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竹似夷齊獨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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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熾熱,滾燙,醉人的吻與擁抱。
    沉浮,淪亡,至死方休的愛與占有。
    ——窈窈。
    是他在溫柔喚她。
    ——窈窈,我這一生之心,全然係掛在你身上。
    她聽了,忍著無止盡的悲痛,拚命抱緊他肩臂,糾纏著、妄想將他全部的暄煦禁錮住;她卑劣地,循著最本能的欲望源源不斷向他索取,想蠶食他神魂、攫盡他氣息,想看克己複禮的他在她身上縱情聲色,想看無暇的月染上斑駁的影。
    或許隻有這種時候,放縱得直至——軀殼聲嘶力竭、靈魂血肉模糊。
    她才能恍惚感受到,自己是存在著的。
    “你的心上人,是個自私的瘋子,”精疲力竭後,她依偎他懷中,麻木呢喃,“支離破碎,哪值得愛?”
    “那又怎樣?”他說,“我就是偏愛破碎的你。”
    熾熱的掌心久久安撫她後脊,青澀的吻一下下落在她唇畔。他覆上來,一切都是那麽滾燙,似焰火暖爐,勝日光昭昭,是她多麽渴望汲取到的光與熱。
    怎麽能,禁受住……
    這樣的溫暖呢?
    又怎麽,能忍住……
    不沉淪呢?
    她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夜,無聲流淚。
    心想啊,幸好他親的是我嘴角,而不是眼角。
    ……
    ……
    戚窈窈從裴西遒肩頭醒來。
    驚覺自己眼睫濡濕。
    深秋的寒意漸漸滲透,馬車內,一股寂靜的冷清。
    未曾有過分毫旖旎。
    突兀的夢,其中景象光怪陸離,像從天邊迢遞飄來,又轉瞬飄走,留不下一絲殘影供她回味。
    夢中人熾盛如火,熟悉得令她落淚,仿若就在身邊。可身邊人氣息凜冽,深不可測,直令她陌生。
    是夢嗎?她不知道。若非幻夢,這段記憶緣何教她塵封遺忘;如若是夢,她又因何痛徹了心扉?
    戚窈窈伸出手指,悄悄抹去眼角淚痕。
    她此刻正被裴西遒攬著、倚靠著他,後者坐得端正,呼吸平穩,許是在閉目養神——窈窈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大動,也就無從得知他的神貌。
    可夢中分明有他的歎息,自她頭頂傳來,猶如針刺般,細細密密紮入她的骨髓。
    此刻,天剛蒙蒙亮,馬車停靠在城郊一處宅院前。
    “我們,回家了。”裴西遒的聲音緩而沉靜。
    戚窈窈直起身子,略顯局促。
    下車後她定定前望,見牌匾上題寫著“西樓”二字,此“西樓”卻非“樓”,竟是幢十分恢弘的院落,隻是地處城郊,因而周遭格外僻靜。
    “這裏,不是司空府?”戚窈窈頓感詫異。
    “沒有什麽司空府,”裴西遒淡淡應答,“我早年和裴府分了家。這裏就是我的居所。”
    她於是跟隨他踏入西樓,由他輕述著,何處是為她留的院舍,何處是他長居的書房,何處是正廳,何處是後廊。
    比及穿過回廊,前方豁然開朗。
    那是一處繁盛的竹林。
    朝暾初升,金燦燦的陽光穿透稀薄冷霧,灑在竹葉上,為之更添蒼黃。深秋冷肅,她原以為翠竹不可能在這樣的節氣裏蒼翠依舊,但這片竹子偏生不改挺拔,即便葉有少許枯黃,依舊堅韌在寒風中。
    “我……從未在北方見過,這麽茂密的竹林,”戚窈窈怔然,凝望滿園蒼竹,“平城的冬天,那麽冷,他們熬得過嗎?”
    “就是熬過了數載秋冬,才會在今夕,與你相見。”日光灑落裴西遒眼眉,仿佛為他鍍上一層光輝。
    他行至與她並肩。
    “這些竹子,是五年前栽下的,”
    北風料峭,木葉瀟瀟,他的聲音反倒較之生機盎然。
    “初栽時,誰都沒想過,他們前四年都深沒於土下,整整四載,不曾有過生長的跡象,”
    他似有萬千感慨,卻都深深含咽進心底。
    “第五年,初春後,春雨甘霖澆灌滿園,竹子突然迅速生長起來,破土而出,每日瘋長,”
    裴西遒側了身子,靜靜與她對視,目光曄曄生熠。
    “就有了現在的,一片繁林。”
    戚窈窈避開了他的視線,像個落荒而逃的賊。
    她岔開話頭,“司空贖下我,帶我來此地,是為——”
    “今日什麽都不說了,”他笑意溫煦,而琥珀瞳裏流轉的目光,卻鋒利得,好似能瞬間洞穿她內心,“你先好好休息。一夜顛沛,若再多思慮,身子骨該熬不住了。”
    她尬尬應喏,又聽他道:
    “還不曾問過女郎名姓。”
    “窈窈,”她囁嚅,“戚窈窈。”
    他不感意外,隻欣然流露出讚許:“窈窕淑女,今終得相見矣。”
    “我娘為我取的。”她掐著指尖,小聲說道。
    抬首但見他眼神愣怔,她又飛快地補上一句:“我已記不得其他任何……獨知我娘,為我取了這名字。”
    裴西遒回過神來。
    旋即低眉淺笑。
    “窈窈,”他喚她,聲音低沉而幽邃,像輕煙繚繞她耳畔,又似鍾鼓回蕩她心間。
    輕而易舉,驚起她心頭浪千疊。
    “鄙人是否,能以此稱呼女郎?”他滿麵坦然,疏淡有禮。
    戚窈窈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都能打成了結,“司、司空……”
    “怎的總這般生分,”裴西遒似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叫我雁回即可,勿複以官職而稱。”
    雁回,是他的字。
    她剛想推諉,言曰“安敢不敬當朝宰輔”,他便示意她終止話題。
    “先安置下來,歇息片刻罷,”他說,“鄙人常居書房。若有需要,可隨時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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