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又一次超額完成了任務，他不但從名為《光明使者雅克威爾》的小說中提取出了和汙染區有關的重要信息，還推測出了一場針對帝國騎士長的謀殺行動。
    艾薇原本以為他又是在信口雌黃，但在仔細閱讀了深度3的評估報告之後，表情便立刻凝重了起來。
    “我剛進騎士營的時候，聽前輩提起過這件事。”
    彼岸證實了小說劇情的真實性，“雅克威爾曾經是王國軍的軍官，一位光榮的四階騎士，聽說他在收容局的某次行動中遭遇了重創，精神都變得不正常了……你是說，他們打算把我引誘到這個區域，趁我喪失力量的時候殺了我？”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就像是在討論一件不相幹的事情。
    伊森：“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彼岸點了點頭，忽然很平靜地轉頭看向艾薇，“那麽之後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的部下們不久之後就會抵達溪木鎮，他們都是曾經隨我出生入死的弟兄，若是之後發生了戰亂，也該能保全這個小鎮的安寧，就讓他們留在這裏吧，不要再回帝都了。”
    “都說了你不要開這種不吉利的玩笑！”
    艾薇一巴掌拍在桌上，頭頂上的金毛也呈現了“X”的姿態。
    “這也許不是玩笑。”
    接話的是伊森，彼岸對死亡過於平靜的態度讓他更加確信了心中的念頭，“說不定騎士長正在很認真地向你交代後事。”
    讓騎士團留在帝國邊境，不要再返回帝都，便是知道了一旦他們回去會遭遇怎樣的迫害。
    他在壁爐灣了解到如今帝都的兩派勢力都想讓騎士長死在邊境小鎮，現在看來，就連彼岸也隱約意識到他們的用意。
    不過想來也是，在被國王任命為騎士長之前，她曾隨軍南征北戰，又怎麽不可能不明白這場遠征意味著什麽。
    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前來溪木鎮，並平靜地做好了死在這裏的準備。
    讓手下的弟兄們遠離帝都，或許是讓他們遠離迫害的唯一方式，而剛才那的那一番，大抵是寄希望於帝都的權貴們看在瑪格麗特家族的麵子上，讓這支騎士團留在遠離權力中心的邊境小鎮安度餘生。
    聞言，彼岸隻是笑了笑，算是默認。
    “騎士長，我有一個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講！”
    開口的是艾薇，她語氣急切。
    “我們假設您在動身前，就知道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遠征，身為七人議會的您又為何甘願落入陷阱？”
    對於一位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奈瑟瑞爾聖堂的高階騎士而言，這樣的死法未免太過憋屈，殺死她的不是敵人，恰恰是她曾經拚盡全力捍衛的帝國。
    招財聽見了客廳的動靜，走出廚房，待在門口，遠遠地望著伊森，眼神異樣。
    直到讀完了《光明使者雅克威爾》的故事後，伊森隱約摸索到了這個謎題的答案。
    彼岸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性格，安靜下來之後竟頗有了些帝國騎士長的風範，她輕聲問道，“願聞其詳。”
    “因為，邪神狂熱者在邊境城市出現的情報是真實的，他們也的確會極大影響到帝國的安全，隻要這兩者不變，身為帝國騎士長的您，就無法違背自己肩負的責任，哪怕您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一場陰謀，不，用陽謀來形容也許會更加貼切。”
    “為什麽啊，如果是——”
    艾薇本能地想要反駁，可猛然一怔，失聲道，“……破誓！”
    一旦騎士違背了他們立下的誓約，偉大的騎士之主便會收回他們的力量。
    而騎士長便是帝國的利劍，捍衛帝國的和平便是他們的誓言。
    哪怕明知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戰鬥，他們也義無反顧——這便是從初代國王時期便流傳下來的光榮傳統，事實上帝國的領土便是在無數騎士的骸骨之上建成的，而在帝國最為輝煌的時代，也湧現出了無數在民間廣為傳播的美談。
    伊森拆穿了那些美好的包裝，便窺見了誓約的本質。
    對於奈瑟瑞爾聖堂的騎士們而言，這是一條係在每一個脖頸上的單向的枷鎖，當他們加入王國軍，宣誓向帝國效忠的那一刻起，便自願戴上了這個由初代國王親自創造的枷鎖。
    帝國的劍絕不能指向帝國，哪怕他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
    或許正是考慮到了是這一點，偉大的初代國王才立下了“誓約”，並將其作為禮物贈與了他的子嗣。
    哪怕彼岸打算違背身為騎士長的職責，一個破誓的騎士對於他們而言也不足為慮。
    “能向你下達命令的隻有皇室之人，王子殿下他……”
    “這正是由王子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在陛下的見證下祝我們凱旋。”
    彼岸的答複讓艾薇一時語塞，她頭頂上的金毛耷拉了下來，盡管她仍無從得知王子殿下為何要下達這樣的命令，但這一切也已經無可挽回了。
    彼岸話鋒一轉，說道，“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能改變的，而你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已經足夠審判庭把你綁到木樁上燒死了——像你這樣的人，以後可千萬要離帝都遠一些。”
    “所以，邪神的信徒也可以利用誓約，將你一步步引向更深層級的汙染區。”
    一旦伊森把自己代入了邪教徒的視角，便能輕易想出許多種在汙染區裏對付彼岸的手段。
    “但是，你有一個計劃。”
    艾薇深吸一口氣，滿懷希望地望著伊森。
    這個人的思維天馬行空，卻總能在事情陷入僵局時說出一些連她都想不到的主意，“你這次也有一個計劃，沒錯吧？”
    “是的，我有一個計劃。”
    伊森沉聲道，“那就由我進入汙染區，你們在河畔鎮設下埋伏，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引誘幕後黑手切出汙染區，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這太危險了！”
    彼岸和艾薇幾乎脫口而出。
    “如果你死了，我們一樣沒法活著回去！現在可沒有所謂的萬全之策。”
    伊森強硬地打斷了兩人，“而且別忘了，在深度3的層級，所有人都會被奪走力量，可雅克威爾局長就成功從裏麵逃出來過，我會在所到達的層級中留下相應的線索，如果我在一天內沒能從汙染區裏切出，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艾薇。”
    為了獨享經驗，鑽研升格魔法，伊森也豁出去了。
    這一段講話，也是他在書房裏設計好的。
    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亂世即將到來，而他也要做好準備了。
    他故作停頓後，醞釀出了視死如歸的表情，“不過，如果我成功做到了，請在我的業績考核中做出優秀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