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支柱？神靈麽？”
    秦時琢磨著，本來想要直呼名諱，但思維殿堂兀然顫動，阻止他這種略顯魯莽的不明智行為。
    “連講出口都不允許，真正地為尊者諱，規格也忒高了。”
    秦時有些疑惑，東夏並不推崇宗教與神靈。
    更是禁止在公共場合進行大規模集會，祭祀等群體活動。
    四大支柱當中，他唯一聽過的隻有“神機”。
    東夏人將能夠遨遊星海，單獨進行跨星球活動的動力裝甲，稱之為“神機”，後來引申為作戰兵器。
    古老年代最具英雄主義的傳奇故事，莫過於專職級武道家單槍匹馬，駕駛神機，於萬軍從中斬首敵將，建功立業。
    那會兒的東夏，嚴令禁止私藏“動力甲胄”。
    但凡被舉報，查實，超過三具視作謀反。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故而，神機又被叫做“九族消消樂”。
    號稱“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
    至於能跟神機媲美的“弩”，則是古老年代武道家刺王殺駕的必備武器——東風弩！
    這玩意兒又叫匣子炮，威力奇大，單發轟穿坦克不在話下。
    目前可靠的史料記載，動蕩時期大概有七位以上的皇帝，死於東風弩下。
    哪怕生命力突破百點大關的強大個體，麵對射程兩千米，重量不到八十斤，子彈口徑四十毫米，射速每分鍾六十發的匣子炮，也很難有生還機會。
    不過等到靜默力場、遲滯力場等防禦係統被研究出來，讓武道家愛不釋手的東風弩便被淘汰，徹底退出曆史舞台。
    “賀嵐禪依靠四大支柱的注視，然後破的神關？”
    秦時驚訝不已，雖然他曾聽老梁數次提到過神靈眷族，賜福恩典之類的話語，但從未親眼見過，更不清楚所謂的神靈，究竟長啥樣。
    “富人靠燒錢，窮人靠奇遇。按照老梁的說法，祁無相這輩子要啥有啥，賀嵐禪要啥沒啥，後者能從崖州垃圾區熬出來，多半要靠強運。”
    他繼續谘詢道性化身——小賀小賀，怎麽尋求東夏四大支柱的注視？
    白發少年麵無表情，如同智能化不高的機器人，神情呆板捧讀：
    “常規路徑有三種，舉行密教儀式，古代遺物召喚，以及血脈蘇醒……”
    秦時思索片刻，詢問第一類的詳細內容。
    順便感慨，武神A夢真好用！
    又能掛機代練，還可以充當搜索引擎。
    “密教儀式攏共分為十二級，依照需求不同，達成條件也不一樣。越高等級的密教儀式，條件越苛刻，對材料、場所、乃至天時，都有細致要求。
    四大支柱無處不在，永恒長存，倘若隻是尋求注視，哪怕隻是雙手合十，虔誠禱告，運氣好的話，也可能得到部分回應。”
    聽著白發少年的回答，秦時嘴角抽搐，莫名有種當電話推銷的既視感，隻要打的電話夠多，四支柱總歸願意接通。
    喂喂喂，四位支柱大佬在嗎？
    能不能瞅我一眼！
    “我瞧瞧賀嵐禪怎麽做的。”
    秦時想了想，甩掉每天高喊“太一/天人/神機/真龍賜予我力量吧”的愚蠢念頭。
    他突然對少年石佛如何打動四大支柱很感興趣，畢竟後者出身於崖州垃圾區，那是比起衡州舊廠街還要惡劣的底層環境。
    那尊道性化身雙眼睜開，做出提筆寫字的樣子，老舊破爛的日記本投射而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開始顯現。
    “讚美機魂！神機之魂伴我同行，神機之魂賜我能源！今日天氣晴朗，早起幹活，抿一小口九五機油提提神！機械，多麽精密的結構，金屬，多麽美麗的特性……”
    “太一如日月運行，永恒的秩序讓人沉迷。今日狂風，小雨，我放學回家，想到教堂的神父所言，星海廣闊，倘若我可以投身到傳播福音，歌頌太一的偉大事業中，該是多麽美好……”
    “天人，才是我心目中最偉岸、最宏大的至上支柱……”
    “作為真龍的子嗣，東夏的子民，我真是太幸福了……”
    秦時表情僵硬，如遭雷擊。
    他成天從老梁那裏得知石佛賀嵐禪的諸般事跡，或多或少會帶點粉絲濾鏡，產生崇拜心理。
    結果飛快瀏覽完足足五六百篇近似小作文的“日記”，喀嚓一聲，濾鏡破碎。
    敢情您靠著拍馬屁，得到四大支柱的回應啊？
    “今天當太一的狗，明日做天人的忠實信徒，後天改換門庭替真龍搖旗呐喊……身為初代十傑的領軍人物，九個千年內，妖孽程度排進前十的存在，老賀這麽卑微！
    果然沒開掛之前，都要經曆落魄、隱忍、蟄伏、發育的四大階段！”
    秦時無奈，就知道寫日記的沒正經人，寫進日記本裏的東西，那能是實話嗎？
    得虧賀嵐禪堅持不懈，當真引來四大支柱降下注視，借此凝聚道性，洞見真我，破開神關大限。
    “有沒有比較快的法子？”
    秦時看向道性化身。
    “獻祭。”
    白發少年回答道：
    “四大支柱青睞、欣賞、認可、渴求之物，乃是生靈本身。你能做出符合祂們所在領域的‘事跡’，祂們會主動尋找你的。
    比如宴同玄宴博士，他開創出心磁理論，三界理論，奠定近現代生命力開發基石，神機和真龍兩大支柱，恨不得選他做掌律者。”
    獻祭？
    跟出賣自己有啥區別！
    自己有啥好賣上價格的東西嗎？
    秦時忍不住撓撓頭，又問道：
    “東夏四大支柱，分別代表哪些領域？”
    白發少年語氣毫無波瀾，呆呆說道：
    “太一之道，恒常不變。天人之道，禁絕外法。神機之道，革新造聖。真龍之道，生息永續。”
    秦時嚐試理解，太一是秩序，天人是遵從，神機是變革，真龍是生命。
    從字麵意思來看，這幾位支柱都比較偏向守序。
    “小賀小賀，你覺得我獻祭什麽比較好？驚世的智慧，還是卓絕的勤奮，又或者是無敵的悟性？”
    秦時開口問道。
    作為另一個自己的道性化身沉默了。
    如果不是缺乏表達情緒的手段，白發少年可能會豎起一根中指。
    你什麽貨色，心裏沒點逼數麽？！
    見到道性化身不吱聲，秦時很失望，連凝聚著半步武神精神氣韻的超級小賀都難以做出抉擇麽。
    他認真思索片刻，忽地想到從澤哥胸膛硬生生摳出來的機械之心。
    這玩意兒，能不能當祭品獻了？
    ……
    ……
    “秦哥，這次我可倒了大黴！為了幫你奪回那份違禁物，得罪巡察部一把手的陳若複，以後再沒前程可言！”
    高海鵬回到家中，撥通電話，大發牢騷。
    他是接到煙城那邊的請托，這才冒風險招惹陳紜。
    “我已經知道了，陳若複當眾落你麵子，確實是過分。這樣吧，老高，陳林兩家在都市圈一手遮天，但煙城一畝三分地，還是由秦家說了算。”
    電話那頭的聲音穩重：
    “假如陳若複給你小鞋穿，你就跟中心城主動申請，調理崗位，過來煙城任職，我保證你待遇方麵不會差。”
    高海鵬暗暗鬆了口氣，心想秦仁英還算是夠意思，並未用完自己就一腳踹開。
    “泰安都市圈上下都讓姓陳的把持，他大搞一言堂，讓我們很難做事。要是陳若複借題發揮，故意整我，我也不會慣著，甘心受氣。大不了換個地方！”
    電話那頭停頓一下，隨後又道：
    “老高，你能接觸到那個學生仔嗎？那份違禁物落他手裏太過可惜，可否幫我要回來，價錢好說。”
    高海鵬眉頭緊鎖，意願並不強烈：
    “那個學生仔認識陳紜，據說跟林家也扯得上關係。舊廠街這一次鬧出大風波，險些造就一頭電子惡魔，讓他出了大風頭。我看陳若複的意思，明顯是打算拉攏，我這時候摻和進去，恐怕不合適。”
    秦仁英直截了當說道：
    “衡州解封在即，開荒者家族將要離開，按照規定，陳、林、秦、鄭可以從三個千年的物產中，挑選出百分之十帶走。老高，你如果願意幫忙，秦家不會虧待。”
    如此大方！
    加錢加得這麽爽快！
    高海鵬有些心動。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傳~~
    得罪泰安都市圈的一把手，等同斷絕上升路徑，剛才說得硬氣，實則跑到煙城也不過是提前退休，養老得有錢，否則日子過得不快活。
    “秦哥，我跟你認識這麽久了，能幫忙，肯定不推脫。這樣吧，我想個法子，找那學生仔談一談，將東西弄回來。”
    高海鵬滿口應允，官場得罪人，無非就是挨些打壓，受些閑氣。
    陳若複再怎麽行事霸道，也不至於要自己的命。
    “老高，收收官威架子，少年人叛逆心重，你將利弊分析清楚，他自然曉得如何做了。那東西留在他手裏毫無用處，有些路，非常人所能走得通……”
    秦仁英語氣淡淡：
    “他若識時務，阿豪的仇，我便不計較了。”
    高海鵬這才想起，事後統計，舊廠街傷亡人數並不多。
    隻有秦禮豪跟幾個手下。
    這會兒，煙城秦家估計正在辦喪事。
    “秦哥豁達，說實話沒必要與一個小娃娃計較，綁架阿傑、謀害阿豪的凶手叫程澤，我打聽過了，陳若複準備將人送到中心城檢測心靈，他被電子惡魔附體過，算是很有研究價值的素材。”
    高海鵬違反保密條例，主動把巡察部的安排告知。
    “嗯，阿豪不會白死。從大拓荒時期，秦家流一滴血，仇家就要賠十顆頭。”
    秦仁英拿著話筒，哀樂自屋外傳來。
    “老高，這樁事麻煩你辦妥了。無論如何，我不希望那件違禁物，讓一個不知名姓的小卒子拿著。”
    高海鵬點頭，這就是他退休之前的投名狀。
    自個兒要靠著這個去換報酬。
    “說到底，隻是個學生。”
    高海鵬冷笑。
    他在行動處工作這麽些年，怎麽打官腔，怎麽給下馬威，再精通不過。
    別說學生了，即便骨頭硬的社團打手，幫派份子。
    來上三記電棍就老實了。
    ……
    ……
    “部長，緊急電話。”
    霍秘書不僅僅負責行政安排，生活照料也會兼管。
    等於一個人身兼文字、機要、通訊多項工作。
    但霍秘書從來不覺得累，走大秘路線最重要的兩件事，一個是跟對領導，另一個是深受信任。
    “這麽晚了。哪裏的電話？”
    陳若複休息時間不算早，他是摘取過武道家稱號的專職級高手，精力旺盛，每天忙完工作之餘，還要修煉一陣維持血肉活性。
    “總務處下麵的‘幽界研究所’。”
    霍秘書匯報道。
    若非很重要，他不會選擇打擾陳若複。
    “幽界研究所！”
    陳若複精神陡然一震，正色幾分。
    “什麽消息？”
    宴同玄提出過東夏人所共知的三界理論，他認為人之凡軀，貫穿有無之間，是虛空間的橋梁。
    武道家途徑，就是不斷壯大自身的“本”，去幹涉現實，撬動物質。
    而靈能者、機械師，這一類需要開發精神力的途徑，更著重“靈性”的孕育，滋養。
    他們往往在修煉有成後，可以通過發現微觀，洞察規則，跳脫物質界的束縛。
    放在古代，這叫做“神遊”。
    倘若完全擺脫凡軀，那就是“屍解成仙”。
    當然了，更科學，更符合修行理論的說法是，他們突破到心靈大宗師的境界，成為強大的意識體，駕馭現實，操縱能量。
    三界理論，講述的就是心靈、物質、肉體三者的關係，也是修行的本質。
    肉身存在於物質世界，那麽心靈又該置身於何處？
    答案是幽界。
    一個難以觀測，卻切實存在的虛數之海。
    每座行政新星都會建立與之相關的研究室，如同氣象預測一樣，緊密關注幽界變化。
    陳若複趿著拖鞋，從巡察部門的專線撥通研究所電話，詢問情況。
    了解之後，整個人愣住了。
    “四大支柱，悉數降臨？開什麽玩笑，我們衡州出了名的靈能者荒漠……定位地點在哪裏？舊廠街！”
    陳若複怔了怔，兀自想到賀嵐禪當年修煉心靈，也是引來四大支柱投下垂青。
    “不可能！這才一夜，武神傳承就讓那小子摸到門檻了？沒道理，除非賀嵐禪本人還差不多！”
    他腦袋發蒙，之前還教訓女兒，每逢大事要有靜氣。
    轉眼間，自個兒就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昏頭了。
    “霍秘書，備車。我去一趟舊廠街……看看到底怎麽個事兒。”
    陳若複深呼吸幾口氣，心裏犯著嘀咕：
    “難不成，我真慧眼如炬，發掘出一顆武神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