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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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下,手裏的傘落地。
徐依童腦袋被迫仰著,邁不開腳,也不敢動靜止了。
漫天如煙的雨撲下來,傾瀉到地上,順著灰色的格子地磚蜿蜒流動,在他們腳下為止,滴滴答答,變成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風過無聲,他的下巴擦過她耳旁的發絲。
就微微碰到了那麽一下,她身子便驚慌地一抖。
有好幾秒,徐依童都僵立著。
餘戈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等了會兒,他鬆開手,慢慢放開了她。
毫無征兆,又輕到仿佛沒有力度的短暫擁抱,讓徐依童陷入了巨大的眩暈中。
這是在她夢裏?
直到他抽身離開,徐依童還杵在原地,呆呆看他。手裏的傘都掉了,似乎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
餘戈呼吸發緊,低聲說,“抱歉。”
他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徐依童一下驚醒,顫聲開口,“什麽?”
她有點口吃,“這,這,就結束了?”
餘戈也少見地局促。說不出解釋自己行為的話,沒再看徐依童,卻又不知道往哪看。
就在餘戈準備往後退時,徐依童忽然抬手,麵對麵的,抓住了他的外套下沿。
手指漸漸攥緊,她囁嚅,“還能再抱一下嗎。”
不要對她說抱歉。
不要推開她。
遠處保安亭,有人探出頭,好奇地看了眼,隨即又把窗戶關上。
他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動。
徐依童心裏沒底,抬頭看了眼餘戈的表情。悄悄挪動腳步,靠近他,停住,觀察著,確定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再近,直到,他們身子重新挨在一起。
呼吸和心跳猛地變了頻率。
她雙手主動環上他,徹底貼緊的刹那,餘戈有種難以言明的心悸。
有什麽東西失控,變了質。
任徐依童這麽抱著,他許久沒動。有點不知所措,胳膊下意識抬到一半,又停滯,變得遲疑。
擁抱徐依童,想被她擁抱,想跟她有身體接觸。
餘戈說不出那種模糊的渴望,他從未有過,所以一直在忍耐。
可能是秋天的雨季總是很冷,也太漫長,迫使餘戈想從她身上汲取一點溫暖,一點點就夠了。
於是,懸在空中的手,無法自控地,緩慢落到她腰後。
這個充滿了試探的擁抱,力道依舊輕輕的。
好像兩人都怕驚擾對方。
徐依童腦子裏昏熱,人有點暈乎。被他單手攬著,她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軟,好像隨時會融化。
腦袋埋在餘戈肩胛骨靠上方一點的位置,鼻腔裏充斥著他衣服上的清淡味道。有點熟悉,很好聞,很幹淨,一點煙味都沒有。
隔著不太厚的衣物,徐依童甚至能隱約感受到餘戈的體溫。連日來的擔心,焦慮,終於在抱住他的這一刻得到治愈。莫名的,感覺餘戈抱起來好有安全感。
徐依童不想撒手了。
世界睡著了。
隻有雨,點點滴滴,打濕了蔫蔫的小野花,梧桐樹,柏油馬路,卻漏了躲在傘下的兩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嬉鬧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幾個人往這邊過來。不知是誰驚訝地喊了聲,“誒,別過去,那邊有對小情侶在親熱——”
這道聲音讓徐依童如夢初醒。
回過神第一件事,她想。
——他們什麽時候抱得這麽緊了?
像做賊被抓包,兩人有些倉促地分開。一人欲蓋彌彰地去看別處,另一人手沒處放,便去整理長發,一時分不清是誰更心虛。
那群人吵鬧著走遠了。
雨勢越來越大,沒人說話。徐依童胡亂地想,怎麽有點冷。還是餘戈懷裏暖和,乍一離開,她就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還想繼續跟他挨在一起
過了很久都沒動靜。
他啟唇“你”
徐依童腦子一團漿糊,胡亂地迅速應了聲,“啊,什麽。”
“撐一下傘。”
徐依童“哦,好。”
餘戈俯下身,維持著半蹲半跪的姿勢,遲了片刻,伸手,把地上那把沾滿了泥水的小粉傘撿起來。
起身後,神色已恢複。
徐依童連忙伸手去接,餘戈卻沒有立刻還給她,他低語,“髒了。”
徐依童有點窘“沒事,洗洗就好了。”
“這把傘,怎麽修好的。”
“找小區物業幫我修的他們老閑了。”
餘戈垂眼,似乎笑了下。
徐依童蚊子似的聲音問,“你心情,有稍微好點嗎。”
他似乎被她問的怔了下,“嗯?”
餘戈“好點了。”
“那,阿文交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他一本正經“謝謝。”
她也一本正經“不用謝。”
不是
徐依童有種想鑽地的衝動,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好奇怪啊啊啊。
一陣風吹過,徐依童嘶了聲。
見她身子微微在打顫,他問,“冷麽。”
“嗯有點。”
她今天穿的毛織外套,用手接雨的時候,袖口就濕了。後來抱他的時候,剛好對著雨飄的方向,又洇濕了一片。
想到這,又有點不好意思。
她雖然不說,但餘戈很快發現,“你衣服濕了。”
徐依童心不在焉“啊對。”
“我外套給你。”
徐依童立馬阻止餘戈的動作,“不要了。”
這麽冷的天,他脫衣服肯定要感冒。
這個場景,不知道怎麽就讓她想起了幾個月前,她死皮賴臉穿上他的外套,餘戈滿臉不高興,讓她把衣服還給他。
餘戈“你要不要”
“什麽?”
“先跟我回基地。”
她有點呆怔。
“雨很大。”餘戈目不斜視,“你的傘現在打不了,衣服也濕了。”
徐依童答應“好啊。”
*
他們的俱樂部,徐依童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回卻老實了不少。眼睛盯著腳下的路,乖乖地跟在餘戈身後。
今天基地好像比上次熱鬧,一樓大廳很多人來來往往,前台電話鈴響個不停,接待的小姐姐忙碌地甚至沒發現他們。
在樓梯口撞到一群年輕男孩兒迎麵下來,他們咋咋呼呼地跟餘戈打招呼。
餘戈淡淡點頭。
這群都是青訓隊的,剛被招進來沒多久,知道餘戈有個妹妹,但大多數都沒見過本尊。乍見到餘戈身邊跟了個陌生女人,都以為是餘諾,也沒多想,自發地為兩人讓開了一條路。
目送兩人上樓,一人覺得好奇“fih怎麽和他妹妹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另一人遲疑“不是fih妹妹吧,我之前見過他妹妹。”
“靠,那是誰?”
“傳聞中的那個嫂子?”
“前兩天pubg那群人跟我八卦,說我們喜哥道心已破,我還不信!”
“服了,怎麽不早說,嫂子長什麽樣啊?我剛剛都沒仔細看。”
上了二樓,餘戈把徐依童帶到上次的休息室,結果這會兒裏麵已經有人。輝哥叉著腰來回走,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激動地唾沫橫飛。
於是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推開訓練室的門。
坐在最外麵的是i,聽到動靜轉頭,他語氣促狹“這就回來了?”
餘戈站門口沒進去,問,“有人開直播麽。”
i看了圈,“沒有啊。”
餘戈把門推開了一點,跟身後人說了句話。
徐依童剛踏入訓練室,此起彼伏地喲喲聲便響起,倒是把她有點整不會了。
徐依童訕訕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阿文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像是一點不意外。
小眼睛越瞪越大,眼睜睜看著餘戈帶著徐依童走到他平日坐的位置上。
把耳機摘下,小聽到餘戈說了句“在這等我。”
ry沒搞清是什麽狀況,瞧得眼睛都直了。
收到眼神警告後,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又各自調轉視線,不去看他們。
徐依童依言坐下,仰頭問,“你要去哪啊?”
“拿吹風機。”
“噢。”
“無聊,可以玩我的電腦。”
徐依童淺淺疑惑了下,他就去拿個東西,幾分鍾的事兒,怎麽搞得要出趟門的樣子。不過她也沒深想,餘戈可能是怕她一個人坐在這尷尬?
她問,“有什麽小遊戲?”
“你想玩什麽。”
“簡單點的,什麽都可以。”
ry插嘴“我帶你打把?”
餘戈瞥過去一眼,沒搭理他,問徐依童,“植物大戰僵屍玩不玩。”
“啊,這個可以!”
餘戈拿紙巾擦了擦手,微彎腰,撐在她身側的桌上,挪動鼠標給她找遊戲。
他的氣息半籠罩下來,她好不容易歇了會的小心髒又開始亂跳。
等餘戈一出去,關上門的瞬間,訓練室的氣氛一下就變了。ry迫不及待地問“怎麽回事啊?你們怎麽?”
阿文“是我把小童喊來的,你別這麽八婆。”
徐依童嘿嘿笑了聲。
餘戈不在這,她也不緊張了。
阿文跟她道謝,“又麻煩你跑一趟了。”
“不麻煩,反正外麵下雨,我在家躺著也是躺著。”
室內溫度高點,徐依童把濕了的外套脫下來,放到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餘戈平時訓練的地方。桌上很整潔,和他人一樣規矩。東西也擺的少,隻有瓶喝了一半的水,和一袋剛拆封的餅幹。
這個餅幹是她送的!
徐依童問,“我可以拍個照片嗎?”
“拍唄,又沒什麽機密。”
徐依童舉起手機,把餘戈的電腦桌拍下來,發到群裏。
-珍珍【坐在餘戈的工位上打遊戲!我還發現了我送他的餅幹。[轉圈圈]】
無人在意,沒人鳥她。
幾分鍾後,蔡一詩發了句【今天坐他椅子,明天坐他身上。】
小就坐在徐依童旁邊,見她低頭窸窸窣窣發了陣消息,又臉紅紅地抬頭。小不由迷惑,空調溫度太高了?她這麽熱啊
阿文轉頭問“對了,前兩天我去買東西,看到你們那個的店裝修的差不多了?”
徐依童笑了笑,“下個月開業,到時候來玩啊,第一天隻招待朋友。”
ry指了指“必須去。”
徐依童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兒。g的人去的話那陳逾征。
思及此,徐依童笑容消失,打開跟陳逾征的聊天框。
好巧不巧,他早上才剛給她發了消息。
——nquer【你們店聖誕節開業?給個地址,我帶殺哥他們去湊湊熱鬧,哦,還有我女朋友。】
如果餘戈去的話,徐依童有點想婉拒他了。她打字。
-珍珍【你聖誕節不忙嗎?】
-nquer【?】
-nquer【不忙呢】
這人真是聽不懂一點暗示,徐依童再接再厲,說話沒那麽委婉了。
-珍珍【可以忙】
-nquer【真不忙】
徐依童笑容消失。
等了十分鍾,餘戈還沒回來。徐依童隻好開了一把植物大戰僵屍。號是他的,遊戲昵稱還是quidard。
玩了幾局,身後就站了兩個高人指點。
“不對,堅果放錯位置了,多種點陽光,對,不是,不能一直種,你要攢錢買西瓜貓,輸出不夠快快快,四路僵屍開車來了,買炸彈,倒數第二個。”
“噢噢。”徐依童手忙腳亂。
——僵屍吃掉了你的腦子。
她欲哭無淚地轉頭看向他們。
阿文鼓勵她“再來一把。”
徐依童又開了一把。
瞧見她的廢手速,i有些不忍直視,搖頭晃腦地走了。算了算了,家裏有一個會打遊戲的就夠了
阿文幹脆拉了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指揮。
徐依童越玩越投入,可惜這關一直過不了。她讓了一點位置,“你玩一局我看看。”
阿文擼袖子,“行。”
見他鼠標亂飛,刷刷刷,幾秒就能種一排植物。鏟了又換,徐依童眼睛甚至跟不上他的手速,她不得不佩服“你們職業選手,玩什麽都這麽厲害嗎?”
阿文“小意思,fih比我手更快。”
這遊戲好上頭,徐依童看的入迷,連身邊什麽時候站了個人都沒發現。
等了會兒,他曲起手指,在桌麵上敲了兩下。
徐依童轉頭看了眼,心不在焉說了句,“等下哦。”然後又繼續去看電腦。
兩秒後。徐依童一停。
不對,是餘戈!她又猛地轉頭。
咦?怎麽換了身衣服。他洗了個澡?
餘戈淡淡道,“傘我幫你洗了。”
“好,謝謝。”
餘戈找了個沙發旁邊的插座,把吹風機的電源插好,“來吹衣服。”
徐依童心裏湧起一股感歎,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男人。她應道,“來了來了。”
起身前,又囑咐阿文,“你暫停等一下我,馬上來。”
徐依童抓起外套跑過去。
吹風機不知道是不是沒插緊,吹一會兒停一下,還沒熱風。徐依童撥弄了兩下。
餘戈就站在旁邊,見狀將東西拿過去。
用拇指摁壓住接口的線,吹風機就恢複了正常的風量。他伸手,“有點壞了,衣服給我,我幫你吹。”
徐依童心跳速率又加快“麻煩你啦。”
“嗯。”
“壞了怎麽不買個新的?”
“忘了,我不怎麽用吹風機。”
見徐依童目光灼灼盯著自己,餘戈頓了頓,“你去玩吧。”
兩個人都杵在這好像是很奇怪?尤其剛剛那個擁抱之後,他們一靠近,就有種怪怪的不好意思。隻是都在強行掩飾,假裝風平浪靜罷了
徐依童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位置上坐下。
阿文沒急著開遊戲,跟她一起看餘戈。
他做什麽事都很專注,吹衣服也是。微微垂著頭,臉上表情冷淡,手上動作卻耐心。
不遠處,她那把小粉傘的傘柄和傘身都已經被他洗的幹幹淨淨。再聯合他現在吹衣服的模樣,徐依童突然想起了網上很火的那個冷臉洗內褲竟然在這一瞬間完美適配上了餘戈。
阿文“我們小喜,真是宜室宜家,好男人啊!”
徐依童讚同點頭,“沒錯沒錯。”
他們相視一笑。
阿文端起自己茶杯喝了一口,悠悠感歎“突然就想講一個故事。”
小忍不住道“文哥,別講了,你身上老人味越來越重了。”
阿文給了他一腳。
小繼續戴上耳機,打遊戲去了。
徐依童配合道“什麽故事?”
阿文“在一個遙遠的海灘,有一群生活在比奇堡的海底生物。”
徐依童樂了。
阿文怎麽也看《海綿寶寶》,g的人怎麽都這麽童真?
“在這個深海裏,有一個叫quidard的小章魚。”
“然後呢。”
“在一群人裏,小章魚是最孤僻的。因為隻有他家是用石頭做的,特別高,特別堅硬,從來都不允許別人去他家做客。偶爾會有人想去找他玩,但是無論他們怎麽砸牆,小章魚從來不理他們,那些人漸漸就放棄了。”
阿文意味深長,“你知道小章魚為什麽不理他們嗎?”
徐依童回答“因為小章魚很高冷!”
“錯。”
“為什麽?”
“因為這群人沒有禮貌,他們隻砸牆,砸窗戶,卻忘了敲門。”
徐依童愣了下,“你在跟我講冷笑話?”
“當然不是。”
徐依童換了個疑問的語氣“這個故事說完了?”
“後來,小章魚家門口,又來了個螃蟹的女兒,她很神奇地發現了小章魚留的那扇小木門。”
徐依童默了默,“那她,最後敲開了嗎。”
阿文哈哈笑“隨便一敲就開了啊。”
徐依童“是嗎?”
阿文抬了抬下巴“看到那個小章魚了嗎?”
就在這時,吹風機的聲音停了,餘戈朝他們望過來。
徐依童點頭。
阿文微笑注視著餘戈,跟她說,“他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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