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慫貨才當仲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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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樹看來,打馬融的秋風算是絕對正義的,甚至能算得上是劫富濟貧。
馬融生活豪奢,錦衣玉食,家裏隨便一樣東西都價值千金,隨便拿出來一樣換成錢買糧食,也夠十幾戶貧苦人家吃上三五個月。
不吃他的大戶,吃誰的大戶?
劉誌?
袁樹倒是想,但是現在沒那個實力,吃不了劉誌的大戶。
於是袁樹打著助農和天下為公的大義旗幟要求馬融也進行募捐,哭笑不得的馬融麵對張牙舞爪的袁樹,也隻好捐贈了一些糧食和布匹,算是表態支持。
不過馬融也對袁樹進行了一番告誡。
“且不說你們這樣做是否會影響到什麽人,這世間窮苦者的數量也遠超你的想象,隻是茂陵縣都能有那麽多,更何況是其他地方?你能說動那麽多馬氏弟子門生,很了不起。
但就算是你們合力,又能救多少人?又能救多少時候?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嗎?你們現在一腔熱血要救人,又能維持多久?募捐來的終究是會用完的,到時候,怎麽辦?繼續募捐?”
袁樹端正姿態正坐在了馬融麵前。
“老師的意思,弟子明白,但是弟子認為,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弟子心中的良知告訴弟子這樣做是對的,那麽弟子就要去做,否則與那些冷眼旁觀之人有何不同?
隻靠募捐,的確救不了一世,但如果沒有我們,他們連一時都撐不下去,就要凍餓而死,老師,黔首黎庶,也是大漢子民,他們的命也是命,弟子無法冷眼旁觀。
弟子認為,不能因為善行微小就不去做,不能因為惡行微小就去做,致良知,如果隻是口頭說說,那弟子也沒有顏麵繼續待在老師麵前高談闊論了,至於解決困難的辦法,邊做邊想。”
袁樹向著馬融一拜,起身離開。
馬融望著袁樹離開的背影,隻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喃喃自語。
“一時?一世?對於快要餓死的人來說,又有什麽區別呢?隻是救人的善念,何須瞻前顧後?言之鑿鑿,不過是偽善罷了!在他麵前,老夫枉活八十有七啊……”
或許是年紀大了,心腸也軟了,馬融隨後囑咐家裏管事的,將家中的糧食和製作衣物的布匹撥出一部分交給袁樹,由他去運作。
這一下,馬融算是給了袁樹一筆不小的支持。
袁樹那邊籌集到了一筆不小的物資之後,便著手請盧植親自坐鎮發放,並且為了讓每個人都能確定自己的東西被用在了實實在在的地方,袁樹還特別設置了公示的規則。
每日支出多少物資,去往何處,交給何人,具體數量是多少,負責人是誰,捐贈者是誰,一切都要明明白白的記錄在案,以備審核。
“這是大家的善念與良知,十分珍貴,需要精心嗬護,更是吾等第一次公開行動,絕對要見的了光,要堂堂正正,不能有一絲汙濁,盧君,千裏之行,始於此刻,拜托了!”
袁樹臨出發之前將此事拜托給了盧植。
盧植整頓衣冠,正色道:“袁君所托,必不辜負,若有差池,我必自刎以謝天下!”
袁樹笑了笑,出發去搞調研了。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思考著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對於東漢王朝和漢桓帝、漢靈帝,他確實無感,且毫無敬畏之心,哪怕他的身份是一個普通人也是如此,更遑論他是袁氏嫡子。
若他是一個普通人,怕是早就揭竿而起打土豪分田地了,也就是身為袁氏嫡子,這樣做實在不合適。
但他也不能安然躺平就此墮落,因為順著曆史軌跡走下去,他早晚要被一杯蜜水給氣死,成為後人恥笑的骷髏王,就算純粹從個人利益角度來說,他也不能就此擺爛。
所以,他必須要做點什麽。
做什麽呢?
原先,他還有點猶豫,想著其他的路線,但現在,不一樣了。
慫貨才當仲氏皇帝!
就那麽深入一次原野,做了一次基層社會調查,他就感覺心裏有一團火在燒。
這團火規模不大,但是溫度很高,極其頑強,袁樹心中的千般怯懦、萬般私欲輪番上陣,卻始終滅不掉。
他琢磨了一番,覺得這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三昧真火。
被心中三昧真火灼燒的實在難受的袁樹想了想,自己或許是時候定下一個堅實的目標並且堅實的向前了。
之前與盧植的一番談論,不僅讓盧植感到困惑,也讓他想不通透,眼下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並未觸及到核心部分,他是如此,盧植也是如此。
可現在,或許盧植還在繼續猶豫,可他已經不猶豫了。
慫貨才當仲氏皇帝!
要當就當真皇帝!
實在不是他想當那個權力最大的人。
實在是現在掌握最大權力的人它就不是人!
千裏餓殍、萬裏流民,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狼群獅群尚且還會照顧受傷的同伴呢!
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袁樹實在是看不下去。
所以他決定教教這幫類人生物——什麽才是人!
人,就要有個人樣!
人,不能像野獸一樣肆意妄為!
人,必須要有人格,有人品!
否則,枉為人!
至於路子,也不能隨便亂選,要選,就選最高大上、最有逼格的那種。
走高大上的學術路線。
這是他作為袁家嫡子的特殊選項,一般人是走不了的。
走學術路線,擁有小弟三千,周遊列國,嘴炮打天下,到最後,能得到什麽?
走學術路線,擁有小弟三千,以信仰之力為劍而逐鹿天下,到最後,又能得到什麽?
前一條路是孔子的道路,也是很多儒家名士的道路,前後幾位聖人都走過,結果反正不太好。
後一條路,倒是沒什麽人走過——如果說“我花開後百花殺”也能算是一種思想,那麽黃巢也算是走了這條路。
袁樹當然不太瞧得起黃巢,覺得他的思想太low,太直白,一點都不知道遮掩,做事不會節製,一看就不懂政治。
袁樹是個懂政治的人,懂政治的人走第二條路,無疑,會更加方便一點。
更何況他的出身也能給他提供巨大的助力,更能靠著高大上的學術路線規避掉前期暴露的風險,擁有極強的隱蔽性和猥瑣發育的特征。
到最後一旦成功,便是軍事、思想雙統一!
用嘴來辯經實在是太慢了,還是物理辯經更快一點,不是嗎?
袁樹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於是他加快了腳步,奔跑而去。
而盧植也踏踏實實的坐鎮物資倉庫,晝夜監督、運算物資的收入、支出,每日審核運出運入的數量。
為了對得起袁樹的托福,他還安排不同的人前往各受援助村落明察暗訪,看看他們是否真的拿到了這些物資。
然後把這一切寫在木板上進行公示,每日一更新,讓所有獻愛心捐助物資的人都能看到他們捐贈的物資被送到了什麽地方,交給了什麽人。
這種新奇的做法實在是讓大家很有參與感,很多人對此感到出乎意料的滿足。
本來有那麽一些人甚至是懷著用物資交好袁樹的想法去捐贈的,覺得這些東西就算進了袁樹的腰包也無所謂,可誰曾想袁樹居然真的老老實實的辦事情。
怎麽儲存,怎麽運送,如何支出費用,如何安排人員轉運,這些事情他都安排得十分妥當,展現出了極強的辦事能力。
這小神童,真就那麽神?
而且他的致良知行動,還就真的做起來了?
越來越多的人對此感到驚訝,進而是敬佩。
人家真的在做實事,這寒冬臘月的,人家真的是冒著嚴寒在做實事,在救人命。
他還讓盧植親自監督物資事項,每日公示,把一切寫得十分詳細。
大家隻要去看公示牌,就可以知道今天有多少物資被送到了什麽地方,整個倉庫的每日進出物項也都明明白白寫在了公示牌上。
盧植為人耿直,做事一板一眼絕無差池,他的這個性格是受到時間的檢驗和大家的認可的,任誰也不會覺得盧植會徇私。
由他出麵坐鎮物資轉運中心,就算沒有這些公示,也會讓眾人信服,更別說有了公示牌,每個人忽然都多出了一份參與感。
一些參與捐贈的士人往往會在公示牌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捐贈物資,以及這些捐贈物資被送到了什麽地方,交給了什麽人。
然後還會寫明這些足夠多少人用多少天、吃多少天,能讓多少人免於餓死、凍死。
他們對此感到莫名的愉悅,甚至有那麽點幸福的感覺。
好像……
自己真的做了什麽天大的好事一樣,情緒莫名的就飽滿起來了。
很多人對此議論紛紛,就連最開始對助農行動沒有任何想法、隻是為了討好袁樹而捐贈一些錢財糧食的人也對此頗為動容,心中略有異動。
“我捐贈的那一點糧食能讓斷糧的七口之家活十天?”
“我就捐贈了一點點銀錢,然後被拿去買糧食?買到的糧食……幫助了五家斷糧農戶?讓他們有了五天的口糧?那麽點錢就能救活五戶人?”
“我那些穿舊的衣服分給了四戶人家?讓他們免於凍死?這……也能救人?”
原本對此頗為冷漠的人們麵對著公示牌上明明白白的每日公示內容,態度漸漸發生轉變,漸漸的對這件事情本身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一些沒有參與到助農行動當中的學子看到了與自己熟悉的友人認認真真的從事“工作”,跑來跑去搬運物資、清點數目、一絲不苟的嚴謹模樣,紛紛感到萬分驚訝。
曾幾何時,大家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去理會,畢竟這年頭死人不是新聞,沒人死才是新聞。
而現在,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