峋：“媽。”
    許輕衣：“何阿姨。”
    許輕衣下意識去看陸峋，後者麵色淡淡，很快轉身往家方向走，似乎沒有因為何雨柔的異常有什麽不對勁。
    何雨柔輕輕鬆了口氣。
    許輕衣心裏卻疼了下。
    她知道他的。
    越是在意，越是表現得內斂，前一天才被同學說自己母親是幹那個的，今天又看見何雨柔這副打扮，怎麽可能一點波動沒有。
    “衣衣，你和阿峋出去玩了？”
    似乎是想緩解這尷尬的氣氛，何雨柔主動走過來，拉住許輕衣的手。
    許輕衣：“是啊，我一個人太無聊，陸峋哥哥和同學打籃球，把我帶上了！”
    她小手抓緊何雨柔。
    又抬眼看向她，真誠地說：“何阿姨今天好漂亮！”
    何雨柔怔了怔，眼裏閃過苦澀。
    “還沒吃晚飯吧，來阿姨家一起吃吧。”
    “好啊！”
    她求之不得嘞。
    何雨柔回到家，便很快卸了妝，換了身衣服，去廚房做飯。
    陸峋打了一下午籃球，渾身是汗，去洗手間洗了澡，出來的時候，換了件沒有任何圖案的白色t恤，短發濕著。
    家裏沒有洗衣機，換下來的衣服也是陸峋自己手洗後，才掛到陽台上。
    他回到客廳，看見許輕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愣：“你怎麽在。”
    “何阿姨邀請我的呀。”
    陸峋看了眼在廚房忙來忙去的何雨柔，眼眸閃了閃，微作停頓，還是走過去，“媽，我來幫忙。”
    何雨柔眼睛微濕，“不用，你去陪衣衣。她一個女孩子，又比你小那麽多，以後都是鄰居，你當哥哥的，多照顧她。”
    陸峋回到客廳。
    許輕衣抬眸看他，指了指茶幾上的蘋果，“我想吃。”
    陸峋屈身在沙發上坐下，拿出小刀，將蘋果削幹淨，又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碗裏遞給她。
    人沒說話，看上去也心不在焉。
    許輕衣用牙簽叉了塊蘋果遞到他跟前，小聲說：“不要被無關緊要的人影響，阿姨很愛你，不是嗎。”
    陸峋愣了愣。
    接過蘋果，看了好一會兒，輕輕笑了笑。
    “謝謝。”
    他吃下蘋果。
    許輕衣淺淺地嗯了一聲。
    看著他嘴角漾起的笑意，心跳聲如擂鼓，很用力地砸下來。
    還要十年呐……
    她望著頭頂的燈光，在心裏歎息。
    周內的一個下午，許輕衣放學後，徑直去了江中。
    江中初中部是半封閉式管理，不強行要求住校，但要上晚自習，除非放學時間，否則是不會讓學生隨便進出的。
    許輕衣和沈淩一個在外，一個在裏，隔著鐵欄杆跟探監似的碰了麵。
    許輕衣：“這就是你們平常逃課的風水寶地？”
    沈淩：“那可不，我昨天還看見，阿峋輕輕一翻就出來了。”
    許輕衣愣：“陸峋逃課幹什麽？”
    沈淩：“我也不知道，就這兩天逃一下，反正他逃得人不知鬼不覺的，老師都沒發現。”
    許輕衣：“他今天沒逃課吧？”
    “今天沒有，還在教室乖乖寫作業呢。”沈淩嘮嗑半天，終於想起正事兒，“你到底要幹什麽？”
    許輕衣才不理他。
    學校晚自習預備鈴聲這時響起，沈淩沒時間耗著，對她說：“你注意安全，要出事了，我怎麽跟陸峋交代。”
    許輕衣揮揮手，“趕緊走吧你。”
    “……”
    沈淩心不在焉地回了教室，陸峋在座位上低頭寫作業，坐得端端正正的，偶爾會有女同學來請教問題，也會一一解答。
    嘖。
    這要是被小屁孩看見，可不得打翻醋罐子。
    這想法剛冒出來，沈淩又覺得自己齷齪。
    趕緊甩了甩頭。
    他座位在陸峋前麵，一節晚自習結束後，回頭問道：“你跟那叫許輕衣的小屁孩認識多久啦，她怎麽那麽黏你？”
    陸峋頭都沒抬，“問這個幹什麽。”
    “隨便問問。”
    陸峋握住筆的手頓住，抬起眸，打量著他。
    沈淩頭皮發麻。
    這眼神，怎麽跟許輕衣那貨一樣一樣的。
    滲人！
    他就說這倆是親戚，還不承認！
    陸峋：“周末打籃球那天，你和她聊了什麽。”
    沈淩一驚，“我跟她能聊什麽，都不認識！”
    陸峋：“晚自習前，你幹什麽去了。”
    沈淩滿頭大汗了。
    本來這事兒他就心虛，被這麽問兩句，當即就敗下陣來，一五一十給說了。
    “她信誓旦旦地說要幫你出氣，而且保證萬無一失，我就答應她了。”
    沈淩聲音越來越小。
    陸峋臉色卻是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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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七歲，能做什麽，你不動腦子嗎？”
    “我錯了，爺。”
    沈淩欲哭無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豬油蒙了心還是被奪舍失了智。
    “許輕衣跟我說那話的時候，跟談判專家似的，換成是你指不定也得信。”沈淩回憶起來，覺得還是那小屁孩太能說會道。
    陸峋沒理會他。
    直接離開座位，不知道和老師說了什麽，老師立刻給他開了張假條，人拿著假條便走了。
    他急匆匆去了逃課圍牆附近。
    沒人。
    又立刻趕回家，敲了敲302的門。
    門從裏麵打開，許輕衣探出頭，笑盈盈的。
    “你沒事？”
    陸峋先是一怔，旋即放下心來。
    江中離家有兩站公交車的距離，他沒等車，直接跑回來的，這會兒還有些喘。
    許輕衣一下就知道，沈淩那貨沒管住嘴。
    還好她辦事快。
    那個坑貨！
    上輩子就被他坑慘了！
    陸峋見她沒事，轉身就走。
    許輕衣叫住他，“急著走什麽，我剛買了西瓜，一起來吃呀。”
    陸峋：“不用。”
    許輕衣：“你昨天逃課，是偷偷去查何阿姨工作了嗎？”
    他抬起的腳步停下，回頭盯著她。
    許輕衣笑：“還吃西瓜嗎？”
    陸峋進了屋。
    客廳茶幾上，果然放了一盤切好的西瓜，整整齊齊的，小小年紀，刀工倒是挺好。
    許輕衣跳上沙發，小腿盤在一起，問他：“查得怎麽樣？”
    陸峋：“不怎麽樣。”
    許輕衣哼了一聲。
    就知道你什麽也不會說。
    兩個人默默啃著西瓜，一時之間，都沒吭聲。
    電視裏播放著當下最流行的電視劇情深深雨蒙蒙，杜飛一句你不說就算了，沒有一個字我愛聽的台詞傳出來，許輕衣噗嗤一聲，大笑起來。
    陸峋瞥她。
    笑誰呢。
    許輕衣卻笑得越凶，烏黑眸子彎起來，像月牙一樣，眼裏是滿滿的開心。
    “陸峋。”
    她稚嫩的聲音叫著他名字。
    認真又柔軟。
    “何阿姨以後，一定會很厲害很厲害的，厲害到不管別人說什麽，她都能一笑置之，毫不在乎。”
    陸峋凝看著她。
    有一瞬間，他想起沈淩說她跟談判專家似的話，突然覺得，沈淩說的，也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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