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點，B點，危害全部清除。”
    袁正用中性筆在地圖上勾銷掉兩個黃色標記的“犯罪窩點”。
    他坐在高檔酒店的大廳休息區，幾個隊員自發聚攏，圍成一團：
    “相信各位應該也明白，這是我最後一次參加巡察部的協助任務，也是我最後一次衝擊二檔證件的機會。”
    其餘隊員神色一凜，麵露肅色，別看秦時拿得很輕鬆，其實巡察部專程下發的臨時證件名額很稀有。
    整個泰安都市圈的常駐人口，大概在一千八百萬左右，而它隻有一萬七千張。
    外人想通過正常渠道，獲得資質審批已是千難萬難。
    首先要根正苗紅，往上追溯三代，不允許存在犯罪記錄。
    其次的話，必須出具大公司或者正經單位的擔保文書。
    最後，還得個人條件達標。
    所以巡察部的編外崗位，多半來自安保公司，或者附屬機關組織。
    單槍匹馬的獨行俠，往往很難獲得，從一開始就被篩選下去。
    許多走武道家途徑的職業者，之所以對這張證如此看重。
    最主要的，當然是帶“官方性質”，可以當護身符。
    偶爾犯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或者在灰色地帶踩線被揪住小辮子了。
    執法人員通常會將其視為“自己人”，願意網開一麵。
    另外，便是含金量。
    如果有錢人要選擇安保公司，第一條標準就是內部的持證者數量多少。
    畢竟“巡察部嚴選”更可靠！
    倘若持證者稀少，一方麵代表沒實力，難堪大任；另一方麵也說明他們沒有官方背景，底子較為薄弱。
    扛著又寬又厚的盾手蔣浩說道：
    “袁哥，你放心！我們收錢辦事，既然你想升檔，我們絕對下死力，不磨洋工！”
    他們這個隊伍，分工明確。
    有負責吸引火力的盾手，側翼切入的突破手，以及在後方提供藥物補給，實施快速搶救的醫療員。
    “袁哥，我們知道你想博一把，拿個二檔證，前往中心城。”
    雙持精鋼短斧的突破手周曉剛也附和道：
    “袁哥，我的為人你清楚！不敢說豁出這條命，但保證有危險擋你前麵！”
    袁正四十許的中年相貌，身量不高，雙目有神，看上去是沉穩性子。
    他手掌很寬厚，結著層層繭子，尤其在虎口處，宛若粗砂，又糙又糲。
    “總之，我先行謝過諸位了。”
    袁征並未多講，組隊之前，情況都已經說明白了。
    他的肉身潛能上限到了，即便服用再多刺激性藥物，或者高級能量液，也很難促進凡軀活性，增長生命力，想要摸到專職級的門檻，就得進入下一個蛻變階段。
    “中心城的原能公司，向我遞來橄欖枝。如果我可以持有一張二檔證件，便能以高管身份加入，參與防衛任務。屆時，更高規格的資源清單向我開放，也許有機會再往上爬一爬。”
    袁正低頭深思著，像他這種並無背景支持的“散人”，注定不可能得到官方青睞，搭上關係，隻能依附於大公司。
    中心城的原能公司，崛起速度相當之快，盡管在擴張的過程中，遭受過幾次磕磕絆絆，但因為掌舵手的出色表現，最後都挺過來了。
    算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蛇母幫的方辛，是很棘手的生化靈能者。”
    袁征開始布置戰術，所謂“生化靈能者”，便是懂得操縱能量強化身體的職業者。屬於靈能係的分支領域。
    通俗點說，就是會給自己上增益buff，諸如“血液沸騰”、“超級吸收”之類，讓自己力大無窮，隱匿潛蹤，稍微厲害點的，還會掌握“大氣電波”，“電能激蕩”的攻擊技巧。
    “雖然蛇母幫是三流，但方辛本人在密教方麵的天分，確實很高。若非出生在衡州，他應該能有更廣闊的未來。巡察部對他很重視，將其列為紅色通緝目標，3A級威脅。
    傳言方辛正在接觸幽界更深層的生物，此次硎劍行動，實力強勁的幾個小隊，都把他看成頭號剪除對象，”
    袁征將他所知的消息與隊友分享，用紙筆簡單標注道：
    “從他過去展現的手段來看，至少精通‘血熱’、‘毒咬’、‘肢體麻痹’三種專家級技能。
    所以一定要速戰速決，一擊致命！如果被方辛拖延住了，加上他的主場優勢，失敗幾率極高，隻能被迫退走。”
    靈能係、機械係兩大途徑，習慣性將學識、經驗與個人專長，統稱為“技能”。
    並分出“基礎”、“進階”、“專家”、“大師”、“神靈”。
    三種專家技能，足以方辛橫行於沒有專職級存在的禁區了。
    盾手蔣浩問道：
    “那是不是跟咱們過去合作一樣？讓剛子突破，吸引注意力，我和袁哥正麵衝殺，袁哥負責主攻擊殺，我抗傷害，清理雜兵。小蘭接應。”
    袁征頷首，他並未製定太複雜的計劃。
    對待靈能者，快刀斬亂麻才是首選。
    “抓緊抓緊，別讓其他小隊搶先了！據我所知，瞄上蛇母幫，想著賺一筆功績的，還有好幾個！”
    周曉剛擦拭長槍，禁區裏麵連動能武器都無法正常使用，隻配置這種最樸素最原始的冷兵器。
    “這是提升精神抗性的藥劑，你們都帶上。”
    作為團隊裏的醫療員，徐蘭把製作成貼片的袋裝藥劑分發下去。
    靈能者最大的克星，莫過於靜默力場，其次便是“神意”格外強橫的武道家。
    尤其在古老年代，人人都走舊武路，那種年紀輕輕就破神關大限，神駐內景的妖孽，堪稱靈能殺手。
    當然，事前有所防備的情況下，服用提高精神抗性的藥物，也可以起到抵擋效果。
    袁征帶領小隊成員持續深入，大概奔襲三五裏路，看到一座屠宰工廠。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便於他們隱藏身形，可以容納兩輛貨車並排進入的大門緊閉著，連把風看守的人手都未留下。
    這讓袁征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他與蔣浩對視一眼，後者說道：
    “袁哥，搞不好被人捷足先登了。”
    袁征心裏“咯噔”跳動，卻還是按捺住浮躁情緒，讓身法最靈活的周曉剛前往查看。
    “等我消息。”
    周曉剛收起可伸縮的長槍，拆為兩截短兵，其人如壁虎吸附牆麵，快速地攀過高聳圍牆，潛入廠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屠宰工廠宛若吞噬聲音的巨獸，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袁哥……”
    蔣浩沉不住氣，遲疑開口：
    “剛子的本事，不至於連傳訊都發不出，就被拿住了。”
    袁征目光炯炯，盯著燈火通亮的廠房，內心舉棋不定：
    “小蘭，五分鍾我沒撤出來，你就趕緊跑！把情報上報到巡察部！”
    他還是要搏一把，不能眼睜睜看著周曉剛失陷在禁區。
    “把藥吃了！”
    徐蘭提醒道。
    袁征與蔣浩各自將觸感冰涼的貼片，敷在額頭兩邊的太陽穴，這是最容易受心靈影響的地方。
    隨後又嚼碎幾枚讓唇齒發苦的藥丸，通過此種方式提醒自身，保持專注。
    做完準備工作，袁征與蔣浩一前一後闖進屠宰工廠。
    偌大的工廠內看不到活人蹤跡，除去半自動機械化的設施如常運轉，需要被屠宰的動物掛在鐵軌，下方是承放切割生肉和內髒的平台，往日那些工人就站在兩旁，進行作業。
    緊接著，袁征瞳孔緊縮，他與蔣浩看到一幕終生難忘的殘忍景象。
    自動傳輸的鐵軌鉤掛著一具具被剝光衣物，血流不止的人體！
    他們還活著！
    從努力張大的雙目，以及充滿恐懼的眼神，袁征判斷得出，這些人還活著！
    但不知為何，他們愣是說不出話，任由被像家畜似的懸掛。
    “袁哥你看，那不是老羅嗎？”
    蔣浩忽地失聲喊道。
    袁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六號小隊的羅大偉！他怎麽……”
    袁征心裏冒起大股寒意，經過仔細辨認，發現這些鮮血淋漓的人體，大部分都是此次參與硎劍行動的隊員，少部分從穿著打扮來看，倒像蛇母幫的成員。
    “袁哥，你說剛子會不會也……”
    蔣浩話音未落，皮鞋踩踏地麵的嗒嗒聲音就響起了，一名黑西裝男子出現在他與袁征的視線中。
    他年紀三十歲出頭，五官端正，生得白淨，如果再戴副眼鏡，就更有書卷氣了。
    唯一破壞掉整張臉氣質的，是那雙綠油油的眼瞳，以及額頭烙印的菱形痕跡。
    “方辛！”
    袁征盯著像死狗一樣被人拖行的周曉剛，眼中爆發殺氣。
    “又來人了。今天真是格外熱鬧呢。”
    被叫做“方辛”的黑西裝男子咧嘴笑道。
    “我認得你，泰安都市圈小有名氣的安保專家，袁……什麽去了？”
    他隨意踢了一腳全身骨骼好似碎爛的周曉剛，溫和問道：
    “喂，告訴我，是袁什麽？”
    周曉剛伸長脖子，望向自己隊友，忽地提起最後丁點兒力氣喊道：
    “快走！他是聖胎中段！”
    聖、胎、中、段。
    這四個字一出。
    袁征和蔣浩毛骨悚然，禁區這種電子封鎖層次如此之高的鬼地方，怎麽可能將心靈修煉到聖胎中段？
    轟！
    他們轟的一聲，撞破空氣，不約而同，向後暴退！
    如果說，入定隻是接觸心靈修煉，等於熟悉水性。
    那麽，聖胎就等於劃船出海，揚帆破浪，真正遨遊在幽界了。
    它是精神與能量的結合，幹涉物質，操縱變化。
    放在古老年代，那就是修行有成的煉氣士，可以口吐水火，駕馭雷霆。
    簡單講，便是完成轉職的法爺。
    像袁征與蔣浩這種連生命力場域雛形都沒摸到的業餘級，毫無取勝希望。
    “來都來了。”
    方辛體表浮現出一圈圈很淺薄的光輝，猶如碧綠幽色，隨風飄搖，
    揚手一指，大氣陡然爆開，好似兩條小蛇憑空凝聚，宛若疾電奔走，打向刹那間就要翻出高牆的兩人。
    電光石火，迅烈絕倫，完全超過身法的移動速度！
    騰至半空的袁征心頭狂跳，突然向下一沉，急急而墜，避開氣蛇。
    嘭！
    那團扭曲如蛇的大氣挨著水泥牆麵，猛地炸出拳頭般的坑洞！
    可蔣浩就沒這麽敏銳的感知，他正好被擊中，肩膀爆開血花，臉色發青像僵死的屍體，筆直砸在地上。
    “毒咬！接近大師級的技能！”
    袁征內心驚駭，他不明白，方辛到底是如何默不作聲將心靈修煉到聖胎階段。
    缺乏充足資源與合適環境，靈能者理應寸步難行才對！
    “思維僵化啊，袁……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麽？”
    方辛額頭那塊菱形痕跡嗡嗡震蕩，他手指再次揚起，幾條氣蛇被凝聚，像深海裏遊動的梭魚，撲向倒地不起，四肢麻痹的蔣浩。
    “我都混密教了，怎麽還可能靠自己苦修。倘若我有這份毅力與決心，何必奉神！”
    袁征背靠八米來高的警戒圍牆，心知自己失去逃走的機會了。
    “你是祭祀派，你在祭祀幽界的眷屬生物！”
    他望向方辛額頭那塊宛若蛇鱗的菱形痕跡，好像明白過來了。
    “總算長腦子了。袁……你到底說不說自己的名字啊！”
    方辛邊走近，邊說道：
    “如果你們不搞這個破行動的話，我都快忍不住離開禁區，到外麵展開狩獵了。
    距離蛇母饗宴還差著數，如果完不成的話，遭受懲罰的便是我了。
    幸好，有你們主動送上門！”
    方辛舔了舔嘴皮子，他內部的器官組織似乎已經異化，連舌頭都是分叉的信子。
    “聖胎階段的心靈修煉者，就想在泰安都市圈無法無天？未免太狂妄了！”
    袁征調動血肉活性，準備做殊死一搏。
    “我知道泰安有高手，但我也不是全無準備。前陣子還接到一個活兒，中心城有人花大價錢要弄死一個高中生……嗬嗬，酬勞裏包含著離開衡州的船票。”
    方辛笑聲很尖細，他走得很緩慢，好似盡最大程度製造恐懼：
    “故意跟我拖延時間，對吧？想讓你最後那個同伴逃走？很意外？我為什麽會知道？真是很喜歡陪你們玩小心思，最後再戳破美夢的感覺。”
    袁征目露絕望，雖然他們全部陣亡在禁區，必然也會引發巡察部的大震動，以及警覺。
    但等到那會兒，方辛肯定完成所謂的“蛇母饗宴”溜之大吉了，一個沒被發現的聖胎階段，想要躲藏起來毫無壓力。
    難怪這家夥沒有殺掉所有人，隻是令他們四肢麻痹，像肉豬似的懸掛鐵鉤。
    一方麵是擔心驚動巡察部，另一方麵恐怕是因為還沒開席，自己這些“正菜”未到上桌的時候！
    “好了。乖乖享受成為食物的感覺吧。”
    方辛雙手伸出，十條氣蛇噝噝作響，浮遊在半空，把袁征團團包圍住了。
    正要將其拿下，嘭的一聲巨大震響，緊緊關閉的金屬大門被撞穿。
    頭破血流的白毛男狼狽至極，手腳並用，爬行也似的躥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讓方辛愣住，旋即露出滿意笑容：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豐盛大餐自己送貨上門！”
    白毛男江宰嶽正要破口大罵，卻見對方額頭的菱形痕跡，瞳孔一縮：
    “無尾蛇母！密教瘋子！”
    糟了。
    怎麽才出那小子的虎口，又進狼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