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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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陪侍宦官在柱旁猛打了個哆嗦,不敢發出一絲一毫聲音。
    趙煦在前方階上沒有說話,他身體一動未動,仿佛石刻木雕。
    趙倜站在大殿中心同樣不動,目光落在龍書案的聖旨之上。
    那幾張聖旨中必然有自家的名字,複新法,打壓朝臣,滅掉朝中不同的聲音,先以皇宗動手,這樣才能叫人無話可說。
    趙煦隱忍近十年,從元豐八年神宗賓天,到現在的元祐九年高滔滔去世,跨度十年,其間幾乎無時無刻不想著恢複新法。
    神宗故去,高滔滔立刻廢除新法,啟用舊法,趙煦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不滿,反而於旁協助,言說學習操政之事。
    但親政半年左右時,忽然開始動手紹述神宗成法,打壓貶謫所有舊黨之臣,哪怕死了的也要剝除封號諡號,甚至追問罪過。
    趙煦複新法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他沒有一個切入時機,正因為找不到那個時機,所以才拖去半年之久,最後改元紹聖,強行實施。
    趙煦沒有支持之人,朝上朝下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想法,就算知道,如今舊黨當朝,也沒人會站在他一邊,隻會指責他,斥問他,數他的不端,數他的不對!
    “燕王……為何有此奏?”趙煦看著趙倜,聲音低沉。
    “臣……以新法有益,於國於民,相比舊法,利大於弊!”
    “就如此?”
    “臣……以告父誌,以告先皇壯國之心!”
    趙煦看著趙倜,神態異狀:“燕王莫非以為我便無壯國之心,無繼承先皇之誌嗎?”
    趙倜不語,如何說都是錯,索性不開口。
    “太皇太後摒棄舊法,燕王……”
    “臣未入朝,親待恭敬祖母是以子孫孝道,請複行新法是以實現父親誌向。”趙倜淡然說道。
    趙煦看了趙倜半晌:“楊戩,取椅燕王坐下。”
    宦官搬過一把椅子,趙倜坐到了上麵。
    “燕王可奏上朝堂?”趙煦看著趙倜,吸氣說道。
    “臣可奏上!”趙倜淡淡道。
    “群臣攻之以為如何?”
    “臣自小宮中習武,又豈在乎文人三言兩語。”
    趙煦道:“燕王不怕得罪滿朝文武嗎?”
    趙倜道:“複行新法,全先皇之誌,臣心無所畏懼。”
    趙煦久久不語,大殿之內靜得可怕,叫楊戩的宦官緊貼殿柱,噤若一隻抱樹寒蟬,呼吸聲都仿佛不聞。
    “若是降爵受懲,燕王如何?”
    趙倜坐在椅中微微一笑:“無爵無位,匹夫更可鳴誌!”
    趙煦點了點頭,緩緩走下禦階:“燕王,與朕看看這外麵的風雨可大。”
    宦官急忙跑到前方,以手權門。
    趙倜站起身,跟著趙煦往殿門處走去。
    宦官輕輕打開殿門,隻看外麵風雨交加,仿若天傾,黑夜中暗風呼嘯,雨點劈啪亂打而下,細密而無隙縫。
    趙煦輕歎道:“好大的風雨,東京……很久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了。”
    趙倜眼望夜空,黝黑如同遠古巨獸,神色間沉靜淡漠,既然風雨,那便來得更猛烈一些好了……
    大宋每年有三次大朝會,分別在元日,五月初一,冬至。
    大朝會時百官來朝,各州派遣進奏官攜貢禮參加,在京尚未得到官身的進士亦可隨同冠服位列。
    元祐九年的第一次大朝會已經過去,本來第二次是五月,但因為太皇太後高滔滔去世,趙煦親政,這第二次大朝會便提前到了三月三十這天。
    由京畿撒出快馬奔赴通知,而各處路州心中早有猜測準備,有的遙遠州府進奏官已經提前趕往京城。
    趙倜自那夜回來後再未進宮,白日裏出門遊逛風景,晚上則勤加修煉內功。
    這時天好,正是三月春暖花開季節,王府內風景怡然,趙倜坐在湖心涼亭喝茶,看著小丫鬟撒喂水中鯉魚。
    那魚似通人性,趙倜若過去從不聚攏張口討食,小丫鬟一去便都圍上前來,有活潑的甚至躍出水麵。
    遠處童貫扛著把鋤頭,在忙著打理花圃,本來王府有一座大花園,但童貫說還是再建幾個小花圃,看起來景色更美。
    趙倜便命他操辦此事,誰知童貫建好了之後,種得最多卻是錦葵。
    錦葵紫白色花,向陽而開,葵中之首,詩經爾雅多有讚頌,可入藥,陰涼滅熱,多利於下方。
    葵花寶典的葵花便指此葵,並非那種向日之葵,向日葵明末才流入神州,時間相差,形象性征更是與寶典功法無絲毫契合之意。
    趙倜看童貫栽種錦葵也不去管,或許懷念李憲,或者於他練功有益,總之隨他自己折騰,看著賞心悅目就行。
    這時小丫鬟喂完了魚,趙倜道:“如意,叫童押班過來。”
    小丫頭應了一聲去喊,片刻童貫扛著花鋤小跑而來,於亭外站立:“王駕找我?”
    趙倜道:“你如今武功練得如何?”
    童貫道:“王駕,卑奴這武功練習極快,已有小成了。”
    趙倜點頭:“與你義父相差多少?”
    童貫搖頭臉紅:“王駕,那自是大有不如,怕得十幾二十年方能趕上。”
    趙倜道:“這卻不急,武道一途重在積累,慢慢練習便是,你換身衣服,喊上周侗,與我出城逛逛。”
    童貫稱是轉身跑走,他最怕趙倜提起武功,唯恐趙倜管他要葵花寶典,說什麽也不想成為罪人。
    隨後離府,從東京南門出城,南城外麵許多放紙鳶的遊人玩耍,趙倜買來隻巨大的飛天蜈蚣紙鳶,童貫與周侗後麵抬著放起,一時間在天上凶獰惡煞,搖頭擺尾,唬得四旁春燕蝴蝶等小巧紙鳶紛紛逃避。
    晚間回府繼續練功,隔日接著遊逛,不知不覺時間過去,轉眼來到了三月三十大朝會日期。
    此番大朝會與以往不同,涉及到趙煦親政事宜,中間還有許多禮儀要做,還有各地的進奏考較,拖得極久極長,竟然到了下午申牌時分。
    待內禮外事完畢,開始朝臣進言,趙倜在班前直接跨出一步,對丹墀上方微舉朝笏,道:“官家,臣有事奏!”