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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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蘅一看魚嬤嬤反應,就知道芳洲沒有發揮失常。
    紅豆糕當然不是特意為魚嬤嬤做的,而是芳洲熟悉了兩日三房這邊的廚房,今早做出來的。
    “魚嬤嬤。”
    “六姑娘請說。”魚嬤嬤回味著紅豆糕的滋味,語氣不覺柔和許多。
    紅豆糕不算什麽精貴點心,可正因為尋常,這樣的好味道才令人驚豔。
    秋蘅含笑問:“芳洲做的點心,還能入口吧?”
    是六姑娘帶來的婢女做的?
    魚嬤嬤吃驚看了芳洲一眼。
    圓臉杏眼,是個長相討喜的小姑娘,但放在伯府就不起眼了。
    不是說六姑娘長在鄉野嗎,結果不但有丫鬟,丫鬟做點心的手藝比老夫人院中的陳大廚還好。
    這不合理!
    不合理,就說明了六姑娘不簡單。
    魚嬤嬤收起輕視,既是真心也是示好:“奴婢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紅豆糕。”
    “以後魚嬤嬤在冷香居,還能吃到各種好吃的點心。”秋蘅彎著唇,“我該學的也會做好。如此,我們都輕鬆,魚嬤嬤覺得怎麽樣?”
    魚嬤嬤沉默了。
    六姑娘的意思是說她在冷香居摸魚就好。
    是答應,還是——當然是答應了,她又不是朱嬤嬤那種較真的人。
    “奴婢覺得挺好,隻要六姑娘把該學的都學會了。”
    達成默契,秋蘅喊王媽媽安排房間供魚嬤嬤歇腳,隻剩芳洲在一旁。
    “姑娘,我打聽過了,三公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沒人敢惹。幾位姑娘中老夫人最疼的是四姑娘……”
    秋蘅莞爾:“這麽快就能打聽到消息了?”
    芳洲得意抬起下巴:“廚房的人最愛閑話,我做了紅豆糕請他們吃,聽到不少事呢。”
    “芳洲真厲害。”
    芳洲笑得合不攏嘴,想了想提議:“還有多的紅豆糕,要不要給三老爺和二公子送一些?”
    秋三老爺是秋蘅的生父,二公子秋楓是秋蘅的親弟弟,在芳洲看來還是要打好關係的。
    秋蘅想到昨日收到的那袋子銀子,點點頭:“裝進食盒裏,我親自送去。”
    她來到秋家,不是要與秋府的人為敵的,處好關係以後行事總歸方便些。
    秋三老爺一大早出去了,秋蘅留下一碟點心後去了秋楓住處。
    今日學堂放假,秋楓待在屋中讀書,聽小廝稟報說六姑娘來了,遲疑了片刻,才去見人。
    “六姐有事麽?”
    “芳洲做了些紅豆糕,味道不錯,送來給你嚐嚐。”
    男童神色緊繃:“我不愛吃紅豆糕,以後六姐不用送了。”
    “哦,那行。”秋蘅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走了。
    秋楓盯著那盤紅豆糕,有些氣惱。
    他說不愛吃,就轉頭走了?
    聽說父親昨日一整日沒飲酒,是他從記事起不曾有過的事。
    父親酗酒是因為六姐,不喝酒也是因為六姐,那他算什麽?
    男童這般想著,憤憤抓起一塊紅豆糕吃下。
    “二哥——”秋鬆跑進來,見秋楓腮幫子鼓鼓,好奇問,“你在吃什麽?”
    “有些餓,吃塊幹巴巴的點心墊墊。”秋楓立刻把那碟紅豆糕端遠了,轉移話題,“三弟有事嗎?”
    “二哥和你那個姐姐熟悉了沒?”
    秋楓心生警惕:“不熟。”
    “那你這幾日和她混熟些,等下次我們放假,約她去花園。”
    秋楓擰眉:“三弟要幹什麽?”
    “和她掰手腕。她贏了前日的事就算了,輸了就向我道歉。”
    “就這樣?”
    “不這樣還能怎麽樣?你該不會站在她那邊吧?”秋鬆眼裏有了凶光。
    秋楓下意識一顫,紅豆糕的香甜滋味消散:“知道了。”
    秋蘅送完紅豆糕,帶著芳洲去到角門,被門人攔下。
    “六姑娘要出門,需有老夫人院中的人來傳話。”門人說這話時,難掩鄙夷之色。
    秋蘅沒有多話,轉身慢慢往回走。
    是她沒想到。
    她本就是鄉間丫頭,整日在外瘋跑,到了那個失去大半江山的大夏一直住在宮中,等到國破,眼見之人皆為活命掙紮,這些講究不止遙遠,還很可笑。
    也是這一刻,置身伯府花團錦簇的園中,秋蘅才深刻意識到她真的回來了。
    困在大宅院裏可不行啊。
    秋蘅默默把伯府能逛的地方逛過,回到冷香居,王媽媽把一個匣子交給她。
    “三老爺送來的,見姑娘不在,讓奴婢交給您。”
    秋蘅把匣子打開,裏麵簪釵手鐲,耳墜珠花,皆是小巧玲瓏適合小姑娘佩戴的樣式。
    芳洲忍不住道:“昨日是一袋子碎銀,今日是一匣子首飾,三老爺真有錢呀。”
    王媽媽聽了芳洲的話,默默歎氣。
    三老爺不是有錢,是把買酒錢全用在姑娘身上了。
    而秋三老爺在給女兒送完首飾回了院中,嚐到秋蘅先前送來的紅豆糕,當即就落淚了。
    蘅兒給他送點心呢,是不是說明蘅兒沒怪他?
    抹一把淚,秋三老爺環視屋中尋思著:明日沒錢給蘅兒買東西了,是去賬房提前把月錢支了,還是典當個花瓶之類的呢?
    臨近傍晚,“辛苦”大半日的魚嬤嬤前腳離開冷香居,秋蘅後腳離開。
    她換了一身輕便衣裳,專揀避人處走,到了牆根處縱身一躍攀上牆頭,觀察一番輕盈落到了牆外。
    帷帽往頭上一戴,少女就如魚兒入了海,混入了如織的人流。
    沒有宵禁的京城,每一盞亮起的燈都散發著紙醉金迷的光芒。
    酒樓茶肆,當鋪銀樓,還有賃驢人等著走累的人來照顧生意。
    比起隻住了兩日的永清伯府,秋蘅對京城的大街小巷反而更熟悉。
    在大夏徹底消亡後的那三年裏,她隨先生從南都林州來到這裏,住了不短時間。
    那時候的此地也是這般繁華,隻不過那是屬於齊人的繁華,再與夏人無關。
    頭戴帷帽的少女走進一家香鋪。
    香鋪很大,客人進出不斷,如她這般女客比比皆是,掌櫃也是一名女子。
    “掌櫃的,我要買一些香料。”
    一刻鍾後,少女提著包好的香料走出了香鋪。
    馥鬱香氣漸漸留在了身後,酒香、茶香彌漫在空氣中。
    看著迎麵而來的人,秋蘅腳步不覺放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