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棺海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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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下石橋後,又沿石梯通道走了數百階,出現在一座陰暗而空曠的地下庫房中。
雖然光芒昏暗,但還是能夠看見這裏堆積如山的鐵箱和異界棺,數量之巨,花十天十夜也未必能清點完。
一道蒼老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李唯一身後,手持一盞燈,嘶啞道:“小二十四,這是今年的新人?”
李唯一連忙側移身體,看向身後那人,心髒狂跳。
怎麽一點聲音和氣息都沒有,是人是鬼?
他蒼老得不成樣子,十分駝背,頭上發絲稀疏,在這黑暗的地下倉庫中,簡直就像陰間的鬼怪幽靈一般。
他手中持的不是燈,而是用手抓著一團火焰。
“他不是隱二十六,但卻是隱君親自安排特殊試練的人。”
隱二十四恭恭敬敬向老者行了一禮,對李唯一道:“這位乃是隱門的四十五太上長老,負責看守九黎城到九黎隱門的入口。”
在隱門,上一個甲子的隱人,被稱為長老。
太上長老,則是上上一個甲子的隱人。
換言之,眼前這位四十五太上長老,是上上一個甲子的隱四十五,絕對一百多歲的老家夥。能看守這麽重要的地方,修為可想而知。
李唯一連忙拱手一拜。
四十五太上長老托舉手中火焰,湊近後,眯眼細細打量了李唯一一番,笑道:“的確很有意思,你們先換衣服吧!”
他駝著背,步法蹣跚的走開。
周圍變得昏暗了下來,
隱二十四將一套紫黑色衣袍丟給李唯一,隨即解下腰帶,先脫了起來……當然還穿著中衣,隻換了外套。
李唯一接過紫黑色衣袍,仔細辨識,看到衣袍袖口繡織的銀棺印記,動容道:“這是棺海閣弟子的製式武袍!”
隱二十四道:“沒錯,這裏就是棺海閣地下寶庫的第三層,是隻有閣主才能進入的禁地。我們所穿,乃是棺海閣外事堂弟子的製式武袍。”
“我們現在在九黎城最核心的道域下方?”李唯一再次確認,有些難以置信。
隱二十四道:“九黎蟲穀本身就在九黎城的地底,而且是道域的正下方。否則你以為,隱門為何法氣那麽濃厚?那麽適合修行?那麽容易生長出寶藥?當然,中間有古之陣法一層層阻隔,誰都無法將之鑿穿。”
“大隱隱於城,真是厲害。我早該想到才對!”
李唯一苦笑,又自語道:“九黎蟲穀完全被法氣籠罩,形成道域,那麽附近就絕對有一座超大型的天法地泉。擁有這樣的大型天法地泉,還想不被發現,除了九黎城,還能是哪裏?”
將棺海閣外事堂弟子武袍換上,二人又施展易容訣,改變容貌和身形。
同時,另有兩個早就準備好的包袱。
打開,裏麵是低階法器級別的夜行衣,催動後,擁有一定程度的防禦力和隱身能力,是執行任務時所穿。
還有一瓶粉末,按照隱二十四的說法,這些粉末能夠讓追蹤者短時間內失去嗅覺。
“你的黃龍劍會暴露行凶身份,需要另攜法器嗎?”隱二十四道。
李唯一道:“當然需要。”
“以你我的權限,隻能申請到一件低階法器,而且任務結束後,必須歸還。若遺失,則要賠償。”隱二十四道。
“不是免費賜予?”
“你真當隱門資源無窮無盡?”
李唯一擺手道:“那算了!我覺得,我本身就與長林幫有恩怨,以李唯一的身份報仇雪恨,不會有人聯想到隱門身上,更合情合理。現在的問題是,胥長林和湯延到底有多強?我對他們的實力,對五海境的實力,皆是一無所知。”
若五海境都能憑借肉身,拿起五海柱,而法力凝練層次比湧泉境更高,氣海法氣雄厚,那麽李唯一覺得自己現在打道回府,拿棺師父的信砸穿隱門,才是最佳選擇。
隱二十四不屑的道:“二人都是七泉破五海境,而且隻打開了第一座氣海。以我突破五海境僅兩個月的實力,收拾他們,也隻需用一隻手就夠了!”
“我才開八泉。”李唯一道。
隱二十四身上頓時沒了那股傲然自得的神態,冷道:“放心吧,兩個被酒色掏空的廢物罷了,有我給你壓陣,放手去做便是。”
李唯一哪敢把命交給隱二十四,暗暗思考能暴露出來的底牌,隨後,攜帶在了身上。
說到底他與楊神境交手,隻用了黃龍劍而已。
並不是他真正的戰力高度。
“這些鐵箱中裝的都是什麽?”
李唯一好奇,很想打開看看,但布置有陣文。
“這裏不僅是棺海閣最重要的寶庫,更是棺海商會最珍奇商品的儲存倉庫,拍賣場上的壓軸商品,幾乎都是放在這裏。此外,隱門的許多資源寶物,也是存放在此處。”隱二十四道。
棺海閣,就是棺海商會建立起來的宗門。
十四年前,九黎族大敗,九黎城道域被割走了四塊,建立起四大宗派。
分別是:濉宗、三陳宮、天一門、棺海閣。
如今的黎州,九黎道院和濉宗兩強並立,三陳宮緊隨其後。天一門和棺海閣,則是十四年前才成立,實力底蘊要差一大截。
李唯一問道:“這棺海閣與九黎隱門,到底是什麽關係?”
隱二十四道:“其實濉宗、三陳宮、天一門、棺海閣,這四大勢力,最初的時候,是九黎族派遣出去販賣異界棺的家奴家仆。”
“濉宗老祖宗那一批人,負責的是水路運輸,沿濉河將異界棺運到淩霄生境各大州。”
“三陳宮老祖宗負責的是,陸路三道的運輸,從北直道、府西道、東林道,運向北境、西境、東境。”
“天一門和棺海閣的老祖宗,負責販賣,也就是現在的天一商會和棺海商會。”
“他們背靠千萬古族九黎族,整個淩霄生境的大小勢力,自然都要給他們麵子。打著九黎族的名號,漸漸的,他們勢力越來越大,成立幫派,招攬武修,培養死士,大肆擴張。”
“運輸通道都被打通,野心滋生,生意自然不再隻限於異界棺。鹽鐵、礦石、布匹、青樓、賭坊、酒樓、人口販賣……千年經營,逐漸發家,寄身在九黎族身上吸血食肉,狐假虎威,小樹苗長成參天大樹,竟冒出了好幾個百萬勢族。”
“九黎族痛失至強法器,遲遲選不出能夠服眾的魁首,都躺在異界棺的天然寶庫上做著美夢,為了能撈更多的棺,奪取更多的財富和利益,九族內鬥不斷。本是應該主持大局的道院和神殿,反而成了內鬥的重災區,失去統治能力。”
“在這樣的背景下,九族反而還拉攏和培植那些家仆和家奴,大量資源堆進去,覺得他們是自己的打手,可以用來對付別的部族,渾然沒有看出其狼子野心。這些家仆和家奴,九方獲利,一步步坐大,好不痛快。”
“十四年前,這些家仆和家奴看出九黎族虛弱的本質,直接不再裝了,這才有了半年武鬥和尨山之戰。”
“直到那個時候,受過了奇恥大辱,九黎族高層才終於被打醒,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千萬古族。隨後,九大族長心平氣和坐下來商談,九族不再內鬥,所有矛盾好像都有了可以妥協的地方,但數百年的衰退,又豈是十四年追得回來?”
李唯一譏誚的笑了笑:“在哪都一樣,沒有外部威脅,且內部資源優渥,就一定內鬥不休。一旦有了外敵,反而可以團結起來。但隱門為何沒有出手,就這麽任憑曾經的家仆家奴欺主,甚至劃走道域?”
“不讓他們受些恥辱,他們怎麽能知恥而後勇?當他們知道有人給他們兜底,他們隻會更加肆無忌憚,萎靡驕奢。再說……”
隱二十四看向眼前的寶庫,又道:“誰說隱門沒有出手?”
李唯一道:“棺海閣的高層,早就被隱門控製了?或者說,濉宗、三陳宮、天一門內部都有隱門的人?”
“我一個比你早來兩年的隱人而已,哪知道那麽多秘密?”隱二十四不想再多言。
四十五太上長老幽靈般,在李唯一背後橫移出來,沙啞道:“離開隱門執行任務,都要種死亡靈火。”
隱二十四顯然知道規矩,閉上眼睛,坦然承接四十五太上長老指尖溢出的火焰,火焰進入了她眉心。
李唯一想到黎青的死狀,心中駭然,自然是抗拒。
隱二十四道:“死亡靈火隻有在你被抓住,遭到念師入侵意識的時候,才會爆發出來。真到那個時候,你覺得,對方會留你性命嗎?放心吧,任務結束,死亡靈火就會取出。”
李唯一道:“那……我要是主動將自己知道的秘密講出,死亡靈火會爆發嗎?”
“不會。”
隱二十四立即又道:“但你會遭到,整個隱門的追殺。而且所有知情者,也全部都要被清除。當然你若真被擒走住,不想遭受念力入侵之苦,可以自己引動死亡靈火。沒辦法,隱門必須要保證自身的安全。”
李唯一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
種下死亡靈火後,李唯一和隱二十四沿石階,向上而去,一連走出三層寶庫,才終於來到地麵。
二人扮作棺海閣外事堂弟子,幫忙搬運第一層倉庫的貨物,隨商會的車隊一起,離開了道域,進入九黎城車水馬龍的城域街道上。
喧嘩熱鬧的聲音,撲麵而來。
兩人在路上,便悄悄下車而去,混入川流不息的人群。
七月的陽光,甚是毒辣。
但,終於再次感受到陽光,看到藍天白雲,李唯一心情說不出的暢快:“吃了兩個月的藥膳,實在太懷念人間的美食。走,我們先去吃一頓好的,我請客!”
隱二十四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家夥竟也有大方豪爽的時候。太久沒有滿足口腹之欲,她當然也是有些期待。
但當李唯一帶她來到吃飯的地方,她瞬間呆滯,仔細審視這家開在街邊的簡陋麵攤,想要看出它的不凡之處,或許是自己眼拙呢?說不準,鍋中另有乾坤,那店主下一刻就能變出許多色香味俱全的人間美食。
李唯一已是率先坐下,喊道:“店主,兩碗湯麵,多加牛肉。快坐啊,別這般直挺挺站著。”
隱二十四臉色很不好看:“如果隻是兩碗湯麵的話,你先前大可不必讓我抱有太高的期待。”
“怎麽可能隻是兩碗湯麵?”李唯一道。
隱二十四道:“還有牛肉對吧?這個笑話,不好笑。”
李唯一將三頭蛇手鐲取出,放到桌上:“這個才是硬菜!”
隱二十四自然是見過世麵的,立即看出這隻手鐲不凡,連忙拿了起來,仔細觀察它的每一個細節,眼神越來越熱切。
她低聲道:“這是血煉法器!內部應該封印有一道厲害的血魂,看鍛造技藝,不像是低階法器。”
“好眼力,不愧是五海境。”
李唯一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這是一件高階法器!”
以隱二十四的心性,也是雙手一抖,手鐲險些墜地。
高階法器,那可是五海境的頂尖人物,才有資格擁有的寶物。
更何況,這高階法器內部還封印有血魂……
李唯一渾然看不見她的震驚一般,目光看向鍋的方向,麵已經開始煮了,低聲道:“幫我出掉,你們隱門不是掌握著棺海閣,就去棺海商會秘密的賣了,幫我買一些光焰丹,我必須盡快突破念力,衝擊方寸明火,不然金色痕脈不知需要花費多少年才能錘煉出來,我等不了那麽久。”
隱二十四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要罵人:“你瘋了?高階法器內部的血魂,戰力最少最少也是五海境第三境的層次,你拿去賣了,隻為買光焰丹?好,賣給我。”
見李唯一瞪眼詫異的看過來,她立即將三頭蛇手鐲收了收。
隨即,李唯一問出一個直擊她靈魂的問題:“你買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