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拎著半瓶沒喝完的老梁，晃晃悠悠踩著台階，回到子弟九中的教師宿舍。
    雖然學校已經從公辦改成私營，但宿舍樓並未被收回，繼續讓原來有編製的老師繼續住著。
    不過這些天，老梁開始物色合適的居所，準備買個便宜平房過養老日子。
    之前他考慮過要不要繼續開補習班，但琢磨了一下，難免有打秦時招牌賺錢的嫌疑。
    尤其自家徒弟今天這麽一說，後續報名的學生，望子成龍的家長，必然蜂擁而來。
    實際上打從秦時在衡州百強賽奪得頭名，便有泰安地區的富商老板，誠心邀請自己加盟啥子修煉館，又給股份，又開高薪。
    “臨老了，還得沾自己徒弟的光。”
    按理說，老梁這種步入專職領域的強者，不可能受酒精影響。
    可他一邊喝著北倉，一邊想起過往，靖州拜師學藝，戰團服役參軍，那些畫麵曆曆在目。
    酒不醉人人自醉，讓老梁有些醺醺然，穿過走廊，推開教師宿舍的房門，嘴裏念叨：
    “梁正雄啊梁正雄，你這輩子入門習武，遇著好師父，碰著好徒弟。
    打仗當兵，又有好戰友，好首長。
    老天爺待我不薄，也算夠本了，夠本了。”
    老梁沒有按動牆上開關，烏漆嘛黑坐到那張鐵架子焊成的硬板床。
    他默默仰頭，痛飲高度烈酒，等到瓶子空了，抬手捂住心口。
    似在感受那顆心髒的跳動。
    咚咚咚！
    擂鼓般的沉悶響聲，讓老梁腦海中閃過第四戰團的嘹亮號角。
    他猛然將手掌攥緊了，使勁按住胸膛。
    嘭！
    心髒為之停頓，忽地平靜下來。
    一條條鎖鏈似的紋路，遍布在表麵，好像漆黑的烙印，閃爍奇異光芒。
    裏麵如同寄生某種可怖生物，隱隱散發心悸的氣息。
    “好好待著吧。我徒弟用得上。”
    老梁臉上擠出一絲笑，南煌道館的《宇內烘爐秘典》與秦帥創出的《兵伐戰法》，簡直是絕配。
    前者把功體進度推動到百分之分，後者極限壓榨潛能，提升生命力純度，接近那個完美界限。
    “王級別的神機，需要部分星神血肉，於支柱的見證下，舉行轉化儀式，熔煉成能源核心。”
    老梁閉上眼睛，嘴巴開合，無聲說道：
    “如果是完整的星神，又能起到什麽樣的效果。”
    ……
    ……
    “至尊皇級！你可真敢想啊，老方！
    南煌道館的碧霄禦敕混元鬥魁，再加上巨神兵，勉強夠格衝一衝至尊皇級！”
    泰安地區教委大樓，陳若複踏著夜色走出大門，聽見方步堂異想天開的那番話，險些被氣笑。
    “你當上衡州的行星總督，也不可能弄出一架至尊皇級的神機！那玩意兒，擱在古老年代，幾乎算鎮國重器。你要擁有的話，不說造反稱帝，高低裂土封王！”
    方步堂夾著公文包，訕訕道：
    “這不是提出假設嗎。萬一呢，你家小秦直接搞個至尊皇級，反超餘立，成為群星杯少年組第一……”
    陳若複無奈道：
    “大晚上別做夢。你這跟出門撿到微服私訪的秦帥，認其做幹爺爺，然後繼承第四戰團，有啥區別？
    至尊皇級的神機，新東夏都沒幾架，基本屬於九帥的座駕，除去他們無人再開得動，幾乎等同大半尊星神。上哪兒找去！”
    他跟方步堂下午聊了好久的神機，結果老方像魔怔似的，開始幻想各種“奇遇”。
    “秦帥他老人家的‘萬天主宰彌羅上真’，也是曆盡艱險，好不容易才鑄成，以三尊星神之骸當主材，連最高研究所的恒星爐都動用了。老方，我說你也一大把年紀了，能不能穩重點，少琢磨這些不著調的東西。”
    陳若複急匆匆走下台階，衡州大開拓即將展開，泰安都市圈被劃為第一線，接下來巡察部的工作量將會激增。
    相比之下，教委一把手的方步堂倒是落個清閑。
    “老陳，咱們再合計合計，樹立宣傳榜樣這事兒？等你家小秦回來，要不要搞點隆重的歡迎儀式？”
    方步堂上前拉住陳若複，詢問道。
    “走個過場就行了，小秦不是喜歡出風頭的性格，隻要你把待遇拉滿，別叫外人覺得咱們泰安地區不如中心城大方。”
    陳若複搖搖頭，衡州新一輪大開拓運動，秦時毋庸置疑將是領軍人。
    念及於此，他忽然皺眉問道：
    “小秦的定段考試，是不是還沒過？趕緊準備場地和人手，趁早把證書發了。”
    ……
    ……
    “考證？”
    國賓館的明亮餐廳裏，聽到秦時說要考個證，霍爾文不禁錯愕。
    “老周發消息跟我說，中心城居然設立專門的機甲師考場，可以提供民用級和軍用級的駕駛證發放。”
    秦時咽下飽滿多汁的八分熟烤肉，緩緩說道：
    “難得有機會，我就想著試試。”
    霍爾文思考片刻，沒有阻攔。
    表彰大會開完之後，若無其他的行程安排，秦時就該乘坐專列，回歸泰安都市圈。
    “還是要注意安全，我先跟總督府那邊溝通，讓他們安排人手。”
    霍爾文斟酌說道。
    應氏直係子弟應麟的屍體，已經被送上飛船，預計不日就會抵達海州。
    至於那位第一序列的繼承者應凰，仍然停留在衡州。
    總體而言，中心城的環境並不算安穩。
    教育司的莫啟寰沉寂好些天，連本該出席發言的表彰大會都告病請假。
    再考慮到衡州即將解除封鎖線，原本滯留的眾多“黑戶”都要抓緊時間，趕著離開這裏。
    基於以上的考慮，霍爾文選擇比較穩妥的安排。
    “麻煩霍哥了。”
    秦時倒也沒覺得人身自由受到限製，成為“明星人物”，受到的關注自然就多。
    他和三師姐魚微微用過飯，大約等到下午四點左右。
    夕陽餘暉照徹鋼鐵森林，宛若鍍著層層金邊。
    飛行器降落到二環區域的寬闊坪地，長長舷梯放下。
    安全司的幹員一馬當前，而後才是秦時，他被圍在其中，簇擁著入場。
    “嘖！這待遇，一把手領導不過如此了！”
    章海磨了磨牙，有些酸溜溜說道。
    “還沒被打服？老章，你的凡軀要是有嘴巴這麽硬，指不定能跟秦時過兩招。”
    周元辰雙手抱胸。
    他倆被教育司指定為接待人員，全程陪同秦時進行自由活動。
    用官方人員的話說，那便是“天才待在一塊比較有共同語言”。
    “周元辰，你得意個什麽勁。輪到手下敗將，我又沒直接輸給秦時，不像你被人跨越專職壁壘，打得滿地找牙！”
    章海向來暴躁，如同火藥桶一點就炸，哪裏受得住周元辰的陰陽怪氣。
    “嗬，說得好像你贏過我一樣。老章，需要我提醒你，咱倆交手的戰績勝率嗎？”
    周元辰斜睨對方，他身為超新星的光芒，隻有站在秦時旁邊才會稍顯暗淡。
    “兩位都是中心城的棟梁之材，千萬別起衝突，別讓泰安地區的看笑話。”
    官方人員當和事佬，卻沒得到章海和周元辰的好臉色。
    “老周，好些天沒見了。”
    等到圍攏在秦時周遭的安全司幹員散開，秦時這才鬆口氣。
    其實他有三師姐魚微微保駕護航，並不擔心人身安全問題。
    但中心城這邊需要表示自己的態度，所以對於此番興師動眾，秦時隻能接受。
    “老周，你也考證？”
    秦時走上前問道。
    “總督府讓我倆陪同，探討交流，共同學習。”
    周元辰聳聳肩，公開場合他需要對秦時保持距離，必須營造“畢生之敵”形象。
    “不過我覺得，完全沒這個必要！我周元辰一生不弱於人，遲早會跟世人再次證明，我並不遜色於你！”
    周元辰一邊回憶著記在小本本上的“台詞”，一邊聲情並茂進行朗誦。
    秦時搖搖頭，老周表演太過浮誇，甚至有點做作。
    他趕忙接戲，冷聲道：
    “老周，你目前眼界還窄，見我如井底之蛙抬頭望月。等你哪天走到我這一步，擁有我的天賦，僥幸摸得到驕陽級的邊，就會明白何為‘一粒蚍蜉見青天’。”
    章海瞪大雙眼。
    先看看周元辰，又瞅瞅秦時。
    他們的火藥味兒好濃啊！
    而且，秦時這家夥，怎麽能說出如此之拽的話！
    “如果這段話讓我來說，該多好！”
    章海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天賦比不過，連“人前顯聖”這個領域也輸得毫無懸念。
    真是挫敗！
    周元辰麵露驚色，原來天才都這樣說話的嗎？
    看來我以前太過溫和，缺少幾分輕狂意氣。
    撂下顯聖語錄之後，秦時在工作人員的接待下，來到堪稱巨大的訓練場。
    接近三十米的挑高，用於容納各種型號的神機甲胄。
    秦時抬頭，好幾台深黑色塗裝的“兵級”神機排開，宛若身披甲胄的鋼鐵衛士。
    “這些都是從第一軍事學院抽調過來，但軍用級的神機，必須出示最高級的駕駛證才能登艙。”
    工作人員提前說道。
    “如果秦同學你想試駕的話，旁邊有幾台民用級。”
    雖然秦時身份不一般，但也不能公然違反條例。
    “駕駛證怎麽考？”
    秦時問道。
    他之所以想過來一趟，便是聽說南煌道館有架王級別神機，屬於老張的專屬座駕，極其威猛。
    然後《宇內烘爐秘典》最關鍵的一步，鑄成百分之百的完美功體，也需要用到神機。
    於是，秦時就打算熟悉一二。
    “秦同學是說民用級嗎？這個其實比較簡單，對你這樣的天才而言。”
    工作人員熱情介紹道：
    “神機甲胄與其他類型的甲胄類兵器，並沒什麽區別。兩者唯一存在的差異，便是驅動核心上麵。
    神機甲胄的晶體能源，出自最高研究所的技術突破，駕駛者必須把生命力開發到相當深度的層次，才可能完成操作。
    民用級初級機師的及格標準，大概在業餘級五段到一段區間，中高級的話，就要求專職級了。
    秦同學你的生命力純度，基本達到專職領域，無需擔心這個問題……”
    秦時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幾台如同擎天巨人的神機甲胄上。
    他輕聲道：
    “軍用級呢？如果要駕駛軍用級，考取符合要求的機師資格？”
    工作人員愣住，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
    “秦同學，軍用級的話，首先得考過民用級的高級機師資格證。”
    他委婉說道。
    每一個少年都有開機甲的夢想。
    工作人員很理解。
    即便是教育司、安全司的超新星來到這裏，見到那些“大家夥”。
    都會表現得很激動，提出想要試駕的想法。
    可上來就說要開軍用級，他還是頭一回碰著。
    “那就先從民用級開始吧。”
    秦時搓搓手，滿臉期待。
    這種通關挑戰的感覺，讓他充滿鬥誌。
    “他未來打算服役戰團，報考軍校嗎？”
    章海疑惑，專職級的武道途徑，少有著重神機駕駛，除非是戰團出身的悍將驍兵。
    “可能吧。我聽說他拒絕四大國立的招徠，也許想走另一條路。”
    周元辰皺起眉頭。
    主要駕駛神機是一套成體係的完整框架，想要掌握並不容易。
    除去生命力與能量核心的交融互通，基礎操作，還有極其複雜的“機語”。
    如何協作，如何配合，如何完成戰術動作……相關著作能夠堆滿一整個屋子。
    二十分鍾後。
    章海與周元辰麵麵相覷，而後注視著出艙的秦時。
    這才多久，民用初級機師資格證，就拿下了？
    還沒等現場簽發，秦時又開始挑戰中級考試。
    四十分鍾一晃而過。
    章海和周元辰鼓著眼睛，緊緊盯住訓練場裏，如常人般跨步，行走，做出各種姿勢的民用級機甲。
    短短四十分鍾，秦時就已經進步到出拳，擰身，然後完成精確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騰空回旋踢了。
    “我能明白天才學習的速度，永遠比別人快。但他這種學什麽都猛的妖孽，是不是有點過分？”
    章海兩手扒在欄杆上，眼裏透出濃濃不理解。
    “變態，真是變態！軍事學院出來的尖子生，也沒這個速度吧？”
    周元辰難得附和死對頭。
    一個小時結束。
    秦時依舊迅速出艙，朝著高級資格證衝擊。
    訓練場外麵的天色漸漸昏暗，如同披上的神秘麵紗。
    章海和周元辰兩人一邊扒著盒飯，一邊瞅著巨大空地的鋼鐵甲胄。
    曆經足足兩個小時，民用高級機師資格證，也被秦時拿到。
    隻見那個穿著戰鬥服，從機甲肩部彈射出來的挺拔身影。
    對著工作人員做出“繼續”的手勢。
    他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嗡嗡地響徹全場。
    “各位辛苦了，我過兩天就要離開中心城。所以我打算，今晚速通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