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儒家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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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長須長髯,青袍綸巾,笑道:“我看這姚關城人聲鼎沸,以為怎麽都能賣出去一些,哪想到現在的武修都心浮氣躁,隻想著采藥、修煉、廝殺,完全沒有生活意趣和精神高度。這世道重武輕文,不講禮法,不修德行,不倡仁義,禮崩樂壞,陰陽紊變,天下能不亂嘛?”
李唯一眼睛亮起,感受到對方身上與地球相近的儒家思想,試探性問道:“老前輩對智、信、誠、仁、義、忠這六個字怎麽看?”
老者上下打量李唯一,頓時喜笑顏開:“沒看出來小兄弟竟對儒學有一定了解,與那些粗鄙之人,大不一樣。哎,但你手提一柄戰場上才用的斬馬刀,就大煞風景了!”
李唯一振奮無比,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儒學?
難道是地球傳來的?
肯定是如此。
李唯一換了稱呼:“敢問老先生,在何處可以學到儒學?”
“你對儒學感興趣?”
老者如同找到知己一般,心情大好:“黎州,荒蠻巫蠱之地,民風原始粗鄙,哪學得到什麽儒學?你要學儒學,得去中原十州。丘州,左丘門庭每年印發的《左傳》,都是免費供大家學習,隻可惜《左傳》卷帙浩繁,內容龐雜,沒有幾個能耐心將之全部通讀,至於皓首究研者更是寥寥。”
不同地方的修士,對淩霄二十八州有不同的劃分方式。
丘州既是南境七州之一,也是中原十州之一。前者是根據地域劃分,後者是根據中原之地修士心中的優越感劃分而出。
“《左傳》?《左氏春秋》?”
李唯一驚呼,但並不是太相信老者所說的《左傳》,乃是地球上那部由左丘明撰著的經典。
老者目露茫然之色。
李唯一尷尬一笑,不再提此事,繼而來到字畫攤位上,其中一幅畫吸引了他的目光。
“《禪海斬龍圖》。”
畫卷上所繪的,乃是一位紅衣仙娥於雲海之上,持劍斬一條巨龍的景象。巨龍大如山嶺,鱗片碧青如玉,一半在天穹,一半在雲海,血液如懸掛天地之間的瀑布。
那紅衣仙娥在畫麵最前方,占據很小區域,但五官輪廓描繪得十分精細,雲鬢美鈿,栩栩如生。
與青銅船艦那座墓碑上所繪,幾乎一模一樣。
不是禪海觀霧是誰?
“這幅畫多少錢?”李唯一問道。
終於開張,老者自然高興不已:“不多不多,八枚銀錢。”
“以老先生的畫技,倒也不貴。”
李唯一想到什麽,問道:“有夏瑾的肖像畫嗎?”
老者被嚇了一跳,差點去堵李唯一的嘴:“別亂說,這犯忌諱,誰敢畫妖王,還拿出來賣?不要命了?”
“那算了吧!”
李唯一也隻是臨時起意,準備買來送給罐師父的。
“要不看看字,老夫的書法可是一絕。”
老者拉著李唯一來到那幾幅懸掛展覽的書法下方,輕捋長須,越看越覺得美不可言。
“轟隆隆!”
兩隻房屋大小的丹羚巨獸,拉一輛輦架行來,街道上的武修驚呼不斷,紛紛退避,讓出一條寬闊道路。
“是妖王六世孫!據說它才是天琊嶺湧泉境的第一強者,法道火猿都隻能排第二。”
“這可是擁有妖王血脈的存在,能不強大?你們看,它也長有四臂。”
……
輦榻上方,乃是一襲雲絲織就的黃色華蓋,隨風搖曳,釋放出耀目的法氣雲團。
一隻長有四臂的黑猿,坐在輦榻上,左右懷中皆摟著一位人類絕色美女,上下其手。這兩位美女,分別是濉宗和三陳宮獻給它。
濉宗“楊雲”,三陳宮“霍展白”,天一門“蘇雲傾”,棺海閣“陸鼎聲”,這四位九泉至人,代表四大宗門,追隨在妖王六世孫輦架左右,極盡討好之態。
李唯一望著行駛而來的輦架。
濉宗憑什麽能夠結交妖王六世孫?憑什麽可以請動法道火猿幫他們做事?
他腦海中,想到的乃是長林幫地牢中關押的那些孩童,據說就是準備送去,給某些妖類做點心。一股怒意,漸漸滋生出來。
字畫攤收拾不及,被拉車的丹羚巨獸撞倒,有十幾幅書法被碾進泥土,老者嚎哭悲慟。
李唯一看他可憐又老實,哭得實在傷心,打算去找那群妖族修士賠償,但卻被老者拉住。
“年輕人,別衝動,那可是妖王六世孫,咱們得罪不起。”老者緊緊拽住李唯一手腕。
李唯一隻得作罷,若因自己一時的怒意,給老者惹來殺身之禍,那才是弄巧成拙。
堯音冷道:“這世道,妖族修士都可以在人族地盤上大搖大擺過境,許多人族勢力還夾道相迎,進貢獻媚,如奉主上,他們遲早會後悔的。這跟當年的九黎族何其之像?”
老者道:“要怪就隻能怪淩霄宮失了人心,玉瑤子昏聵,頒布什麽小田令,鬧得民怨沸騰,天下大亂,不然妖族豈敢?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可惜啊,當今之世,目前來看沒有一個能成氣候的,天下新主仍在潛淵,長夜難明啊。”
李唯一可是聽隱君提到過,鸞台天使已經來了黎州。這老儒生居然敢當街罵淩霄宮和玉瑤子,他到底是慫,還是勇?
李唯一付了買畫錢後,與堯音、隱二十五趕緊離開。
剛剛走出城,堯音輕拍凝白的額頭,道:“瞧我這記性,我也要買幾樣修煉資源的。要不你們先回船上?”
李唯一盯了隱二十五一眼:“你跟著她。”
……
回到船上。
李唯一將二十九隻裝破泉針的玉匣,全部擺放在地上,按捺心中激動情緒,盤膝坐下,行玉虛呼吸法調整自身狀態。
心境逐漸寧靜自然,所有感知匯聚臍中神闕穴。
狀態達至最佳,才是打開玉匣,取出第一根破泉針,以閃電般的速度刺入神闕穴。
“這麽疼?”
劇烈的疼痛,差一點讓李唯一慘叫出來,還好忍住。
隨破泉針上的一縷縷寒氣進入身體,疼痛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勁。李唯一咬牙克製,調動法力從九座泉眼中不斷湧出,流動於一百零八根痕脈。
所有感知,始終聚在神闕穴。
僅僅一刻鍾,用藥液凝成的破泉針,就融化殆盡。
李唯一立即用出第二根。
在開第五泉時,他就能連扛三根破泉針,以他現在的修為和身體強度,能抗住的數量自然更多。
那些八泉武修,在衝擊九泉祖田時,並不是都將痕脈錘煉成了銀色。
所以在李唯一看來,要衝擊第十泉,不是一定要先將痕脈都錘煉成金色。
“又耗盡了,第三根!”
……
“我現在肉身果然強得可怕,第四根!”
……
堯音返回船上時,已是下午時分。
“見過姑娘。”
兩位婢女立即迎上去,恭敬行禮。
堯音腰挎一個錦繡包袱,心情極好,急切問道:“司馬覃在哪裏?”
“司馬公子一直在艙室內,不曾外出。”
堯音不理她們了,邁著歡快步子,裙浪疊起,來到李唯一居住的艙室外,玉指輕輕敲擊,連續數次,又等了許久,房門才吱呀打開。
“你這是……這是怎麽了?”
堯音被他此刻的狀態嚇住。
李唯一滿臉皆是汗漬,頭發和褲子濕透,外袍是剛剛穿在身上,雙腿虛浮無力,不斷的發抖,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他有氣無力的道:“沒什麽……你什麽事?”
一天內,用了十二根破泉針,棺師父和靈位師父怎麽勸都沒有用。
罐師父則稱,他創造了一個古怪的特殊記錄,前無古人,後也很難有來者。
“你確定沒事?”
堯音眼神擔憂,將錦繡包袱遞給他,道:“我把天一商會和棺海商會的光焰丹都買了,一共是七枚,已經讓他們兩家去九黎城調集更多。也聯係了九黎神殿,應該也會送一批過來。”
李唯一打開包袱,看著裏麵的丹瓶,本是疲憊無比的神情,立即多了許多銳芒:“你蠢不蠢啊,在天一商會和棺海商會買,得被他們賺走多少錢?等我成為神隱人,直接用隱門的資源,或者找隱君去神殿調取就行了!”
堯音輕聲細語:“可是,我看你現在就很需要嘛!”
李唯一迎上她那雙明亮絕美的青色眼眸,心中五味陳雜,語氣軟下來:“哪來這麽多錢?”
“抵押了幾個店鋪。”
堯音臉上雨過天晴,笑滋滋的,渾然不放在心上一般。
李唯一道:“你娘留給你大筆產業,是害怕她死後,你在藥黎部族沒有立足之地,怕你被人欺負,別再幹這種傻事,怪敗家的。”
“可是,我已經跟兩大商會簽了一些協議,用店鋪換取他們後續送來的光焰丹。”堯音抿著紅唇,笑靨純美:“你救過我嘛,就當還你人情,別好像拿著燙手山芋一樣。”
“你年紀小,我怕藥黎部族的人找我麻煩,說我騙小女孩。”
李唯一記下她這份心意,如此笑侃一句,繼而問道:“隱二十五呢?”
“他去挑戰法道火猿了!”堯音道。
李唯一神色瞬間一緊:“他哪來的異界棺?”
得有異界棺,才有挑戰的資格。
“他可是九泉至人,你也太小瞧他了,一具異界棺還是輕輕鬆鬆弄得到。”
堯音並不是很擔心,見過隱二十五挑戰隱九,實力非常強勁,就算不是法道火猿的對手,認輸保命肯定沒有問題。
李唯一知道隱二十五擁有九十一道痕脈,且接近全銀,這等實力非尋常九泉至人可比。
擂台上的兩杆大旗,的確羞辱性很強,任何九黎族的九泉至人看到,都會被激發出血性。
“轟!”
一道戰鬥碰撞聲,在距離藥旗大船不遠的岸邊驚雷般炸響,地麵為之巨震。
隨即狂傲的笑聲響徹碼頭:“哈哈,九黎族居然還有九泉至人,你的實力不弱,往哪裏逃,我們再戰十個回合。撐住了,饒你不死。”
隱二十五口鼻皆在流血,提刀急速遠遁,背部有著一個碗口大小的血色爪印。
衣服大半都被鮮血浸透,一步一個血腳印。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認輸,並且離開擂台,法道火猿竟然絲毫不守規則,一路追殺於他。
很顯然,天琊嶺的妖類極其目中無人,在黎州是隨心所欲,想殺便殺,規則都是它們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