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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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戈一向慢熱又內斂,在她麵前剖白心意到這個程度,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能感知到這句話的分量,所以徐依童有點滯愣。
    見她不說話,餘戈也靜了少頃。他又把手放在她頭上,手指輕動,很慢地撫摸著。
    過了大半分鍾,徐依童想給餘戈一個同等分量的回答,開口說了個‘你’,又改口說了個‘我’,都沒能沒說下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口拙。
    徐依童趴過去,攀住他肩膀,盯了餘戈幾秒。然後將唇印在他臉側,再慢慢偏移。
    餘戈將頭低下去,不輕不重摟住的腰,珍重地回應了這個吻。
    他在這方麵很少被動地承受,這次卻把主導權交給她。
    昏暗而寧靜的房間,接吻斷斷續續。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他們都不用力。最後是她微微移開了唇,餘戈也跟著停止。
    雖然身上遍布激烈曖昧的紅痕,但這個純潔的吻讓徐依童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去看他眼睛,“餘戈。”
    “嗯。”
    徐依童又想了一小會兒,“就這兩天,我帶你跟我家裏人吃個飯,好不好?”
    她就貼著他,輕易察覺到餘戈身子微微緊繃了下。
    他說好。
    “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早得多。”徐依童捧住餘戈的臉,言笑晏晏,“所以想結婚的這個念頭,我也比你早。”
    他想的多,她是想的早。
    “什麽時候。”
    徐依童大言不慚,“見到你的第一麵。”
    這也不算騙他。見完餘戈的當天晚上,徐依童就去網上找了一張照片,丟到群裏宣布,這個男人以後就是她老公了。可惜那時候,餘戈連她名字都記不住。
    *
    餘戈第一次和徐依童父母見麵不是在家裏。他定了個很正式的餐廳,備了兩份禮物,穿戴的很整齊。
    陳柏蘭和徐明義到的時候,發現座位旁都有一束花。上麵的卡片留了一句話:希望您今天有個好心情。
    徐明義對電競選手的印象都停留在陳逾征那,見到餘戈行事穩重周到,還略有點意外。
    “這是我爸,這是我媽。”徐依童跟餘戈這麽說了句廢話,然後轉頭對徐明義和陳柏蘭介紹餘戈,語氣得意:“這就是你們未來的女婿,長得帥吧?”
    餘戈頷首:“叔叔阿姨好。”
    徐依童在這種嚴肅的場合總是忍不住要笑場。陳柏蘭拉開椅子前無聲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讓她正經點。
    徐明義伸手拍拍餘戈的肩,露出一個很友善的微笑:“小餘跟我年輕的時候有的一拚啊,挺英俊。”
    徐依童撇撇嘴,忍不住想,她的自信應該就是遺傳了徐明義。她又不是沒看過他年輕時候的照片,哪裏能跟餘戈比。不過也隻敢在心裏吐槽幾句。
    飯桌上的氣氛很輕鬆,徐明義和徐依童坐下來就有說不完的話,餘戈今天難得也話多了點,但大多數時候都保持沉默在傾聽。
    徐明義:“小餘性格這麽安靜,受得了徐依童天天在你旁邊鬧騰嗎。”
    徐依童聽這話才不樂意,張牙舞爪:“他就喜歡我鬧騰,你知道什麽叫互補嘛。”
    餘戈:“我話少,喜歡她話多點。”
    徐依童嘿嘿樂。
    餘戈看得出來徐依童和父母感情很好,她擁有一個健康完整的家庭。他本來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但是陳柏蘭和徐明義誰都沒問他的收入和家庭。徐明義跟餘戈探討的第一個問題是男人到了年紀後該怎麽保持身材。
    他這邊可以給餘戈傳授一下竅訣。
    徐依童吃著東西呢,聽這話直接噎住了,慌忙丟開手裏的勺子。
    餘戈幫她拍背,等氣順了又端著杯子給她喂水,“喝慢點。”
    徐依童緩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衝著徐明義嚷的:“爸,你能正經點嗎?!你這長輩的形象樹立的也太糟糕了。”
    徐明義聽樂了,“我要樹立什麽形象?”
    “我跟餘戈說你很穩重的!”
    徐明義:“不是你在家裏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對小餘親切點?讓他感受什麽叫人間有真情?”
    餘戈看了徐依童一眼,嘴角浮出笑意。
    飯快吃完時,陳柏蘭讓她去旁邊店裏買杯咖啡。徐依童知道他們是故意支走她,要單獨找餘戈談話,並不是很情願,磨磨蹭蹭的不肯起身。
    餘戈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手,安撫性地摩挲了下她手背,然後鬆開。
    ...
    ...
    終究還是不放心,徐依童走到店門口徘徊了一圈,悄悄返回,躲在不遠處偷看。
    兩邊的表情都很嚴肅,沒人在說笑。陳柏蘭不知道說了什麽,餘戈陷入了沉默。陳柏蘭自顧自喝了口水。徐依童看了會兒,正想上前解圍,餘戈提前發現了她。
    他輕搖下頭阻止,讓她別過來。
    徐依童隻能站在原地看著。
    他注視著她,忽然開了口。說話時,餘戈將目光重新放到陳柏蘭身上。
    這場談話在十分鍾後結束。
    徐依童空著手過去時,也沒人追究。她小心地問:“你們剛剛說什麽了呀?”
    看她這戒備的樣子,陳柏蘭微嗔,“你當你爸爸媽媽是什麽壞人?”
    徐明義點點頭:“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話是這麽說,臨走時,徐明義還是跟徐依童誇了句,“小餘人不錯,爸爸挺滿意的。”
    兩人下到地下停車場,徐依童又確認了一遍,“我爸媽沒為難你哦?”
    餘戈牽住她的手:“沒有,他們人很好。”
    “那你們說什麽了?”
    “叔叔阿姨問我工作忙不忙。”
    “還有呢?”
    “我說,我想跟你求婚,今年或者明年。”
    徐依童有點緊張,仰頭問:“我爸媽同意了嗎。”
    “沒反對。”餘戈頓了頓,“不過阿姨說結婚不是小事,最好還是等我各方麵都穩定下來。”
    前麵來了輛車,短促地按了聲喇叭。餘戈把她拉到白線裏麵。有點想抱她,他也這麽做了。
    徐依童延遲地哦了聲。
    等餘戈穩定下來,那隻能是退役之後了。
    靠在她身上,餘戈靜了會兒後,說:“童童,再給我點時間。”
    沒人比她更清楚,餘戈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回到賽場上。他回去的原因也隻有一個。如果沒拿到世冠,在餘戈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就算他要繼續打一年,打兩年,徐依童都支持他。
    她用力抱了下餘戈的腰,“我不著急的,你別有壓力。”
    *
    這次餘戈的假期很短暫,LPL官方組織了一個集訓,除了四支進入世界賽的隊伍,其餘沒進的好幾個隊伍也自願參與,友情陪練。
    LPL各戰隊粉絲每年最團結的時候就是這時候,連貼吧這種攻擊性最強的地方都禁黑貼、禁拉踩掐架直到到世界賽結束。
    徐依童又另外注冊了一個微博小號,關注的全是電競號。偶爾睡前刷刷,看到很多關於他們的消息,感覺像是個集中營,每天竟然還有固定的做操時間。
    訓練賽一般晚上九點多結束,餘戈洗個澡後會跟她打個視頻。這麽持續了一段時間,徐依童養成了每天晚上十點前回家的習慣。
    電話雖然每天都打,但他們交流的時間其實並不多。隻有餘戈去理療室的半個小時可以聊。之後視頻就這麽打著,餘戈回訓練室繼續去韓服打排位,偶爾會跟別人雙排。他忙正事的時候,徐依童就去自己玩了。
    餘戈的位置在最裏麵,徐依童每次隻能看到他半個電腦和一麵牆。摁鍵盤和點鼠標的聲音很催眠,她經常就直接聽睡著了。
    有一次從夢中驚醒,是她聽到餘戈在罵人。
    徐依童摘下眼罩,驚奇地趴過去,發現他臉特別臭。餘戈生氣的時候語速很快,說話風格也跟平時差很多。徐依童圍觀的津津有味。
    幾分鍾之後,餘戈才發現把她吵醒了,輕聲說:“對不起,我忘閉麥了。”
    小C已經被罵蔫了,乍聽到餘戈語氣變得這麽溫柔,汗毛直豎。眼睛疑惑地一斜,反應過來餘戈不是在跟他道歉。一口老血噎在喉嚨裏。
    徐依童卻覺得有趣,樂嗬嗬道:“你能不能開個直播啊?我想看你玩遊戲。”
    因為傷病,餘戈直播合約已經延期到明年。暫時無需顧及合約,他很久沒開直播了。於是第二天,餘戈借了隊裏一個工作人員的身份證,在B站注冊了一個賬號單獨給她直播打遊戲。不露臉,觀眾隻有徐依童一個。
    ...
    ...
    簽證下來後,出發去韓國的前一天,餘戈陪徐依童看了一場電影。
    在家裏看的,電影還沒結束的時候餘戈就睡著了。
    他躺在她腿上,呼吸平穩,睡得很沉。徐依童知道餘戈很累。這段時間他每天的訓練都在十個小時以上,所以她沒喊醒他。
    半年的空白期,餘戈隻能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彌補。
    摸摸餘戈柔軟的頭發,徐依童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喃喃:“小魚,你今年會不會幸運點啊。”
    “你要是跟我一樣就好了,我運氣很好的,每次紅包都能搶到最大的那個。”
    徐依童用指尖輕輕描摹他的輪廓,跟睡夢中的他說悄悄話:“我願意分你點好運哦。”
    等電影放完很久,徐依童也不知道怎麽睡著了。第二天醒的時候已經在床上。
    餘戈蹲在床頭,摸摸她睡紅的臉,“我走了。”
    “我送你。”徐依童困得不行,半夢半醒地掙紮著想起來。
    “你再睡會,車已經在樓下了。”
    徐依童朝他張開雙手。
    餘戈俯下身,將她摟進懷裏。
    蹭蹭他頸窩,徐依童不舍地說:“比賽加油,我會想你的。”
    餘戈微微側頭,親了下她的發絲。
    他走出臥室,很輕地帶上門。沒過多久,玄關處也傳來一聲輕響。哢噠一聲,也是門關攏的聲音。徐依童望著天花板,意識到餘戈真的走了。困頓的思緒逐漸清醒,她睡不著了。
    翻了個身,徐依童摸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去韓國的航班。
    起床是中午的事了,刷完牙出去,徐依童訂了份外賣。準備去廚房拿瓶鮮牛奶,手剛觸到櫃門,就頓了頓。
    她撕下冰箱上的便簽,上麵被餘戈用記號筆寫著:
    [咖啡機要定期清洗,雪糕放在倒數第二格,牛奶保質期到這個月的26號,小青檸還有三天過期,如果不喝了記得丟掉。]
    家裏類似的便簽還有很多,徐依童給餘戈發消息:【交代這麽多注意事項,當我是留守兒童啊?】
    對麵回的很快,發了一張候機的照片:【等我回來】
    *
    OG是LPL賽區最早抵達韓國進行集訓的隊。一周之後,2022年世界賽正式打響。
    入圍賽有五天,在韓國首爾的LOL Park裏舉行。LPL四號種子毫無壓力地炸魚,和大部隊會和。
    小組賽的地點也在首爾,換了個更大的場館。一共兩輪,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高手被分成四個組廝殺。十天的比賽日,瑞士輪結束,LPL二號種子爆冷出局。TG毫無懸念地大獲全勝。
    OG對上韓國的二號種子SCT一勝一負,加時賽拿下,兩個隊伍全都以小組第一出線,挺進八強。
    第二次抽簽的那天晚上,徐依童從貴州回來。
    她定了明天去韓國的機票,一邊收著行李,一邊看著電視上的轉播。
    有人開玩笑說:“TG不愧是天佑之子,和歐美隊分到一個半池。去年TG成名之戰的背景板,非TPS莫屬了。”
    聽到這話,徐依童還沒來得及高興,抽簽人又從箱子撈了一張卷起的紙團,舉起來,對準鏡頭緩慢拉開。上麵隊伍的名字她很熟悉。
    主持人沉默片刻,宣布這是OG第一輪遇上的對手。
    徐依童心裏一沉,手中的動作不由停下。
    PPE。
    去年的同一時間,就是這個隊伍讓OG隕落在四強。曆史周而複轉,隻是這次更早,OG在八進四就遇到了韓國公認的強隊。
    抽簽儀式結束,一切塵埃落定。鏡頭切給等待結果的八支隊伍,酒店房間內,有人歡喜有人愁。TG的教練在擊掌,陳逾征躺在電競椅上,把隊服蒙在臉上睡覺。天性樂觀的歐美隊在此時也紛紛苦著臉。隻有OG的房間裏,沒人歡呼,也沒人低落。他們好像並不關心自己對手是誰,專心對著電腦訓練。
    ...
    ...
    10月17號,仁川文鶴體育場,LOL世界賽的八強賽開打。
    第一場就是中韓巔峰對決。
    比賽開始前,兩支隊伍上台時,便引起了現場巨大的歡呼,大部分都是來自PPE的粉絲。一是因為主場優勢,二是因為餘戈因手傷修養半年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僅國內輿論不看好OG,韓國觀眾也壓根沒把LPL的三號種子當回事。
    徐依童去過的比賽都是OG人氣占壓倒性優勢,遇到這種情況還有點不習慣。現場的解說都是說韓語,男主持人熱血地嘰裏呱啦一通,吵得徐依童找了個耳塞戴上了。她第一次覺得比賽現場這麽聒噪。
    鏡頭給到特寫,徐依童看到餘戈戴上耳機,在位置上坐下。
    他情緒一如既往穩定,徐依童卻感覺手心出了汗,沒由來地提起了心。她給餘戈發了個消息打氣:【小魚加油!小魚必勝!我不想成為今天唯一一個哭著走出場館的人T T】
    兩個隊伍都進入到備戰狀態,粉絲騷動個不停。
    第一局比賽在三十分鍾結束,PPE戰敗。
    徐依童見到前麵粉絲舉牌的手都低了一點。
    第二局比賽結束的更快,OG勢如破竹,直接拿下賽點。
    沒想到OG爆發力這麽強,全場嘩然,周圍人臉上興奮的神情盡數消失。在中場短暫休息的時間,她收到了餘戈的回複——
    【今天讓你笑著出去。】
    第三局開始,主持人和解說已經極度緊張。
    PPE換了套陣容,前期換線拿下巨大優勢。隻要PPE成功殺掉OG一個人,現場的歡呼就半分鍾不止。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鏖戰到四十七分鍾,OG靠著帶線偷家。
    藍色方水晶的血一點點掉,徐依童連呼吸都停了。PPE所有的TP都亮起來,趕回家時已經無力回天。
    當基地炸掉的最後一秒,徐依童激動地摘下耳塞,發現嘈雜的比賽現場已經變得跟圖書館一樣安靜。OG極限翻盤PPE,沒有掌聲和歡呼,隻剩下解說台上絕望的呐喊。
    與此同時,國內的報道已經席卷各大平台。
    ——OG零封LCK一號種子。
    這一次,任何人都不需要在決勝局祈禱奇跡,OG踩著奪冠熱門闖入四強。
    幸運女神降臨。
    他們今夜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