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拜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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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凶異,肉眼看到的,未必是黃泥大船上的真正景象。
    李唯一再次施展天通眼念術,同時,身上金色痕脈盡數浮現,破去一切虛妄,去偽還真。
    視野中,升騰起玉白色的瑞華。
    地底河道依舊幹枯,但腳下的黃泥大船化為了一隻無塵無垢的法器玉舟,舟長三十多米長,瑩瑩寶光籠罩周圍天地。
    玉舟晶瑩剔透,結構精巧,內部無數法器經文在沉浮。
    “這……這才像是州牧級數人物代步的神聖舟船,黃泥大船的腐朽隻是虛妄,並非真貌。這隻神聖大舟,級別應該很高吧!”
    李唯一按壓心中的驚歎,不禁思考千年前的那位州牧,修為境界得達到了什麽層次?
    先前看到的,皆是幻境。
    真正的州牧印,並非放在寶匣內,而是足有磨盤那麽巨大,高兩米有餘,放置在船頭,無聲釋放雄渾的威勢。
    紫色肉蓯蓉實際上是,生長在州牧印的頂端,藥肉晶瑩芬芳。
    天地間的法氣,凝化為一條條肉眼可見的氣態溪流,源源不斷向州牧印匯聚,繼而,被肉蓯蓉吸收。
    “哧!”
    李唯一揮劍,斬下來一塊藥肉,交給隱二十四:“拿去,給堯音服下!”
    坐在州牧印旁邊地上的那具古老的骸骨,被驚醒,骷髏頭抬起,注視前方的李唯一。繼而,全身骨骼哢哢作響,緩緩站起身。
    李唯一驚得頭皮都要炸開,快步後退。
    “果然是凶物。”
    絕對是這具沒有死透的骸骨,將他引來此處。
    那身穿紫色雲龍官袍的骸骨,起身後沒有露出凶厲之態,也沒有攻襲過來,而是自顧的整理衣冠,雙手抬起官袍蔽膝,畢恭畢敬向李唯一下跪,高聲道:“臣,煙州牧朱擒鳳,拜見天子。”
    骷髏頭嘭的一聲,重重扣在地上。
    他聲音略顯蒼老,但不是從嘴裏發出,像來自骨頭內部,亦或者天地之間。
    要不是隱二十四和堯音還在船上,李唯一真想奪路就跑,手中的劍根本拿不穩。這具來曆大得嚇死人的枯骨,顯然是認錯人了!
    隱二十四看不見真實的景象,也聽不到真實的聲音,正抱著堯音,給她喂服寶藥。
    李唯一緩緩向她們退去,手持戰劍,做出防禦姿態。
    跪伏在地的骸骨抬起頭,悲嗆道:“五年大戰,煙州淪陷於亡者逝靈之手,黑暗吞噬光明。臣率領所有軍民,據州城而守,又苦戰三年,始終等不來援軍。派出去的十五支求救隊伍,卻音訊全無。”
    “三年圍城,大小戰役一百三十二場,城內水盡糧絕,百萬軍民隻剩八萬。”
    “臣有罪!臣帶領八萬傷殘,從地底古河逃亡,棄城而去,煙州全境淪陷……嗚呼……哀哉……”
    李唯一感受到了骸骨身上散發出來的蒼涼和悲泣,聽出他語調中的無奈和痛苦。
    受其情緒感染,他心中懼意稍減,鎮定下來,思考對方為何會將他誤會成天子?
    這位名叫朱擒鳳的煙州牧,心中的天子,毫無疑問該是禪海觀霧。
    對方為何會認為他是禪海觀霧?
    跪在地上的骸骨,繼續道:“進入地底古河,我等遭到燼靈大軍追殺,逃至此處,八萬軍民相繼戰死。臣重傷垂死之際,留此意念一道於州牧官袍,隻等天子來此,將一切稟明,雖死無憾。”
    講完最後一句,骸骨的肩部和頸骨同時響起哢嚓之聲,徹底垂了下去,再無聲息。
    “原來他隻剩下一道意念,在此等他心中那位天子。”
    李唯一懼意盡去,感慨萬千,移步走過去,心中竟是生出了幾分敬佩。
    已經拚盡一切,但煙州還是失守。
    千年意念,隻等君上。
    見到君上,才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靈位師父一直以念力關注外界,聲音從道祖太極魚中傳出:“如果我沒有猜錯,禪海觀霧在你身上留下了東西。所以,朱擒鳳才會將你錯認是她。”
    李唯一輕輕點頭,努力回憶與禪海觀霧的幾次接觸,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就算是留,也該是自己的血液,被她吸收了去。
    “會是什麽呢?”他自語念道。
    靈位師父道:“禪海觀霧修為比我們高出太多,達到了我們三人無法揣度的那個層次。她手段,必是極其隱秘和高明。不過她現階段十分虛弱,而你修為卻在迅猛提升,應該是走在了她前麵。盡快找到她,將隱患解決。”
    李唯一腦海中,相繼浮現出墓碑上紅衣仙娥的畫像,接著是墓中的白骨妖魔,最後是祁珊珊的身影。
    “竟然暗中在我身上動了手腳。”
    麵對禪海觀霧這種傲立於世界之巔的存在,李唯一心中壓力不小,視為最強大敵。但眼下,顯然不是思考如何對付她的時候。
    怎麽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我明白了,是官袍。”
    棺師父聲音忽的響起,又道:“朱擒鳳的那道意念,是借用了肉蓯蓉內的法氣,催動州牧官袍,繼而打開紫霧通道,將你接引到此地。我曾做過一任州牧,官袍哪怕陷入沉寂,隻要裏麵的意念之火未滅,就能再使用一兩次。”
    “唯一,你穿上官袍,使用念力探查裏麵是否還有朱擒鳳殘存的意念之火。如果還有,立即使用法氣催動。”
    李唯一收起天通眼,身上金色痕脈熄滅轉暗。
    腳下光華絢爛的法器玉舟,頓時又變成黃泥大船,一時讓人分不清何處是真實,何處是虛幻。
    李唯一躬身三拜後,才蹲下身,快速脫骸骨身上的紫色官袍,爭分奪秒,同時大喊:“你帶著堯音,先下船等我!”
    隱二十四不明所以,但猜測李唯一應該是找到了逃出去的辦法,於是,立即抱起堯音,跳下黃泥大船。
    李唯一快速將紫色官袍穿在身上。
    前胸後背皆繡雲龍圖紋,袖口寬大裝飾以銀扣,腰上是寬幅錦帶,鑲綴異種寶石和玉佩。
    官袍能根據穿戴者的體形,自動收縮和放寬。
    “嘩!”
    李唯一戴上官帽,雙手捏指訣,釋放出念力靈光注入官袍。
    使用念力感知,頓時,官袍內部一片空曠而黑暗的天地,在他意識海中呈現出來。黑暗中,可以看到朱擒鳳零星殘留的意念之火,在快速的消散熄滅。
    “太好了!隻要這些念力之火沒有完全熄滅,就能將官袍再催動一次。”
    李唯一跳下黃泥大船,顧不上暴不暴露的問題,催動佛祖舍利的空間力量,將整艘船都收進血泥空間。
    隱二十四見黃泥大船憑空消失,自是看得怔住。
    李唯一雙臂一抖,全身八座泉眼齊齊湧出法力,注入身上官袍。
    官袍內的空曠天地,簡直就像無底洞,根本填注不滿。
    看著朱擒鳳的意念之火快速熄滅,李唯一急得額頭上冒汗,大喊:“愣著幹什麽,快來幫忙,將你體內法氣全部注入官袍。”
    隱二十四回過神來,一言不發的上前,手掌按向李唯一背心,打入滂湃法氣。
    “不行,州牧官袍已經沉寂,我的法氣注入不進去。”她道。
    “那為什麽我可以?”
    李唯一自言自語念出一句,眼神狐疑,暗道:“莫非又與禪海觀霧留在我體內的東西有關?”
    沒時間細想,李唯一施展玉虛呼吸法,將體內八座泉眼催動到極致,身體完全被法力點亮,法氣則是化為燦爛的雲霞繚繞身周。
    “他的法力和法氣,竟然真的在進入州牧官袍。難道他是禪海觀霧的後代?但沒聽說禪海觀霧有道侶,怎麽會有後代?”隱二十四百思不得其解。
    “轟!”
    官袍上溢出一縷縷紫霧,化為紫色雲團。
    李唯一臉上露出狂喜之態,大呼一聲:“跟我走!”
    拉上隱二十四,三人消失在紫霧中。
    “嘩!”
    下一瞬,三人返回漆黑一片的蛛洞。
    耳邊傳來地下血河的水流聲。
    隱二十四取出一枚血光寶石,將四周照亮,長長舒出一口氣:“總算是回來了!怎麽做到的,你怎麽知道州牧官袍能夠帶我們回來?你的法力,為何可以催動它?
    官袍內,朱擒鳳的意念之火徹底熄滅,李唯一的法力也無法再注入進去。
    籠罩在官袍上的紫霧,快速消散。
    李唯一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隱二十四的疑問,而是環顧四周,灰燼地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若不是身上穿著州牧官袍,他甚至要懷疑所有一切都是幻覺。
    前方石壁上,是一個臉龐大小的洞穴。
    洞穴周圍,結滿蛛網。
    他能感應到,洞內四翅蛛王的氣息波動,藏在很深的地方。
    四翅蛛王有靈智,察覺到五海境武修的氣息,躲在裏麵,不敢出來。
    李唯一失望的搖頭,本來他都跟靈位師父學習了蟲文,準備將四翅蛛王收服送給蔡學姐。但它竟然不敢露頭,原來凶蟲也是欺軟怕硬。
    乘坐扁舟,在隱二十四法氣的催動下,逆流返回。
    出了蛛洞,李唯一已將身上官袍脫下,整整齊齊的疊起,以平靜卻帶有威脅的語調:“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要爛在肚子裏,若讓第三個……第四個人知道,你該明白是什麽後果。”
    隱二十四站在船頭,眉頭皺了皺:“你就隻是威脅這麽一句?你身上的秘密,我感覺一旦泄露出去,會引發一場武道界的風暴。”
    “你可以去告訴隱君試試!我保證,我會活得好好的,但你就不一定了!”李唯一又道:“不殺人滅口,不是心慈手軟,而是信得過你。”
    隱二十四心湖微微蕩漾,但立即壓下翹起的嘴角,沉聲道:“我心中有些不安,此事古怪,特別是那座灰燼地域不像在太遠的地方,應該稟告給隱君。”
    李唯一當然不相信,就憑他現在的修為,加上官袍之力,能跨越太遠的地底空間。
    因此讚同她的觀點,灰燼地域很可能就在附近。
    “那我們編一個故事,先對一對口供,然後把能告訴隱君的告訴他。”
    李唯一有些不放心隱二十四,又補一句:“隱君是上一個甲子的神隱人,而我才是這個甲子的神隱人。你須聽命於我,而不是他。”
    隱二十四翻白眼,很想告訴他,你還不是神隱人。
    李唯一察覺到堯音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於是道:“既然已經醒過來,就別裝了,我們三人一起對口供。你大概率是隱二十六,今後也得聽命於我。背叛神隱人是什麽下場,你們應該比我清楚。”
    堯音坐起來,皮膚上的冰裂紋已全部消散,又恢複水潤細膩,肉蓯蓉的藥力對她體內的冰魄寒氣的確有壓製作用。她以悅耳美妙的音調:“好的,堯音誓死效忠神隱人大人。”
    李唯一滿意的點頭。
    “好大的官威!難怪都說,穿過官袍的人,就一輩子都脫不下來了!”隱二十四陰陽怪氣的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