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ontract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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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門被按下的那刻,知霧感覺身邊所有的事物都變成了慢放的動作,無聲地開始遠去。
    恍惚間好像又站到了高一暑假那個迎新舞台上,手裏拿著根大提琴弓弦,麵對著無數攢動的人頭,淌著汗演奏。
    底下撐著遮陽傘坐在最前排的,是幾個大腹便便的校領導。
    那是場被勒令不容許出任何差錯的演出,她為了能夠出色謝幕,已經熬夜對著鏡子練了將近一個月的琴。
    烈日炎炎,她被曬得目光有些虛焦,翻完譜猛然一個抬眼,所有台下的麵孔忽然都變成了一個個鏡頭,森然又威嚴地齊刷刷對著她。
    那一刻,冰冷的涼意像蛇般纏住了她的腳踝,並順著脊背寸寸往上攀爬,直達天靈蓋。
    無論她奔逃到哪裏,這些黑色的“鏡頭”始終能精準地追隨著轉動,像是個有生命的活物,隨時蓄勢待發準備將她吞噬。
    知霧被嚇昏了,這場演出也被徹底弄砸。
    從那天之後,她開始有意識畏懼和躲避鏡頭,一旦直麵對上,當初在台上的記憶就會再次將她包裹,令她手腳冰封,無法再動彈和思考。
    如果此刻將畫麵切換回現實,就能看見知霧好像被定格在了原地。直到四辯發言倒計時宣布開始,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和動作。
    剛開始大家還以為她是因為太緊張忘了詞卡殼。
    然而伴隨著她長時間的沉默,底下翹首以盼的人群也忍不住開始躁動起來。一個個不明所以地伸長了脖子,恨不得再抻高幾公分,將台上情況看得更清楚些。
    主持人也開始有些疑惑,拿起話筒提高嗓音友善地重複一遍提醒:“正方四辯,可以開始你的陳述了。”
    這次的聲音終於傳進了知霧的耳中,她沒有焦距的目光重新凝聚,滿頭的冷汗遲了半拍簌簌地往下掉,抖著手死死抓緊自己的話筒。
    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已經用盡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氣。
    但她還是沒有開口。
    辨台後方那個巨大的倒計時投影卻依舊公正無私地繼續走著,絲毫沒有因為知霧出現異樣而停止計時。
    反方的那幾位辯手從一開始的沉默,到後來有些意外,現在開始幸災樂禍地旁觀看好戲,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兩句。
    解正浩擰著眉頭忍耐著,接連看了五六回的表,終於還是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梁圳白,湊近用氣音抓狂說道:“董知霧怎麽回事?你倒是趕緊提醒她一下,別走神了!我們快沒時間了。”
    四辯不發言的話,相當於直接放棄第三環節的分數認輸,他們在前幾輪好不容易占據起來的優勢直接功虧一簣。
    梁圳白也在安靜地垂著睫讀表,他側目微微擔憂地盯了眼臉色慘白明顯狀態不對勁的知霧,薄唇拋出幾個字:“來得及。”
    他在團隊裏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一錘定音,解正浩再不忿也隻能夠無奈閉了嘴。
    知霧感覺麵前的稿紙都在晃,一滴生理性的眼淚從眼尾順著下滑,砸在了麵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她像一個參加馬拉鬆長跑的運動員,明明已經看見近在咫尺的終點,身體卻已然到達極限,再也邁不出一步。
    好不甘心。
    明明隻差那麽一點。
    再往前麵前進一點點就可以了。
    有沒有誰能幫幫她?
    越是這樣想,知霧兩隻眼睛通紅,渾身越是顫得越厲害,怎麽也拿不穩麵前的稿紙。
    但是最該提醒她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和賽前約定的那樣做出催促,而是沉默伸手替她穩穩地摁住了那張稿紙。
    “董知霧,聽我說。”
    梁圳白的嗓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般,如同耳膜浸了水,透著股不太真切的質感。
    “稿紙沒晃,是你在抖。”
    “我們還有時間。”
    “什麽時候能看清楚了,什麽時候再開始。”
    短短的一分多鍾的時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眼前那個怎麽跑也跑不完的跑道盡頭,忽然出現了一道修長又熟悉的身影。
    他漆黑淡漠的眼神像是道平緩厚重的山脈,撫平了她所有的惶然無助,給予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她閉眼重重縱身一跨,終於衝破了這道夢魘。
    知霧如夢初醒般睜開眼睛,眼前的視野已經重新變得清晰。
    手還有些殘餘的抖,但終於有力氣開口說話了,望著耽擱到隻剩兩分出頭的時間,她呼吸著,將話筒重新遞到嘴邊。
    “大家好,原本準備了更充分的一版稿,但是現在臨時出了點小意外,所以我想換一種更簡潔的方式陳述。”
    1“女士優先,女性究竟優先在什麽地方呢?是口頭上說一聲,張貼一張女性優先的海報,亦或是設立一節女士優先車廂,還是說幫女生擰個擰不開的瓶蓋?光是這些這些就能體現‘女士優先’了嗎?”
    “那可不可以錄用的時候優先擇錄女員工?可不可以家產優先考慮女性?可不可以讓孩子跟著母親姓?”
    “禮儀上你們確實是在謙讓女性,實際上卻是在美化著攫取利益的事實,掩蓋掉了真正的問題。”
    很溫柔清雋的聲音,甚至因為疲倦的緣故顯得有些沙啞,不太響亮,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極富力量,甚至有些振聾發聵。
    梁圳白被話語吸引著不自覺抬頭,撩起眼皮看過去,感覺這姑娘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在台上熠熠散發著光輝。
    “設立這個辯題的意義其實不在於論出輸贏,隻是想借著這個話題,讓大家能夠對一些社會的現狀有些自己的思考。”
    “比起這些不重要的形式主義,女性需要的,是一些真正有意義的幫助。”
    “謝謝大家!”
    知霧說完後,全場沉默了好一陣。
    隨後人群中零星有幾個人開始鼓了掌,很快帶動起一大片的掌聲,經久不息。
    知霧累到有些虛脫地坐了下來,她的心跳跳得很快,快到胸腔有些發疼的地步。但同時一陣前所未有的滿足充斥著四肢百骸,令她的血液沸騰,雙頰興奮到微微發紅。
    不論最後的結果到底如何,至少這一刻她是滿足的,能夠被賦予肯定,這就已經足夠了。
    等到反方四辯結束發言,全體辯手下台,三位評委老師入席點評。
    “對不起啊大家,”剛一下台,知霧就抿唇有些忐忑地和隊伍道歉,“四辯發言的時候拖了大家的後腿,之前說得那麽信誓旦旦,最後卻白白浪費了大家為我爭取的時間。”
    知霧本來預想著解正浩會直接劈頭蓋臉地指著她臭罵一頓。
    沒想到他有些複雜地盯著她看了一眼,反而擔憂問:“你那個……剛剛沒什麽事吧?”
    “沒事的,”知霧頗為受寵若驚地笑了笑,唇邊若隱若現一個小小的梨渦,“那個已經是老毛病了。”
    “哦這樣那就好。”解正浩立馬硬邦邦地將目光收回,裝作自己從沒問過那句話,別扭關心的模樣看得知霧笑意更深幾分。
    “我們是一個團隊,沒有誰拖誰後腿的說法,”梁圳白淡淡出聲,“第一名盡管更光彩,第二名也同樣值得慶賀。”
    “不論最後是什麽樣的結果,我們都一起承擔。”
    知霧的心被他的話安撫,又緊張地縮皺成一團。
    他們幾個當然可以承擔隻有第二名的後果,但是他不行。
    陳明洲之前放過狠話說要讓他難堪,會將拿到的獎金扔到地上讓他顏麵掃地。
    光是隨便設想一番對方耀武揚威的場景,知霧心頭的愧疚感就越發濃重,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不過再怎麽不願意麵對,也需要聆聽最後的評票結果。
    知霧坐在台下,被汗濕的手心悄悄揪緊自己的衣擺,屏息傾聽主持報票。
    “第一環節,於窪老師將票投給正方,婁穀雪老師將票投給正方,郭林老師將票投給反方。”
    “第二環節……”
    “……郭林老師將票投給正方,最終結果正方6票比反方3票。”
    “讓我們恭喜正方獲得本場辯論賽。”
    知霧聽到這個結果的瞬間,第一時間將泛紅的目光投向了梁圳白。恰巧他的目光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隔空對撞,糾纏在一塊,其中蘊含的情感同樣的洶湧澎湃,幾乎燒熱了周邊的空氣。
    然而這一切都還沒結束。
    “接下來宣布由全場觀眾投出的,本場比賽的最佳辯手——”
    “她是來自正方四辯選手,董知霧同學,恭喜!”
    知霧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邊的人潮忽然紛紛站了起來,開始呐喊,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董知霧!董知霧!董知霧!”
    知霧還是頭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望著這些真心實意祝賀的人群,既驚訝又慌亂,有些無措地站了起來。
    情急之下,她不知道隔空拽住了誰的一根小拇指,像是攥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拉著,絲毫也不敢鬆懈。
    最後是梁圳白站了起來,以隊長的身份,對著人群從容地打了個官腔表達感謝,這才將知霧從一團火燒裏救了出來。
    等到人群盡興散去,在場人員走得七七八八了。
    梁圳白勾了勾自己被握得快僵了的小拇指,漫不經心地看著她問道。
    “抓夠了嗎?”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香書小說打滿分的最後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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